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如虎 第3章

作者:岁寒晚急 标签: 女强 乔装改扮 甜文 古代言情

  孟濯缨慢慢挪到了门外。

  谢无咎皱了皱眉:“你安分些。”

  这婆子彪悍粗鲁,目无法纪,视人命如草芥,是个惯犯。

  他自然知道,屋子里可能有个需要解救的人,他身为大理寺官员,自有职责。他可以为了救人不惜性命,可孟濯缨还只是个孩子。

  他眼下无自保之力,也无护她之力,怎能任由她涉险?

  他刚伸出手,还没拉住孟濯缨的披风,她就轻手轻脚的抓着柴刀猫进了屋里。

  谢无咎无奈的叹口气,快走几步,跟了上去。

  屋子不大,外间放着桌椅、竹床,梁上挂着不少猪肉,还有半扇排骨,声音是从里屋传出来的。谢无咎将耳朵贴在后墙上,隐约能听见一点似有似无的杂声。

  谢无咎听辨了一会儿:“声音很小,屋子里有地下层,声音是从地下传出来的。”

  谢无咎打头,偷溜进里屋,床上杂乱的堆放着棉被,铜盆里的水已经发绿,生出一层厚厚的青苔。竹架上挂着一块看不出本来颜色的布巾,还有一块发黑的红布,隐约可以分辨出上面绣着水粉牡丹,一端挂着两根细长的带子。

  谢无咎暗忖,这东西有些奇特……转念间,突然明悟,这是什么东西。

  丝绸材质的方巾,还有这系带,这可不是件女子肚兜?

  孟濯缨进屋后,便四处敲打,找寻地下暗道入口。谢无咎见她不曾留意自己,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冷不丁将这肚兜展开看了几眼,辨认出牡丹下,绣着一个“团”字,忙面红心热的收进了衣袖里。

  孟濯缨根本不曾留意这边,幸好幸好。

  孟濯缨脚下轻踏,听声辨出一块空心之处,四周的土果然有松动的痕迹,刚要退开,冷不丁地板掀开,那婆子冒头出来,和她正对上了眼。

  二个人,四只眼,正对正的,你瞪着我,我瞪着你。

  孟濯缨挤出一个干巴巴的咧嘴笑:“鲁大娘,原来猪都是养在地下的啊!”她咏叹一声,调调拖的老长,“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活着的猪呢!”

  谢无咎望着小傻子,忍住捂脸的冲动。假装的这么浮夸,谁会信?

  倒是鲁大娘看她细皮嫩肉,一身装扮非富即贵,好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贵公子,说她不知道猪是怎么养的,倒也有可能。

  鲁大娘半信半疑,随口道:

  “这不是不常在家?要是被偷了,可不亏大发了?”

  她心想,甭管这二人听没听到什么,这大好的肥羊,得快些宰了,以免夜长梦多。

  三人各有所思的出了屋子。鲁大娘问:“哥儿,水烧开了吗?”

  孟濯缨作势去看,刚一低头,就听谢无咎大喊一声:“小心!”

  她扭头一看,鲁婆子毫不费力的扛着磨盘,正砸过来。孟濯缨顺手拎起茶壶甩过去,被鲁婆子拿磨盘挡开,热水四溅,不少都泼在了她腿脚上。鲁婆子吃痛,缓了一缓。

  孟濯缨趁此机会,抡着灶坑里烧着的木棍,劈头盖脸的砸过去。鲁婆子惧火,一时得不了手,骂了一句“疯狗子”,转了个方向,又扛着磨盘去追谢无咎。

  谢无咎摸出镰刀,可本就乏力,还没对上,就被磨盘给打掉了。

  这婆子力气大的很,一碰之下,连虎口都发麻。谢无咎尚不甘心,听孟濯缨恨铁不成钢的喊:“快跑!谢大人,跑啊!”

  谢无咎支着“拐杖”,单脚跳着跑,哪跑的过这彪悍的婆子?跛脚鸡一样,没跳几步,就被鲁婆子踹翻在地,石磨盘猛砸下来,他就地一滚,婆子紧追不舍,把人绊倒,大跨步一脚就踩在了谢无咎的老腰上。

  刚才还灵活的四处乱窜的老狐狸谢无咎,顿时像只软塌塌的猫,巨山压顶,动弹不得。

  鲁婆子一脚踩在谢无咎腰上,像撵着一只老鼠,高高的举起石磨,对准他的脑袋,一松手,便能准准的给他开个瓢。

  “哥儿倒是机灵,晓得猪不是养在地底下。莫慌,我弄死你兄长,再来弄你,黄泉路上拉拉扯扯,热闹的很。”

  谢无咎浑身无力,哪里挣扎的开?

