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淡漠的紫色
翌日,她醒来时,他已不见人影,只留一张纸条,说他有事要办,早膳在饭桌上,叫她自己吃,务必要吃。
早餐很丰富,种类很多,她怀着复杂的思绪,吃吃停停,耗了将近两刻钟。
巳时,她出到大门,正好看到夏宇杰为她准备的轿子出现,于是乘坐它进宫。除了夏宇杰,她还见到另一个人——银面。
对她快速搬离皇宫,银面竟半句不提,直接给她递来一样东西,是一只用竹子编制的小人,看装扮,是个男童。
“它代表我,陪伴你,保护你。”他说的简短而精要,语气隐隐透着悲怅和伤感。
瞬时间,喉咙迅速冲上一阵热气,冷君柔紧抓住竹制小人,声音哽咽地应了句谢谢。
“他没对你怎样吧?”银面又道,他终究做不到不问不理。
冷君柔点了点头,依然满腹感动。
“那我走了。”他不待她反应,扭头便走。
目送他高大的身躯就那样渐渐远去,冷君柔再也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她拼命抹去泪水,泪水却还是流个不停。
后来,又一个人出现。他不由分说,直接拿走她手中的东西。
隔着模糊的视线她对他叱喝,“给回我!”
“你已经是我的人,不准再与其他男人有接触,更不能接受他的东西!”低沉的嗓音,藏着压抑的怒气,刚才的情景,他整个过程都看到了,也费了好大的劲力,不断找各种理由自我安慰,才忍住没当场冲出来,给那该死的银面狠揍一顿。
对于他的“劝告”,冷君柔并不听从,忽然眯起眼眸,斜视着他,冷哼,“别忘了我和你在一起的目的,别以为你真的是我的谁,你,不配!永远都不配!”
修长挺拔的身躯,陡然一僵,他呼吸加速。
冷君柔仍旧面若寒霜,从他手中取回竹制小人,继续毫不客气地道,“就算你真的是我的男人,也没权管我,我有自己的自主权,喜欢和谁来往,喜欢和多少男人来往,你都无权过问,更阻止不了!更何况,你在我心目中,什么也不是!”
梦晴说的没错,古代的男人,上到皇帝,下到平民百姓,都自以为是,眼前这个男人更是莫名其妙,他以为他是谁?为自己煮过两顿饭,为自己端水洗脚,抹脚就能管教自己?简直妄想,简直不自量力,简直......可笑!
她走了,美丽的倩影在阳光底下是那么的潇洒和自在;而他,则被气得浑身发抖。
这是她吗?真的是她吗?他是否可以看成,这是她对别的男人的一种排斥反应?可是,无论基于什么原因,他不愿意这样!他不希望从她绝美的脸上,看到她发出不屑顽固的眼神,不希望她的思想,起了如此古怪的转变。
自己是她的男人,当然有权管她,更加有权阻止其他男人窥视她,她只能属于自己,只能和自己有亲密的关系!
还有,自己为她煮饭,为她准备热水梳洗,甚至帮她抹干双足,无非是对她爱的表现,可瞧她说的,这哪儿是一个妻子对丈夫说的话!这几年,她到底去了什么地方,受到什么人的感染和误导,思想变成了这样!
旁边的石头,被他踢了无数次,狠狠地踢,呵呵,每次他抓狂,总有一块石头给他发泄,看来,老天爷对他还是不错的。
午后的阳光继续普照着大地万物,冷君柔提前离开皇宫,抵达住处附近的路口时,她叫轿夫就送她到那儿,自己改步行回家。
道路两旁,紫荆花依然灼灼盛开,在阳光下绽放更迷人的魅力。
地面依然花瓣满地,不过,她沿着路旁窄小的空地边走边观赏周围的美景。
眼见她即将走完整条路,一个人影忽然从她身边走过,为了躲避他,又不想踩到旁边的花瓣,她下意识的侧身,不料那人走得甚快,她就那样被撞倒在地。
“你没事吧?”那人还算有良心,连忙停下扶她。
“没......没事!”冷君柔下意思地应,缓缓站起,抬头之际,这也看清楚撞倒她的人,刚站稳的娇躯,霎时又是一个大踉跄。
而那人,也目瞪口呆。
“李浩......李浩是你吗?”她边稳住脚步,边迫不及待的颤着声问。
那人嘴唇蠕动,微微颤抖,没答复,而是直接呼唤出来,“娘娘!”
