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谋 第12章

作者:听风诉晴 标签: 古代言情

  “我——”我怒火中烧又百口莫辩。“他那是污蔑!”

  小妹看上去有些愤怒。“你怎么对得起姐夫?怎么对得起我?”

  我抓狂了。“萧雅!你想想清楚,安锦比他好得多了,我怎么可能喜欢他?”

  小妹一呆。“二姐……”

  我犹在愤怒:“我只喜欢安锦,安锦!”

  小妹脖子一伸,像是咽了口唾沫。抬起右手往旁边一指。

  我气呼呼地顺着她的手指看去,只见安锦站在不远处,弯着深墨色的眼对我笑,那对眼尾鸿鹄翩翩欲动,缭乱我心。

  “说得好。”

  元宵呜了一声,趴在地上用爪子盖住了头。我十分理解它的意思,总结起来只有六个字,完好地诠释了我此刻的心情。

  丢人丢大发了。

  第十七章 安郎一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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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妹虽然单纯,但也不笨。待她冷静下来,我与安锦又齐齐上阵现身说法,向她证明了我们二人如胶似漆夫妻恩爱,又说出了安锦与东宫结怨的前因,东宫用心险恶的事实,终于令她渐渐明白了整件事的蹊跷之处。然而一心迷恋思慕的东宫居然会做这种挑拨离间的小人之举,显然在她容易受伤的少女心上划了一道不深不浅的伤痕。而这么短的时间内连续失恋两次,不免令她有些心灰意冷,抱怨说这世上的好男人都是别人的男人——例如她姐夫,她大哥和她爹,剩下的都是草包伪君子和真小人。

  为了安慰她,我征得安锦的同意,拿出了自己压箱底的宝贝:这么多年画画的同时苦心整理的燕丰城美人名录图册。当这份名录展现在小妹面前时,她张大了嘴目不转睛。

  她看得津津有味,抱怨我应该早些拿出来给她。我坐到她身旁,将里头的人物一个一个地讲给她听。

  楚女馆的秦玉,兵部尚书家的雅琴公子,唐门的少主唐惟,礼部尚书苏荃之女苏慧,东宫夏之渊,三皇子夏之淳……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秦玉还未成为花魁的时候,曾爱过一个书生。那书生相貌平凡家境贫寒,书也读得普普通通,从外人的角度上看完全没有可取之处。但我曾经见过书生在月下吹笛,秦玉在旁边伴舞,那场面安宁静谧,秦玉的美丽和书生的平凡放在一起,丝毫不显突兀。

  然而他们最终还是散了。书生似乎回了老家,再也没有在燕丰城出现过。秦玉消沉了一阵子,很快又成了楚女馆最受人关注的花魁娘子。

  小妹听的唏嘘不已,问我既然两人那么相爱,为何又会分离?

  我端详着美人册里秦玉那张明媚万千的脸庞,又想起当年佳人舞鹤,美不胜收的景色。我不知道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以后会如何。也许秦玉现在正努力地为自己赎身,只期望有朝一日能去寻找自己的情郎;也许她如今醉生梦死的生活不过是因为对曾经那段爱情的绝望。但这些都不过是我的猜测罢了。

  唐门少主唐惟,曾有过一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妻。然而快要过门的时候,那未婚妻却爱上了江湖上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无名小卒,死活要退婚。唐惟一怒之下要与那男子决斗,哪知他的未婚妻却苦苦恳求以死相逼,请他放他们一条生路。

  唐惟是个真君子。爱得热烈,也放得决然。他放了手,让他的未婚妻跟别的男人远走高飞。然而他没想到的是,这个男人只是玩玩而已,在玩腻了之后,将他那甜美可人的未婚妻毫不留情地抛弃了。

