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今天也想弄死我 第118章

作者:嗷飞飞 标签: 年下 宫廷侯爵 天作之合 相爱相杀 古代言情

  “……瑛儿。”

  孟长盈一口气慢慢吐出去,从善如流地改口,不然只怕永远也说不完一句话了。

  在孟长盈开口要说下一句的气口里,荣瑛又快速接了一句:“这就对了,我在南雍也久闻姐姐大名,今日有幸得见,此生无憾。姐姐如今是在何处,在做些什么?”

  虽都是多病之身,**瑛的精气神似乎比孟长盈要旺盛许多。她嗓音有力,感情充沛,若不是这一副掩不住的病容,几乎完全不像个久病之人。

  “……谬赞了,我如今随着庭山,在临州营中做些杂事,不值一提。”孟长盈语速还是慢悠悠的。

  荣瑛一直盯着她瞧,等她说完一句话,又急急开口:“北朝原是胡人的天下,姐姐在北朝做了假太后真皇帝,天下莫有不服,我真是好生佩服。”

  孟长盈只微微点了下头,并不接话多言。

  她从未想过遮掩身份,携骑兵营千人南渡淮江,入了临州营,本也是藏不住的事情。

  荣瑛却叹了口气,颇有几分遗憾,道:“挥斥方遒、大权在握,姐姐这样好的本领,这样好的时机,怎么就激流勇退,来南雍了呢?”

  她嗓音天真,问完后,自己还长吁短叹,“可惜,好可惜。”

  孟长盈眼眸如深湖,被荣瑛亲近抑或盛赞,面色都无波无澜,极静极淡。

  “北朝内斗不休,接着留在北朔,也无更多气力可使。”她答得简单,无意多谈。

  荣瑛闻言,偏了下头,耳下奢华繁复的花叶金坠子一晃,声响叮咚颇为动听。她戴的是副胡风耳坠。

  “北胡已乱,南雍却不是在后扑击的黄雀,最多算是鸟覆危巢的残败病鸟,比我这副破烂身子还要不如。”她语气仍甜蜜娇俏,胸膛贴上孟长盈的手臂,狐狸眼飞翘,“姐姐是不是很失望?”

  孟长盈垂眸,缓缓看向和她靠得亲密无间的少女。

  褚巍说得不错,荣瑛不是个简单角色,更不是个养在深闺无知无觉的娇弱公主。

  “殿下有话不如直说,何必多绕弯子。”

  “哪里绕什么弯子了,我真心仰慕姐姐,想同姐姐来往,多说说话罢了。”荣瑛掩唇一笑,眉眼弯弯,嗔怪道,“姐姐怎么不唤我瑛儿。”

  荣瑛与太子荣淮一母同胞,荣淮仁厚笃行,**瑛却与他气质迥然不同,姿态个性反而让孟长盈想到州牧府上的六皇子荣锦,只怕也是个口蜜腹剑之徒。

  半晌,孟长盈面色淡漠,拈起羽杯,拱手朝她一敬。

  “长盈却之不恭。”

  荣瑛眼神一闪,笑意淡了淡。她随手捞起剩下那杯亲手酿的花雕酒,一仰头,尽饮下去。

  暖风过,纱幔轻舞。

  许是喝得急,金杯还未放下,荣瑛就捂住胸口咳嗽不止,一张脸涨得通红,瘦削肩膀抖动如风中落叶。

  孟长盈看她一眼,抬手拿过她喝净的羽杯,倒了一杯热茶递过去,轻拍拍她的肩。

  “喝口温茶压一压。”

  荣瑛勉强接过来,喝下几口,才慢慢歇了咳意。

  她胸膛缓慢起伏,手里捏着那只轻盈的漆羽觞。一双狐狸眼盛着漫上的水色,从羽杯缓慢移到孟长盈面上,明亮有神地盯着人。

  “姐姐,”她嗓子还有些哑,少了些甜腻意味,“像我们这样的人,生来老天爷就欠我们三分,不把这三分争回来,姐姐甘心吗?”

