作者:嗷飞飞
“我就不该问你,你只会说我不爱听的话。我的命是我自己的,我想撕了扯了丢了,都与你无关。”
“你不要我,又凭什么管我。”
说到这,余光扫到孟长盈单薄一片的锁骨,莹白皮肉上还有他吮出的红痕。
他的心一下就软了,疯涨的暴戾凶气全泄了个干净。
何必呢,说不通就不说了。
反正孟长盈不会听他的,他也不会听孟长盈的。何必非要辩个清楚明白呢。
他要求爱求欢求什么都可以,孟长盈还在他眼前,还在他怀里,就够了。
“我马上就要走了,盈盈。”
万俟望缓缓地靠近她,慢慢埋进她温热的颈窝,气息交融。
孟长盈轻轻“嗯”了一声,顺毛似的摸了摸他毛躁的后脑。
“回去注意安全,莫再受伤了。”
万俟望想问,她是怕他死在路上,北地两虎相争的内斗就此落幕,还是真的关心他的伤痛,在意他的死活。
可他没问。
他只是蹭着孟长盈的下巴,乖乖地应了,声音沉而闷。
“我会很想你,我会再来见你。”
“盈盈,我的盈盈。”
……
胡狗儿不远不近地站在盆火旁,这样热闹的夜晚,他也喝了几口酒,总白惨惨的脸微微浮着红,耳畔银珠下的草线随风而舞。
他安静垂目站着,盯着地面上火焰欢快跳跃的影子。
许久不曾动过一下,和那道被他注视的火焰投影相比,他才更像一道缄默无言的影子。
万喜路过,多看了他两眼。胡狗儿对他人投注来的目光,从来都没什么反应。
“给你。”
万喜肉乎乎的手掌递过来一块芝麻糖。
胡狗儿顿了下,才僵硬地转头看她,接过了那块糖。
“多谢。”
“不客气。”
万喜往自己嘴里也塞了一块,转身离开,摇摇头,无声地同情:“又一个小可怜。”
过了许久,新年的热闹如篝火般渐熄,夜色深沉。
天空蒙蒙亮时,万俟望走出大帐,还是那身衣裳,里衣领子上染着血斑。可万俟望神清气爽,容光焕发,目光炯然如火,完全不像是一夜没睡的样子。
胡狗儿头发眉毛都结了一层薄薄的霜,鼻尖通红,下巴上那道疤更红,像是昨天才划开皮肉的新伤。
万俟望扫视他一眼,就昂首挺胸走过胡狗儿,胡狗儿叫住他:“等等。”
万俟望停住脚步,侧目冷睨:“有事?”
第91章 难凉“留他一命做你的小奴”
胡狗儿面无表情:“跟我走,我送你去南岸,可以少
过几道关卡。”
万俟望眉峰一挑,扯扯嘴角,随口道:“怎么,想带人截杀我?”
胡狗儿仍很漠然,甚至都没怎么看万俟望,“跟我走,不用受伤。”
万俟望闻言面色骤变,浓黑眼睫沉沉压下,锋锐眸光射出如出鞘寒刃。
“你偷听了什么?”
嗓音里裹挟着杀气,似乎胡狗儿一个不对,他便立即抽刀将人斩杀。
“我不会对主子僭越分毫。”
说完,见万俟望仍旧眉眼冷沉,胡狗儿顿了下,又多解释了句,“昨夜篝火前,你背后有伤,主子发觉后很不开心。”
万俟望眼神微闪,杀意收敛了些。回过味来,低笑了声,不免有些自嘲。
亏他还以为胡狗儿是不忿找茬儿,可没想到居然是来助他。
为了孟长盈助他。
这疯劲儿,比他也不逞多让。孟长盈身边真是不缺好狗。
“走吧。”
万俟望抬抬下巴,使唤起人来无比自然。
胡狗儿不再多言,转身朝前走,将人从安全隐秘的道路送出去。
翌日,晚饭时分。
孟长盈才吃了几口,褚巍来见。
“阿盈,我来陪你用饭。”
孟长盈捏着筷子抬目,正对上褚巍好整以暇的含笑眼眸。一看就不只是来用饭的。
孟长盈:“……坐。”
褚巍坐下,田娘帮着添了碗筷,小脸红润,头上戴着杏花银簪和粉绫绢花。
见褚巍目光落在她头上,田娘笑意腼腆,抬手摸了下绢花,“这是星展送的。”
褚巍点头,含笑朝她拱手:“新婚大喜,等开春天气晴朗的时候,我带你们去游湖踏青。”
“多谢将军,副将知道此事,肯定很开心。”
田娘笑着应声,退了出去,将空间留给褚巍和孟长盈。
帐中一时安静,孟长盈慢条斯理地吃着鱼羹。
褚巍啜了口茶,打量了下孟长盈与往日无异的面色,略有些古怪地问:“那个胡人,走了?”