  这个可怜又可悲的女人,不顾一切与情郎私奔,众叛亲离,最后被人弃之若敝履。她没有勇气再回去面对曾经的未婚夫和家人,选择了自尽。唐惟杀了那个男人,至今未娶。

  这无疑又是个悲剧。然而这些美人中,几乎每个人都曾有过那么一段不太美好的回忆,包括阴戾的东宫。

  小妹听得很认真。这图册里的人们都拥有得天独厚的美貌,却没人可以拥有一帆风顺的人生。

  我抱着小妹的肩膀,与她头靠头。“二姐想说的是,追求所爱的人,本身并没有错。但你得首先认定他值得你这么做。一旦认定了,就不要后悔。即使真的错了,也要拿得起,放得下。”

  小妹没有说话,像是在思考。她翻着手中的图册,轻呼一声:“这是姐夫?”我凑过去看,只见安锦的名录下写了这么一句:

  安郎一顾倾人魂。

  这是燕丰人对他的评价。他不是最美的那个,但他身上总有那么一股奇特引力,只要看到便挪不开眼,越看越想看,渐渐地就印进了心里。从前我对此颇不以为然,但现在——

  我抬起头,看向不远处的安锦。他正半倚在竹椅上饮茶,手中捧着一卷史书。一身淡青的直裾深衣,衣料质地垂顺剪裁宽松,隐约勾出长身细腰,多添几分意态风流。

  大概是感觉到我看他,他抬起头,眉眼温柔地朝我微笑,整个人仿若浸在清潭中的一段玉璧,清润洁净。

  小妹凑近我的耳朵,悄声道:“二姐,你的脸红了。”

  我赶紧低下头,没好气地瞪她。“死丫头。”

  “恼羞成怒。”小妹别了别嘴,又凑到我耳边,眼睛瞪得很圆。“二姐,姐夫的故事又是什么?”

  他的故事?我在心里想了想,大概是一个青梅竹马表白被拒,发奋图强最终娶了要嫁有钱人的傻妞的故事。过程挺坎坷,索性结局还挺圆满。

  小妹叹了口气。“二姐,你比我还没出息。姐夫是很好看没错,可谁会看自家相公看到发呆的?”她转了转眼珠子,挤眉弄眼地问:“姐夫对你来说,是那个值得的人么?”

  我忍不住,又偷偷看了安锦一眼。这回他没有抬头,从我的角度只能看见他在灯火下半明半暗的侧脸,安宁闲适。

  “这个问题,你应该问他。”

  我也很想问安锦,从小到大,将我装在他的保护圈里,最终又娶了我做媳妇儿,不时替我的冲动收拾残局,究竟值得么?

  当晚归家的时候,安锦带着我,我带着元宵,三个长长短短的影子投射到地面上,很有些一家人外出散步的温馨。元宵挺愉快,在我和安锦之间窜来窜去,时不时探出个头,夹在我们的腿间得意地嗷嗷两声。

  由于无意中对安锦表了个白,我还没缓过这劲儿,虽然拉着他的手,眼睛却不敢看他。

  他走了一小段路,忽然弯下腰在元宵的脖子上揉了揉,指着安宅门轻声道:“你先回去。”

  元宵明显有些不满,但犹豫片刻碍于他向来说一不二的威势只好留恋地看了我一眼,夹着尾巴可怜兮兮地朝门口走,把后门拱开一条缝钻了进去。

  只剩下两个人,我顿时有些紧张。

  他的手指在我手心一划。“怎么不说话?还在害羞?”

  “没……没有。”

  他摊开我的手,往我手里一握,一块冰凉坚硬的东西便进了我的掌心。

  我对着月光看了看,那是块鲜红色的印鉴,色如鲜血。印钮处雕着细长的犬形,像极了元宵。印鉴底部用小篆刻着六个字:元宵十三公子。印章的材质中以田黄为帝,鸡血为后,而这块印鉴正是用印后鸡血石制成。

  我欢喜地把玩了许久。之前用的印鉴在与七公主的那次冲突中摔坏了一只角,我一直琢磨着要重新刻一块,没想到他却记在了心上。

  “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么?”他低下头看着我的脸。

  我仔细想了想。“是你的生辰?”

  安锦的脸一黑。“我的生辰是十二月初八。”

  “那——是我的生辰?”

