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白牙牙牙
文盛安在吏部经营多年,根基深厚,如今文盛安一倒,吏部官员也开始大洗牌。
想要把吏部彻底理顺,不仅需要时间,还需要精力。
而陆杭最欠缺的,就是时间与精力。
霍翎道:“你只管坐镇吏部,剩下的事情,原也无需你亲自出马,交给年轻人来办就行了。”
陆杭眸光一闪,想到已经先一步被任命为吏部右侍郎的宋叙,明白了娘娘的意思。
宋叙原本就是在他手底下干活的,如今两人都到了吏部,他指派起宋叙来也很顺手。
眼下已是年底,礼部要忙着筹备祭祀事宜,事务繁杂,未免祭祀大典出任何差错,陆杭肯定要站好最后一班岗,等到过完年再离开礼部。
霍翎顺便和陆杭聊了聊祭祀的事情,才打发陆杭离开。
其实她将陆杭调去吏部,还有另一个不曾挑明,彼此却心照不宣的原因——
她要展示她对陆杭的器重与厚待。
连着打压了两位辅政大臣,剩下那一位对她毫无威胁,自然要好好施恩,以安人心。
处理完公务,又用了些东西,霍翎让无墨陪她四处走走。
寒冬时节,即使是打理精细的御花园,也难**露出几分冬日衰败,唯有红梅灼艳。
主仆二人静静逛了一会儿,无墨突然道:“娘娘,承恩公让您失望了吗?”
霍翎拢了拢身上的斗篷:“怎么这么说。”
无墨道:“昨天娘娘给孩子取名为霍兴,我就觉出不对了。”
虽然她家娘娘一向没什么取名字的天赋,但也不至于没天赋到,直接把小名“阿兴”拿过来当大名。
会这么做,本就是态度的一种体现。
霍翎抱着汤婆子,向前走去:“你早就觉出不对,承恩公却迟迟没有反应过来。”
无墨紧紧跟在霍翎身后:“娘娘从小就是这样。”
霍翎问:“我是什么样?”
无墨:“每次不高兴都不会直接说出来,要叫周围人去猜。”
霍翎:“你每次都能猜出来。”
无墨:“聪明人会去猜,我呢,不是猜出来的,是感受出来的。”
“没办法。”无墨叹了口气,露出一个无奈的神情,“您不主动说,我又猜不出来,可不就是只能用心去感受了。”
霍翎眼底流淌出一抹笑意,站在一树红梅前,伸手握住花枝。
随后,她折下开得最好的那朵红梅,别在无墨鬓角。
无墨轻抚鬓边花,唇角上挑:“娘娘怎么突然给我簪花了。”
霍翎道:“这是逗我高兴的奖励。”
无墨笑容明媚。
霍翎被她感染,也笑起来:“我小的时候,就是这么个别扭性子。心里藏着事,却不乐意说,只盼着其他人能看出来,然后满足我。
“你知道我那个时候,最想得到,却一直无法得到的东西是什么吗?”
无墨心中隐隐有猜想:“是承恩公的看重?”
霍翎颔首:“确实是父亲的重视与偏爱。”
无墨道:“娘娘早就已经得到了。”
霍翎却反问:“我真的得到了吗?”
无墨一愣。
霍翎道:“我对父亲的濡慕,他会看不出来吗?”
无墨说不出话。
不是答不上来,而是答案太过冷酷,让她一时不知如何言语。
“他看得出来,只是不在意。”顿了顿,霍翎才道,“偶尔心情好的时候,不吝啬展示一下对女儿的疼爱;偶尔没有心情懒得搭理的时候,就视而不见。”
无墨握住霍翎被汤婆子焐热,又被风吹冷的手。
霍翎道:“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将我的喜怒哀乐放在心上的呢?”