  孟濯缨也急了,谢无咎生死一线,她也顾不得盘算诸多,不管不顾拿着柴刀便冲上去。还没动手,鲁婆子便转过脸,恶狠狠的朝她脸上呸了一口。

  孟濯缨万万没想到,鲁婆子会使出这么有杀伤力的一招,眼看那口泛着黄绿色光芒、如宝石一样厚重的浓痰朝自己飞过来,她急忙双手护脸,退避三舍!恍惚间只听得一声饱含轻蔑的冷笑,连她也被鲁婆子一并踹翻在地。

第4章 废物

  孟濯缨恍恍惚惚的爬坐起来,脑门上都是星星,凭本能支起柴刀防卫。

  谢无咎有气无力的喊她:“错了!鲁婆子在这边!”

  孟濯缨晃晃脑袋,换了个方向。

  鲁婆子嗤笑一声,压根没把孟濯缨这只软脚虾放在眼里,反而踩着谢无咎,再次狠狠的碾了碾。

  谢无咎仿佛听到一声要命的咔擦声,哀叹一声:“是她要拿刀砍你,你去弄她啊,又踩我一脚……”

  话没说完,又被鲁婆子重重的碾了一脚。

  “你是个刺儿头,不省事的。那小哥儿细皮嫩肉,一看就不中用。这件披风倒是好,弄脏了可惜。等我先弄了你,她就吓老实了。你们读书人管着叫什么来着?杀鸡子给狗看?哈哈哈……”

  鲁婆子说完,摇摇晃晃的转身,突然手一软,磨盘咚的一声砸到了自己腿上,她大嚎一声,跪倒在地上,趴在磨盘上,好半晌没能起身。

  迷药总算起作用了。

  “哎哟,我的老腿!”鲁婆子惨嚎一声,气喘呼呼的瞪着谢无咎,脚下一点也不留情,又跺了一脚,从腰间抽出一把光亮的柴刀。“没事,婆子今天保证送你们回老家!莫慌莫慌,磨盘抡不动了,用柴刀,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干净利落的。”

  谢无咎猛地用力,挣脱鲁婆子,就地一滚,就将鲁婆子抱住掀翻在地。鲁婆子中了迷烟,力道大减,反手一手肘重重的锤击在谢无咎的伤腿上,故技重施抓着谢无咎的腰,用力一甩……

  没甩动!

  鲁婆子没力气了,扑哧扑哧的喘着粗气。她脑子迷糊了些,可还记得自己要“谋财害命”来着,越发使劲勒着谢无咎。

  谢无咎被婆子“夹”在胳肢窝下,一条腿鲜血淋漓,又中了毒,根本挣脱不开。眼看鲁婆子又要巨山压顶,他情急之下,一手合掌,往胳肢窝下的痒痒肉上极富技巧的一掏。

  鲁婆子“哎哟”一声,立时发出一长串不受控制的惨笑声,浑身的横肉一坨一坨的相互撞击、跳跃,腮帮子上的软肉也跟着颤抖起来:“哎哟,兔崽儿,暗算你奶奶!松手,哎哟,快松手!”

  谢无咎趁机从铁钳下脱身,反转过来勒住鲁婆子的脖颈。这婆子吃的膘肥体壮,脖颈下一圈老油灰,一滑溜,竟然脱手了,反倒叫她一翻身,一顿老拳锤在谢无咎腰上。

  谢无咎哪肯束手就擒?二人像孩子撒泼一样纠缠在一处,你打我一拳,我呼你一巴掌,你抠我一鼻孔眼,我拽掉你一大半头发,纠缠间突听噗嗤一声肉响,鲁婆子惨叫一声,腾的跳了起来。

  她厚沉沉的肚腩上,插着自己的砍柴刀。悍婆子捂着肚子,按着伤口,因为疼痛,迷药也不起什么作用了,反而激起杀劲,赤红着眼抡着拳头砸向谢无咎的头。

  “砸碎你这狗头……噗!”