  他的脸更黑。“你连自己的生辰也不记得?上个月不是刚刚过了。”

  我偷偷瞥了他一眼,见他确实有些恼了,这才正色道:“是我们两年前成婚的日子。”

  安锦终于舒展了眉,伸手抱我。此时万家灯火未灭,晚秋凉风轻送,他怀中的温暖令我不想离开片刻。

  “成婚的时候一定很恨我罢?”

  此话从何说起?诚然我当时心中对他很有些意见,但怎么也谈不上恨。于是我很实在地摇了摇头。

  “若不是我,你当时应该已经跟自己所爱之人在一起了。你要是怪我也理所当然。”他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我的否认,只自顾自地往下说。

  “谁?”我疑惑。我所爱之人?

  他恍若未闻。“我一直担心你会记恨我。如今……才算是放了心。无论你从前心里装着谁,今后都只能是我的娘子。”说完这些之后,他像是终于松了一口气,低头咬我的唇,极尽温柔。

  成婚两周年。我们两个人相拥而眠,安锦大概是难得的好心情,稀里糊涂地说了一晚。我听得迷迷糊糊,只搞清楚一件事,原来成婚之前,我家里出的那些怪事:爹爹的考核被人动手脚,差点降职;娘被人打劫,大哥被退婚,小妹被嘲笑……都是七公主搞的鬼。算上这回对小妹做的事,她这已经是第三次对我和我的家人出手了。不仅仅是这样,那些关于我和安锦不和的谣言,也跟她脱不了关系。

  安锦拍着我的背脊,安抚我说七公主很快就不能再难为我们,东宫的问题也迟早会解决。

  我听得有些纳闷。他怎么就那么笃定?

  那日之后没过多久,西凉国易主,新国主派来使者向杞国求亲,并答应考虑释放身在西凉的三皇子夏之淳回国。杞皇大喜,许诺将七公主嫁到西凉,结成两国秦晋之好。

  这个消息实在出乎许多人的意料,包括我。虽然西凉此举像是主动示好,但毕竟两国纷争不断,谁也不知道这种表面上的和平能维持多久,嫁去敌国,等于随时处于危机之中。杞皇有十几位公主,随便哪个嫁去西凉都好,偏偏选了皇后嫡出,颇受宠爱的七公主,这实在不符合常理。听闻皇后娘娘苦苦央求杞皇不要将公主嫁到西凉,七公主自己亦绝食抗议,却最终没有改变杞皇的决定。

  七公主果然很快就不能再难为我们。这对我们而言算是个好消息,只是我不明白为何安锦能未卜先知?难道他连西凉国会派人来要求和亲一事也算了个清清楚楚?

  最令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七公主尚且可以和亲,东宫的问题又该怎么解决?难不成也去和亲,“嫁”到南瑞去?

  安锦笑得意味深长,三言两语把我敷衍了过去。

  自从这个消息传出之后,七公主和东宫再也没有出现过,大约这件事不仅令七公主,也令东宫措手不及。小妹很快从二次失恋的打击中恢复过来,又跟宋思甜混在了一道,两个小妮子迷上了弹琴,整日里泡在琴馆听人授课。虽然我很怀疑这两丫头学琴其实是冲着授课的雅琴公子去的,但雅琴公子为人温良,至少我用不着担忧小妹会遇人不淑。

  然而日子没有平静多久,大哥找到我,吞吞吐吐地说了一个令我如遭雷轰的消息。

  他可能被一个断袖盯上了。

  第十八章 萧望之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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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断袖姓薛名因,是翰林院新来的侍书,据说是靠了些与上头的裙带关系才进了翰林院,做了大哥的同僚。因为品阶相同时常在一处做事,大哥向来又是个与人为善的热心肠,帮了这薛因几次后,两人便渐渐熟稔了起来,竟然十分投合。

  大哥的朋友不多,难得遇上这么个谈得来的,自然真心相待,时常来往。再加上他正好搬到了官舍居住,两人便时不时对月畅饮一番,感情日益深厚。哪知道最近几次,大哥渐渐觉得薛因的态度有些不对劲。