第93章 筋骨“临州营出事了。”

  “是吗?”迎上荣瑛似蛊惑似真诚的眼睛,孟长盈眉目清微淡远:“如何争?”

  “自然是,把眼前看得到的看不到的,全抓到手心里,”荣瑛慢慢擦去唇上水渍,声若黄鹂,“姐姐做过北朝的掌权太后,哪里会不知道权力的美妙呢?”

  “权力固然美妙,可权力于我而言是手段,不是目的。”

  孟长盈清润眼眸透着天然的疏离淡漠,瞥向荣瑛野心欲望横生的一双眼。

  若获得权力只为了更高的权力,权力的终点只有权力。那只会被权力裹挟,成为欲望的奴隶。

  “姐姐说的是,倒显得瑛儿着相了。”

  荣瑛眼中闪过一抹幽色,又掩唇笑起来,笑声如清脆银铃,“怪不得姐姐来南雍投向褚将军,你倒和他是一路人。”

  她乍然提起褚巍,孟长盈还未开口。不远处一道声音正响起,带着不怀好意的试探。

  “褚大将军竟也瞧得上我们建安的春宴,文人雅士吟诗作对之所,将军不提笔赋诗一首,岂不显得敷衍?”

  孟长盈抬眸看过去,一个外衫散开、衣袂宽大的年轻人,手里拿着张诗作,大鹅似的拦在褚巍林筠面前。涂得死白的脸高昂着,逆着光,脂粉随着动作簌簌而下。

  褚巍被迎面而来的香气熏得低咳一声,微微侧过脸去缓了缓。

  他自然知晓来者不善,但也不欲轻易和人闹起来,只平和道:“赵公子既相邀,献丑了。”

  似乎总有人忘了,褚巍在成为南朝的百胜将军之前,也是高门士族的长公子,君子六艺无一不精。

  将军不是生来便是将军,兵卒也不是生来便是兵卒。

  在踏上战场之前,每一个将士也都曾是少不更事、年轻气盛的某家儿郎。

  见褚巍当真铺平白绢,提笔蘸墨,赵公子脸上脂粉再厚,都盖不住一阵青一阵红的变幻神色。

  是谁说褚巍就是个北朝来的泥腿子,只会打仗的粗野汉子?

  眼见着林筠细致磨墨,褚巍悬肘挥毫间笔走龙蛇,力透纸背,铁画银钩也不过如此了。

  就连赵公子手里的得意之作,与褚巍随手写就的一比,都要落了下乘,显得疲软无力,全无筋骨。

  赵公子难堪又震惊,竟抬手就要去夺褚巍手里的笔杆。

  可他的动作怎能比褚巍敏捷。

  褚巍手腕一翻,躲过他这突然的一手。吸饱墨水的笔尖甩出一串墨,正巧落在赵公子白生生的额间,活像个戏台里的丑角。

  林筠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又赶紧憋住,转过身去肩膀笑得直抖。

  褚巍挑挑眉,到底是客气着没笑出来,绷着嘴角,语气自然道:“赵公子这是做什么,又要试一试我的武艺?”

  赵公子惊叫一声,用手去摸滴墨的额头,抓得两手黑,脸上黑黢黢一团,狼狈不堪。

  听得褚巍清朗嗓音,他抬头一看,褚巍还是那副清隽如竹的模样,秀雅挺拔如青竹。

  他怒从心中来,到底谁才是泥腿子?

  “试什么武艺!这是何等风雅之地,你也配来?”

  “天下谁人不知你褚巍不顾大雍江山社稷、黎民百姓,一意孤行妄图北伐!你究竟是为汉室百年江山,还是为你自己贪一份功业!沽名钓誉!欺世盗名!”

  “好一个能文能武的褚大将军,真叫人拜服!”