真的是李浩,是他,是他!他没死,那就代表,古煊也活着?冷君柔先是感觉自己全身血液都凝固了,全身僵硬,动弹不得,紧接着,体内似乎升起一股高亢而振奋的激流,在凝固的血液里急速窜走,流到各个血管,蔓延全身,最后,冲破毛孔,磅礴而出。
察觉到她的异样,李浩赶忙关切问候,“娘娘,您没事吧,您......”
“皇......皇上呢?皇上他......皇上......皇上......”冷君柔的声音也抖个不停,以致说话断断续续。
她发觉自己几乎要断气了,原来,自己的反应超乎想象的强烈,她使劲喘着气,希望自己能快速平复下来。对着李浩担忧的眼神,她浅浅一笑,示意她不用担心,自己没事,自己只是因为太过高兴,欣喜若狂,导致说不出话。
“皇上他怎样了,他在哪儿,快到我去见他,快!”她终完整地说了出来,说完之后,屏息凝神,静候他的回复。
019 醉中痛,遭侵犯
关切和担忧之色暂且从李浩眼中隐退,他转为忐忑不安,不知所错地望着她,暗暗思付着如何去回答这个棘手的问题。
冷君柔却急坏了,不由再次追问,声音还提高了不少。
可惜,她非但得不到他的回答,反而……只见他二话不说,忽然掉头走,让她既纳闷又不解,下意识地快速跟上,她跑得很急,再也顾不得地面的娇嫩花瓣,边走边央求,“李浩,你怎么了?为什么不回答我的话,为什么要走?快告诉,快呀……”
她心急如焚,索性拉住他的手。
李浩不得不停下,再次凝望她,目光闪闪烁烁,尽显为难和踌躇。
“李浩!”冷君柔拖长嗓音,这次,带着命令的语气,“我命令你,立刻告诉我,不然我绝不饶你!”
依然拿不定主意的李浩,却俨如一头倔强的牛,仿佛聋哑了似的,双唇紧闭。
冷君柔则宛如热锅上的蚂蚁,内心百思不得其解,对李浩来说是明明是很容易的问题,可为什么他像是要回答天大的难题一样,久久无法开齿,甚至还准备逃跑?
难道他不是李浩?不,他绝对是,这张脸,尽管与之前有点儿不同,但仔细一看,轮廓还是没有多大变化,再说,他的声音,他刚才对自己的称呼,这都无不说明他就是李浩。
所以,根本不是这个原因,那么,到底是何缘故?莫非……古煊……死了?想到这个可能性,冷君柔俏脸倏然刷白。
李浩的终于回复,更是彻底让她几乎要晕倒,“皇上他……去世了,那场大火太猛,皇上又身中毒剑,结果……结果……”
浑身血液再一次凝固,就连所有的力气也忽然自身上抽离,两脚瘫软无力,冷君柔又是打了一个踉跄,整个人直接往前,扑倒在地。
“娘娘!”李浩连忙蹲下,准备扶起她。
结果,被冷君柔推开,她没起来,而是顺势坐在地上,坐着软绵绵的花瓣,眼泪,哗哗而出。
那具尸体果然是他的,他真的死了!葬身火海!罪魁祸首,是自己!假如,自己当时没有劫持他,古扬就不会有机可趁,而他也不会被刺中,不会就此身亡……是自己,自己害死了他。
尽管早做好心理准备他可能巳经不在人世,然而,此刻真正证实了,自己是多么的撕心裂肺,多么的难以接受!
曾经,自己因为他的冷酷无情和残忍暴虐感到无比悲愤无比痛恨,一直想着要找他报仇,结果,自己做到了,但是,自己感觉不到丝毫的痛快,自己根本不想他死,即便他害得自己遍体鳞伤、把自己伤得痛不欲生,即便自己再也不会原谅他,可从没想过要他死!