  大哥这人在感情方面向来有些迟钝,连他都察觉到不对劲,可见这已经明显到了什么程度。先是薛因瞧他的眼神渐渐很有些情意绵绵的意思,有好几次还刻意与他贴近,柔若无骨地往他身上靠。最可怕的是有天夜里两人喝多了酒,他醉得厉害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发现薛因躺在自己怀里,手臂在他腰上缠得死紧。

  我听到这里,立刻下意识地往大哥的后臀部位看了看。躺在我脚边的元宵与我心灵相通,随即站起身绕到大哥身后,精神抖擞地摇着尾巴对着大哥的臀部呜呜两声。

  没想到大哥他居然懂了,满脸通红双手护臀道:“你个臭丫头瞎想些什么?我们只是睡在一床,什么也没有发生。”

  我舒了口气,所幸还来得及,大哥尚未失身。直到我把元宵从大哥身后拉了回来,他的表情才稍稍好过了一点儿。我扯住元宵的耳朵,小声叮嘱它不可以再擅自行动。

  紧接着,只听大哥他恨恨道:“就算发生什么,我也不可能屈身于人下!”

  我的手一抖,元宵痛叫两声,耳朵上的白毛被我扯掉了一簇。该不会大哥对他其实也有点儿意思,只是还纠结于谁上谁下的问题?

  大哥惆怅地搓着手,瞥了我两眼。“二妹,我不知道跟谁商量,只好来找你。这好好的朋友,怎么就成了断袖呢?”

  我小心翼翼地凑过去。“那你觉得他人——怎么样?”

  “挺好的。”大哥憨憨地笑了笑。他的眉毛浓黑粗长,双眼炯炯有神,这样招牌式的笑容令他显得很可爱,也许这正是那个薛因看上大哥的原因之一。他费劲地想了一会儿。“他跟别人……不同。是真心明白我,跟我做朋友。跟他在一块儿很开心。”

  大哥没什么文采,读书更不是他的爱好,只靠着爹爹的缘故勉强进了翰林院做事。虽然也有一帮同僚,但这帮平日里以丝竹诗词会友的文人儒士,哪个会真心欣赏他?

  在这些人里,有人以朋友的名义让他整日帮这帮那请客喝酒;有人看他是吏部侍郎大舅子,暗示他美言几句帮忙升官发财;也有人表面上与他称兄道弟,背地里却嘲笑他粗莽,吃了亏也不自知。大哥虽然看上去敦厚老实,却不代表他是真傻。谁真心对他,谁不是,他心里都清楚得很。

  大哥迟迟得不到姑娘们的欣赏,难得来了个懂得欣赏他的,却是个男人。真是天道不公。

  我也没敢多问,只怕会令大哥真走上了龙阳道。大哥却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述他们二人交往的过程。

  据他的说法,这薛因原本是个性格怪异,不易接近的人,来了翰林院,却始终坚持独来独往,不与各位同僚接近,唯独对大哥勉强算得和颜悦色。后来大哥帮了他几次忙,两人相约一起到官舍喝酒,大哥下厨做了几个下酒菜。薛因不仅对大哥的厨艺表示了高度的赞赏,且感叹了一句:哪个姑娘要是能嫁给你做娘子,简直是天大的福分。

  我估摸着这个薛因感受到了大哥的好处,于是浮想翩翩把自己带入到了大哥媳妇儿这个角色上,渐渐不可自拔。

  于是这可以总结为几顿美餐引发的断袖情结。

  在耐心地听完大哥的絮叨后,我试探地问了个相当犀利的问题。若薛因真是个断袖,还真对他有想法了,他打算怎么办?

  大哥犹豫了很久,最后才说:“我会帮他走回正道上来。”

  于是我给大哥出了个主意,让他在薛因面前说明自己已有了未婚妻,再试探地问问他可有什么心仪的女子。

  大哥觉得这计策不错,还当真就去实施了。没过几天,他又垂头丧气地找我,说是薛因刨根问底,非要让他说出未婚妻是哪家的姑娘。大哥不会骗人,被他这么一问便支支吾吾没了下文。薛因想必也是看了出来,嘴里没有戳穿他,却明显有些不太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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