  赵公子嘴皮子极利,张口就将人骂了一通。气势汹汹,激愤难言,似乎真是为国痛斥奸贼。

  说完后,他黑白相间的脸昂得更高,还不着痕迹地扫视一圈四周。见不少人驻足观望,他挺起胸膛,更恶狠狠瞪向褚巍。

  他只等褚巍怒而动手,而他威武不屈,最好再吐出一口血,方显出铮铮铁骨,好叫他的气节传为佳话,轰动建安。

  褚巍面上那点笑褪尽了,墨玉做的笔杆在他手中,“咔”一声断成两截,溅了一手浓墨。

  他知道南迁多年,许多孩子生在建安,甚至从未见过北地风光,不闻当年汉天下幅员辽阔、万邦来朝之盛世。

  他更知道,曾经歃血为盟誓要北伐的那群人,如今骨头都软了,一半是被骄奢淫逸的富贵乡泡软的,一半是当权者权衡利弊后的趋利避害。

  曾与战友并肩血战胡人的雍帝在深宫垂垂老矣,血性似乎也随着年岁而远去。

  君意如此,将亦何言。

  可国仇家恨压身,午夜梦回,他睡不安宁。

  那些血海深仇比烈酒还要呛喉,每每忆起都如热刀入眼,激出滚烫血泪。

  褚巍哑声低笑,再抬目时,气势如雪刃悍然出窍,锐利压得人喘不过气。

  尸山血海中走过的将军,光是提一提名头都能止敌国小儿夜啼。竟真有人把他当软柿子,不知死活地张口乱吠。

  褚巍在赵公子惊恐的目光中,向前踏出一步,冷冽目光如看死人,上下刮着那身白皮。

  “江南妩媚,雌了男儿*。”

  褚巍手一抬,赵公子竟两股战战,腿一软跌倒在地。

  许是太过惊恐,没注意到脚下,骨头嘎嘣一声。赵公子顿时尖叫出声,抱住腿疼得打滚,汗如雨下,一张沾了墨的白面洗得如鬼画符。

  褚巍抬起的手一顿,冷然扯了扯嘴角,将手中断成两截的毛笔随手掷出,砸

  落在案上亲笔写就的词句上。

  精妙笔墨糊上四溅墨渍,再也辨不出曾经模样。

  “诸位文人雅士,可曾俯首一观这尘世芸芸众生之貌?尔等独坐高台,纵使文章惊海内,纸上苍生罢了*。”

  话出,噤若寒蝉的众人面面相觑,渐而哗然。

  上席荣瑛趴在漆案上,手托下巴,带笑看着褚巍的侧影,又瞟向孟长盈平直的唇角。

  “姐姐也是这么想吗?纸上苍生?”

  说着,她娇笑了一声,似乎是觉得这四个字极逗趣。

  孟长盈眼神转向她,眸光凛若霜雪,却不言语。她虽面容冷且静,荣瑛却也能看出她眼底的波澜。

  “姐姐怎么气恼了?不过是个男人而已。姐姐喜欢,取之便是,何必因他同我生气呢。”

  荣瑛又扑过来,张开手想要抱上孟长盈的手臂,耳畔的花叶金坠叮叮作响。

  孟长盈往后退了退,避开她的手。

  荣瑛却不依不饶,一个劲地往前,偏要抱上孟长盈。

  “啪——”

  胡狗儿那柄漆黑古朴的长剑一横,拦在孟长盈身前,荣瑛往前探的手正撞在坚硬剑柄上。

  她哎呦一声,捂着手抬眼,眼眶带泪,极委屈道:“姐姐这是什么意思?”

  孟长盈站起身,居高临下垂目望着她,漠然开口:“殿下的话该说的话已都说了,想必也知晓我与庭山是何等人。这便回去了。”

  言罢,不等荣瑛说话,孟长盈直接转身往外走,胡狗儿立即收剑跟上去。

  荣瑛趴在席上,眼里还带着泪,嘴角却上扬。她一股脑爬起来,小跑着追上去,弯弯眼眉如春柳动人。

  “长盈姐姐,你怎么带了个胡人来?你瞧没瞧见我的胡风耳坠子,我也望着收回北地呢,北伐一事从长计议,也并非不可……”

  孟长盈脚步快了两分,这丫头好生聒噪。

  褚巍也快步走来,随孟长盈一同往外走。这园林风景怡人,占地极广,一时半刻都没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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