  鲁婆子猛地吐出一大口鲜血,她抹了一把,又接连吐出几口,半边身子都是血迹斑斑。她不甘心的往前走了几步,突然跪倒,缓缓向前倒去。

  谢无咎艰难的翻滚几下,堪堪避开了鲁婆子。

  她接连吐血,应该是砍柴刀刺穿了脾脏。鲁婆子抽动几下,终于不动弹了。

  孟濯缨急忙起身,就往屋里去,却被谢无咎喘着气,一把揪了回来。

  “谢大人!这屋子里不止鲁婆子一人,再不快点救人,等鲁婆子的同伙回来,你我都力乏,可不是这人的对手。”

  谢无咎捏着方才从鲁婆子脖子里撸下来的玉坠,白着脸道:“你别露面了。我去。”

  孟濯缨不肯,扶着他一起往里走,却被谢无咎一把推在墙上。

  谢无咎定定的看着孟濯缨,神色笃定,不容置疑:“我去。”

  激战过后,孟濯缨呼吸尚且不匀,她轻轻吐出一口清气,点了点头。

  谢无咎看着她的眼睛,确认她“听话”了,这才瘸着腿往里屋去。

  谢无咎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疼,他艰难的蹲下身,掀开木板,顺着木梯下到了地下室。

  还没靠近,就闻到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臭味,倒掉的木桶里,浊黄发黑的排泄物流了一地。这堆浊物旁边,躺着一个衣衫褴褛、浑身伤痕的女子。

  她腰间锁着一根巨大的铁链,头发脏乱的蓬在脸上,这一片脏污之中,唯有额间一点红色的朱砂痣,依旧明艳、洁净。

  这片刻间,她动了动手指,醒转过来,再次撞向她身后的墙。

  原来之前,他们听到的闷响,就是她撞墙时发出来的。

  谢无咎轻轻靠近,用墙角的一块木板将她脚边的秽物拨开。

  “姑娘,那婆子已经被我所杀,同伙还没回来,趁此时,我们可以一起离开。”

  那女子似是疯疯癫癫的,恍若未闻,继续撞墙,只是杂乱的头发下,一双眼睛隐秘的打量着他。

  她在此处关了许久,一直没能等来救她的人。几乎已经绝望了。

  自然不会轻易相信谢无咎。

  谢无咎轻叹口气,将玉坠和肚兜一起递给她:“下官乃是大理寺五品寺丞谢无咎,因故流落此处。鲁婆子想要谋财害命,反被下官所杀。但下官中毒受伤,已无余力。要趁早离去。”

  疯女停了下来。

  谢无咎自称“下官”,又拿着这两样信物,自然是认出她来了。

  她也不装疯,将头发朝后一甩,露出看不清本来容貌的脸。

  她大步朝谢无咎走来,即便一身脏污,依旧高傲尊贵。

  疯女开口,许久没说话,声音沙哑而生涩:“这铁链可有办法弄开?”

  谢无咎早在鲁婆子身上摸出钥匙,打开铁锁,又脱下衣裳,给她穿上。

  疯女牢牢裹上,一指身后的小门:“这后面有一条地道,这婆子恶事做的多,在这里留了一条路。你去把门打开。”

  小门上锁,谢无咎没有找到钥匙,摸了一块石头,猛砸两下,门应声而开。

  疯女跟在他身后,随口问:“你与谁一同来的?”

  谢无咎即刻道:“只有下官一人。”

  疯女一指木梯:“你先上去看看。”

  谢无咎便在前,细细的听辨一番,上面一片寂静,并无人。

  疯女手里抓着一块棱角分明的石头,死死的瞪着谢无咎的后背。片刻,她松了松手,叹了口气。

  谢无咎仿若无知,转过脸:“上面没人。”

  疯女轻轻点了点头:“大人救命之恩,我铭记在心。就在此分道扬镳。大人原路回去吧。今日之事,大人最好忘的干干净净,就当从没见过我这个人。”

  她说完,推开谢无咎,便爬上木梯走了,隐隐传来声音:“谢大人,后会无期。”

  谢无咎爬回外间,随手一抹,额头上已有不少细汗,不由自嘲一笑。

  孟濯缨见只有他自己上来,疑惑的看着他。

  谢无咎道:“地下另有一条通道,她从那边走了。”

  如此正好。若是与他一路,碰见大理寺的人,又是麻烦。

  早传闻这位贵人心性坚毅,机敏果决不输男儿。果不其然。

  孟濯缨略一思量,已有些眉目,也不再细问。全当做没有这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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