孟长盈动作微顿,掀起眼帘,有两分无奈:“有话就直说,顾左右而言他可不是褚大将军的性子。”
临州营防卫严密,万俟望昨夜闯关能惊动褚巍,他今早离开褚巍必然也得了消息,这会儿却还明知故问。
“哈哈,什么都瞒不过阿盈。”褚巍干笑了两声,也不推脱,直接道,“卯时初离的营,还是胡狗儿亲自给送出去的。”
孟长盈闻言,眼眸微动:“胡狗儿个性执拗,难掰回来。”
“掰他做什么,执着坚韧者才能成大事。”褚巍不赞同地轻啧一声,手指点在漆案上,“你就这点不好,把人当花树,总爱去修一修,哪有那么多天生直溜溜的树?”
孟长盈正吃着鱼羹,忽而笑了。
“我真该早些来南方,从前可听不到这种话。来了你的大营,一个你,一个阿贞,也爱把我当花树,一个劲地修。”
“这话怎么说,倒像是我们欺负人了。”褚巍立马摆手,眉目清朗,忍俊不禁,“秀贞那是喜欢你,我也算是你的长辈,说你两句竟还要被明嘲暗讽?”
孟长盈眉尖微挑,似笑非笑地抬目瞧他,“倒是我的错了,表哥?”
“欸,你这一肚子文章还是一肚子坏水?全往我身上使,亏我还巴巴挤出空闲来,生怕你受了委屈。如今一瞧,谁也比不得你厉害。”
褚巍一放筷子,佯作气恼状,瞪着她。但一身威势都收了起来,只像是在和小妹闹着玩。
孟长盈也搁下筷子,亲手为他倒了杯新茶,推了过去,热气袅袅。
“新春佳节,正是万象更新,表哥怎么还恼上了?”
褚巍接了茶,修长手指在细腻玉壁上来回划动,半晌后,哑然自笑。
“看来你挺喜欢那个胡人,他来一趟,你是开心的。”
孟长盈闻言,恍了下神,但很快就轻轻一笑,安抚似的说:“不耽误事,你不必担忧。”
“我不担忧这些,再没有比你更稳的人了。”褚巍摇头,眼中是纯然的欣赏,和藏于眼底的一丝心疼。
孟长盈只看他一眼,就明白他的意思。她垂目,淡笑不语。
短暂的沉默中,褚巍喝了口热茶,又舒展开眉目。
“那小子赤诚有余,恭顺不足,勉强算是堪用吧。日后杀入胡宫,便留他一命做你的小奴去。”
他有意调侃,孟长盈也很给面子跟着点头。
“那我就等着庭山的大礼了。”
过了个年,局势并未好转。南寺州灾民流窜,不少流民集结起来落草为寇,四处作乱。
临州与周边州郡都忙碌起来,平复乱局,招安判民,安抚灾民,迫在眉睫。
可临州州牧不是个能管事的,上回和褚巍切磋之后,稍理事了些。可临州还有尊建安来的大佛镇着,褚巍越不过他去。
大地回春,草长莺飞,局势却愈加难以控制。
雍帝沉迷佛事,斋戒饭僧,建安周边几郡还在不停地修建寺庙,雕刻石经以为祈福,耗费人力物力无数。
褚巍上书,请将诸州郡难以承担的灾民押去建安,为陛下修寺刻经,以万民之手万民之心刻永传之佛经。
雍帝龙颜大悦,批准奏折,赏赐无数。自此,相邻各州郡压力大大减轻,流民草之流渐渐被压制,褚巍之声名愈盛。
二月末,褚巍决意亲自去建安,面见雍帝请军北伐。
“主子,你真不带我吗?”
日头和暖,孟长盈闭目小憩,星展抱着她手臂来来回回地晃,缠人得很。
小阿羽带着虎头帽,趴在田娘膝头,专注地看她针线来回穿梭,又绣出个耀眼的麒麟小帽来。
万喜也蹲在田娘身边看,一边啃糖一边说:“建安有什么好去的,那里都是和六皇子一样的人,你还想再参加他们的宴会吗?”
星展动作一僵,立刻想起年前的“美人案”、“玉屏风”一事,后来万乐悄悄和她说,那还是能入眼的把戏。建安的贵人们,多的是叫人看都看不下去的折磨人的法子,管那叫做风雅。
孟长盈稍稍睁开眼,瞥向星展发绿的脸色,“还要去吗?”
星展犹豫起来,她也就是新奇。若建安真像万喜万乐说的那样,她还不如留在临州营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