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沈绻
她费劲地将双眼睁开一条缝。
她认得那两片薄唇,和他那像被雕琢过的漂亮的下颌。
“尉…迟……”
尉迟渡生怕她听不清楚,凑至她耳边,轻轻道:“我在。”
那个一向不动声色的尉迟渡,在短短二字之间,竟几不可察地颤抖起来。
他抱起了楚嵘,一路上不断地唤着她的名字。而在楚嵘记忆里,她靠在尉迟渡温厚的肩膀上,每走几步,便有人温声唤她:“楚嵘,别睡。”
后半夜楚嵘发起了烧,尉迟渡一刻也不敢停,亲自上药包扎,为她擦拭额角的冷汗。
她到次日正午才转醒,左腕疼得不行。
我这不会是死了吧?她龇牙咧嘴地想。
“渴吗?”一旁尉迟渡冷不丁地开了口。
楚嵘一惊,老实回答:“有点。”
他倒了杯水递给她,在床沿坐下了,“可还疼?”
楚嵘看了看自己缠着纱布的左腕,嘴角都不知道耷拉到哪去了:“疼。”
“嗯。”尉迟渡接过茶杯,“歇着吧。”
楚嵘见他放好茶杯,转身要走,连忙把人叫住:“那个……”
尉迟渡停下脚步,等着她的下文。
“昨天晚上,谢谢。”
楚大郡主平生第一次道谢,声音小得像秋天的蚊子。
“不谢。”走时还客气的帮她把门带上。
一句谢谢终于出口的楚嵘松了口气,明明昨晚背她回来的时候那么温柔,咋一到今天,又变成这副不咸不淡的模样。
她这回可不是欠了一座侯府了,而是欠了半条命。
姑且不谈该如何报答尉迟渡,当下她最应该考虑的,是昨晚对她下手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她若死在李冀的管辖界内,恐怕洛王与皇上都不会罢休。届时李冀难逃一死,往后那楚何亭便少了支气力针对我。
那个人的目的是借老父亲与皇帝的手除掉李冀,而她楚嵘就是那把刀。她的死最终归咎到小南县,不止李冀,唐与也难逃一死。
她到底是给谁做了嫁妆?楚何亭又是怎么回事?
太子亭背后拥有当朝最大的势力,他要针对的人可多了去了。
楚嵘披上外裳,取来纸笔,在桌前坐下。昨晚失血过多,双腿还是软绵绵的,猛一坐下,眼前一黑,缓了好一阵才拿的动笔。
以太子亭为中心,她在纸上罗列了一圈人名,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太子亭之前针对过或正在针对的,一共有三十八位,还是一个保守的数字。
楚嵘:“……”
李冀是太子’党的人,这她是知道的。楚何亭忌惮谁,他也就跟着忌惮谁。可就算被针对得狠了些,又与她何干?凭什么就要她给李冀陪葬。
她蹙眉想着,顿觉口干,正想为自己倒杯茶,便有人推门进来了。
是个侍女打扮的人,身段长相看上去,应该有三十岁了。
“见过郡主,奴婢是府上的婢子青黛,侯爷遣奴婢来照顾郡主的起居。”她将手上的东西放在桌上,将原来的茶壶撤了下去,“这是酸梅汤,侯爷说郡主伤好之前,不宜再用冰镇吃饮。”
楚嵘有些失望:“那好吧……”
“郡主有任何需要,都可以告诉奴婢。”
楚嵘慢慢喝着酸梅汤,也懒得再想什么劳什子李冀楚何亭,无聊时有一句没一句地与青黛聊了起来。
青黛十几岁的时候就进了尉迟府,一直负责尉迟渡的起居。说来尉迟渡也是个可怜人,母亲早逝,他父亲大多数在外征战,根本顾不上他,带他去京城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他少时,家里还是有几位长辈的,不过十几年了,均都化作黄土。他的父亲作为他唯一的亲人,也在三年前战死了。
楚嵘心里有些难受,故岔开了话题:“那你们家主子,喜欢过谁没有?”
青黛摇头道:“奴婢不曾见过侯爷对谁上过心,也不曾见过侯爷这样不眠不休地照顾一个人,郡主是第一位。”
楚嵘怔了征,道:“不眠不休?第一位?”
“奴婢不敢撒谎。”
所以说昨晚尉迟渡为了照料她,一夜没睡。
她的脸有些发烫,这怎么好意思?
这样一想,除了某些时候帮衬着她爹,尉迟渡对她确实是一顶一的好。好到极致,总让她生出一种被宠爱的错觉。也是,谁家的房子被烧不是追着纵火贼八百里,能像尉迟渡这样满不在乎的,确实少见。还是说,这也分人?
青黛见她神情怀疑,又道:“郡主若不信,试试便知。”
第10章 宿醉
青黛说的话,楚嵘看似漫不经心地听,实则全都记了进去。
试试就试试,又不是玩不起。
可是尉迟渡没有给她这个机会,一连两日都没有来看她。偶有一次出去透透气,远远地看见他,打了个招呼。
“早上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