冷君柔在这边悲痛欲绝,李浩则在暗自后悔和自责,主子说夫人喜欢吃奶香西米露,叫自己准备一些鲜奶过来,自己今天便快马加鞭到郊外的牧场采集,然后火速赶来这儿,自己记得避开不让人发现,孰料躲不了这样的偶遇!偶遇的人,还是她!
怎样,要不要如实相告,告诉她刚才的话是骗她的,皇上依然健在,因为暂时还无法与她相认,自己想不到其他说辞才编造这样的谎言?
不,不能,不能告诉她!
这些年来皇上隐姓埋名,乔装打扮,忍辱负重,历尽千辛万苦,屈尊降贵,受尽各种冷落和鄙视,正是为了夺回江山,为了拯救兄弟,拯救整个东岳国。如今关键时刻,不能节外生枝,否则这些年来的心血白白浪费不说,后果严重的话,甚至乎会招来杀身之祸,导致全军覆灭。
“娘娘,对不起,请原谅李浩的撒谎,原谅李浩的难言之隐,将来,一切会雨过天睛的,您定与皇上破镜重圆,美满快乐,白头揩老!”李浩看着她,心里在暗暗默念,同时,祈祷她坚强,务必要坚强地撑下去,只要撑下去了,前面就是宽敞无阻的康庄大道,是永恒的幸福。
可惜,冷君柔没他想象中的坚强,她两手棒起花瓣,泪水流得更加迅猛。
原来,人与花一样,不管过程有多璀璨,有多徇烂,都逃不过消逝枯萎的命运,就像自己和古煊,多少甜蜜多少快乐,但终究,逃不过天人永相绝。自己和他,彻底划上了一个号,所有的过往,只能在回忆中出现。
见她还在一个劲的哭,李浩心如刀割,可又担心这样下去会引人注意,导致自己身份暴露,于是劝解道,“娘娘,您起来吧,对了,您住哪,我送您回去。”
说着,他还主动去搀扶她。幸亏,冷君柔没有反抗,静静任他将她从地上扶起,带着她往前走。
由于她刚才跌坐于地,裙纱上沾满了许多花瓣,此刻随着她的走动,花瓣自她身上洒落,在微风中飘落,连同她手里的,一起曳曳起舞,姿态袅袅,而后,回到地上,寻找它们最终的归宿。
长长的道路,漫漫的时间,他们走得缓慢,一路被伤感包围。
终于进屋之后,李浩深深呼了一口气,他似乎对这里很熟悉,脚步轻快自如,不用问就能直接把冷君柔带到她的卧室。
可惜,依然陷在悲伤世界的冷君柔并不觉察。
李浩呆留了一会,静静注视着神思恍惚的她,心想她已回到家中,应该没更严重的情况发生,加上心急着要去找古煊告知情况,犹豫再三,便暂且离开,临走前,不忘叮嘱她保重,还说他会再来看她。
出了大屋,他快速疾奔,先是赶回住处,从笼子里取出那只白色的鸟,对着它低语几句,然后把它抛上天空。平时,他和古煊会固定时间固定地点见面,偶尔有急事时,用这只训练过的灵性动物来当信号,在不引人瞩目的情况下,通知彼此。
奈何,“通讯鸟”已经发出去很长时间,他都等不到古煊的出现,心里仍在担忧冷君柔那边的情况,本想再去看看她怎样了,可又怕自己离开期间古煊会到,故他只能心急如煎,边祈祷古煊的尽快到来,边祈祷冷君柔别出啥意外。
时间就这样在痛苦煎熬中度过,天黑时,那个高大挺拔的人影总算在千盼万盼中驾临。
“有什么急事吗?”他一来,立马询问,低沉的嗓音有点儿急促,可见是快速赶来的。
“主子,我……我今天见到夫人了,不,应该是,我被夫人看到了!”
男人身体一僵,连忙接话,“那……那她怎样?有没有问起朕?”