无墨本不想回答,但看出来霍翎在等待她的答案,唇角动了两下,小声道:“娘娘和端王认识以后。”
霍翎垂下眼眸,将自己怀里的汤婆子递给无墨,让她拿去暖手:“你心心念念要得到的东西,会成为你的执念,落到有心人眼里,就会成为可以被利用的弱点。”
她曾经是端王的执念。
端王以为权力和她都是唾手可得之物,可当他面对的阻碍是皇权时,他才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多天真。
从她选择了先帝以后,她在端王心目中,已经不仅仅只是昔日情人,更是权力的标志。
得到了她,就像是从先帝手中夺过了权力。
她正是抓住了端王的不甘,利用了端王的执念,才能用玉佩引出端王,一击必杀。
而她的父亲,也认识到了她的不甘是什么,甚至有意识地利用着这份执念。
那一封封温馨动人的家书,那一车车精心准备的礼物,每一次相见时都会聊起的旧事……
父亲在尽可能地,展现对她的关怀。
这是一位父亲对女儿的疼爱……
还是父亲在假借疼爱之名,向她进行无休止地索取?
“一开始,我也会为这样的情感而高兴,而欢喜。慢慢地,我终于发现,原来年少之时求之不得的东西,不过如此。”
原来她少女之时视作大英雄的父亲——
也不过如此。
无墨鼻尖一酸,眼睛也被呼啸的冷风吹得干涩:“娘娘怎么突然说这种丧气话。”
“不是丧气话。只是认清了现实,并且愿意承认现实如此。”
霍翎抬起手,看着宽袖上绣着的凤纹:“从皇后到太后,我需要的是母仪天下。但是我的父亲,只想用皇后的凤冠、太后的冠冕,来为家族争取荣耀与利益。”
温情脉脉的背后,从来都是利益动人心。
父亲所看重的,所偏爱的,从来都不是她这个人,而是她能带来的价值。
如果有朝一日她不能再给家族、再给父亲带来价值,他待她的态度还会像以前一样吗?
这些年,父亲从她身上得到的回报,早已远超父亲在她身上的下注。
她与霍家,早已不再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兵部尚书之位,确实是她对父亲的敲打。
但这样的敲打,又是多少人心心念念求之不得。
霍家身为她的家族,已经足够荣耀。
只要父亲懂得知足,别去肖想那些不能触碰的东西,霍家的富贵显赫,必定延绵数代。
***
霍世鸣浑浑噩噩,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皇宫的。
一路上还有一些个不长眼的,没看出他的不对劲,过来向他道贺,问他什么时候再举办一场宴会。
霍世鸣没有心情应付他们,胡乱点了两下头,又随口应了几下,就推开面前拦路的人,匆匆回了霍府。
方氏正在厅堂里,和儿媳妇关氏商量着过年的事情。
看清霍世鸣的脸色时,方氏一愣。
“……老爷,是出了什么事吗?”
霍世鸣神情僵硬:“没出什么事。”
霍世鸣的脸色,可不像是没出事的样子。
但多年夫妻,方氏对霍世鸣还是了解的。
见他不想说,也识趣地不再追问,默默转移话题,说起自己收拾行李的事情。
他们在京师一住就是半年,燕西军务繁忙,等到一过完年,霍世鸣肯定要立刻动身返回行唐关。
方氏提前将东西整理出来,也免得临到要出发了手忙脚乱。
“不用收拾了。”
“老爷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我听着糊涂。”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太后娘娘已任命我为兵部尚书,年后无需再启程回行唐关。”
方氏:“……”
想到自己以后要一直待在京师,方氏的心口也开始发堵。
再晚些时候,儿子霍泽和军师孔易一起过来了。
书房里,三人相对而坐,久久无言。
孔易主动开口打破沉默:“我听到这个消息,就知道将军会失态。”
霍世鸣端起一旁已经冷掉的茶水。
冰凉的茶水灌入喉咙,霍世鸣心中燃烧着的那团无名怒火,也终于被浇灭。
他用力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不管心里作何感想,至少面色好看了许多。
“昨天在皇宫里,太后突然开口要我留在京师,一家团聚,我心里就有不好的预感。但我也没想到,太后动作会这么快。”
孔易也不得不叹服:“太后娘娘决断之快,对出手时机把握之准,确实是我凭生仅见。”
霍世鸣不满地看了孔易一眼。
他现在要听的不是孔易对太后的夸奖。
孔易好脾气笑笑:“将军莫恼。”
霍世鸣知道自己是在迁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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