“有,娘娘似乎很高兴,一直问主子的情况,我……我想到主子暂时还不能以真面目和她相见,一时情急,只能撒谎说主子您……那次已经葬……身……火海。”最后几个字,李浩下意识地放低嗓音,而后,继续将当时的情况说一遍,包括冷君柔的深受打击和悲伤欲绝。
好长一段话,男人也听得心情跌拓起伏,由起初的无语翻白眼,到喜悦欣然,再到心疼怜惜,最后是担忧焦急,他没理会李浩的拼命道歉和自责,也没去斥责李浩,只对他说了句“我走了,再联系”,高大的身影快速消失于夜色当中。
他使用轻功,一路狂奔,先是回到大屋,却见屋里一片黑暗,点亮蜡烛寻遍屋子各个角落,但都不见她。
心如火燎,他焦躁不安,连忙冲出家门,先到附近那条种满紫荆花的道路,可惜,仍旧鲜花满地的那儿,沉寂幽静,一个人影也没有。
于是,他又沿途在附近奔走,一路走到市集,白天的繁华喧闹已然消失,此刻街上冷冷清清,只寸偶尔几个人影在走动,还有一些店铺在营业中。
他稍微放慢脚步,挨着一个个店铺张望,经过一间酒盏时,忽然停止脚步,沉吟了一会,但结果还是没有进去,而是继续往前。
其实,他要找的人儿,就在里面。
一派繁华热闹的酒盏里,角落的桌子坐着一个白色的人影,芊芊素手轻握酒杯,不停往嘴里输送着酒。
下午,李浩走后,她继续沉浸在悲伤和哀痛当中,时间慢慢流逝,她内心的痛却丝毫没有消退,反而愈加的严重,痛得她浑身发抖,痛得她几乎窒息
于是,她离开家门,漫无目的地行走,只要有路,便能见到她的足迹。
天逐渐转黑,人们都开始回家去了,她仍失魂落魄地在街上游荡,不顾旁人的各种目光。经过这间酒盏时,被门匾上的占“消愁阁”几个字吸引进来,可惜,这间酒盏的老板是骗人的,借酒并不能消愁,反而使得愁更愁!
酒盏,是男人消遣游乐的地方,她一个女流之辈出现,又衣着不菲,特别是那张绝色脱俗的容颜,自是引起人们的注意,就连店小二也不时跑来问她要不要结账回家了。
巳经喝了好几瓶酒的她,醉意甚浓,一双美目迷离而散涣,对店小二的关怀毫不领情,还叫他加酒。
店小二心头的纳闷持续膨胀,但考虑到自己只是一个打工的,为了保住饭碗,只能照做。
悲伤的夜,继续转深,热闹的酒盏也慢慢沉寂,客人陆续离开,直至最后,只剩角落处的冷君柔。
店小二再次过来,因为,打烊时间到了!
“姑娘,对不起,我们要关门了,您已经喝了很多,请别喝了,要不,你买回去喝或明天晚上再来喝吧。”店小二语气轻柔地解释,言语之中露出对她的关心。
冷君柔满面绯红,全身细胞彻底被酒精侵袭渗透,醉眼朦胧斜视着店小二,继而,从怀中取出一些银子,搁在桌上,起身便走。
店小二拿起银子,看着她跌跌撞撞的身影,于心不忍,追了上来,“姑娘你家住哪,自己还能回去吗?要不要通知家人来接你?”
冷君柔视若无睹,继续朝门口走。
另一个店小二,则没好气地训了一下好心的那个,“喂,你管人家那么多干嘛,快点收拾东西,收拾完好回家。”
故而,好心的店小二只能爱莫能助,忧心忡忡地目送冷君柔慢慢远去,最后步出酒盏大门。
初夏的夜晚,还是有点凉意,一下子从温暖的室内出到寒凉的室外,一身单薄裙纱的君柔也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还下意识抱臂胸前。
由于喝了很多酒,她的神志已经混沌不清,但灵魂深处的那阵剧痛,还是无法消退,迎面一阵风吹来,她再一次流出无声的泪,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模糊了前方的路,唯独模糊不了的,是那难以言表的伤和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