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如虎 第4章

作者:岁寒晚急 标签: 女强 乔装改扮 甜文 古代言情

  谢无咎藏头露尾,这一点自然也不必他提点,孟濯缨便知,此事决不可向外透露分毫。

  二人刚走出院子,浓密的苍耳丛中扑出一个精瘦高挑的老头儿来,眼露凶光,手持利斧,朝着两人直劈而来!

  这老头不知在此埋伏了多久,占据地利,二人早就力疲,根本躲避不开。谢无咎推开孟濯缨,整个人门户大开,周身尽是破绽,完完全全暴露在利斧之下。

  千钧一发之际,一尾利箭正中老头后脑,将其对穿!

  此时那柄银光闪闪的斧子,离谢无咎的脑门也不过一指之距。

  谢无咎坐倒在地,吐出一口寒气。

  林间窸窣,一名高大男子手持弓箭,阔步出来,冷冷的打量了谢无咎数眼:“大理寺派来的人,都是这种废物?”

  谢无咎眼前发黑,毒性激发,还没说上半句反驳的话,就一头栽倒在地。

  这下,真坐实了“废物”之名了。

  冯满贯拔出地上的利箭,放回箭篓,更为鄙夷:“居然被一个乡野村夫给吓晕了?软脚虾!没用的玩意儿!谢大人,这种人真能查明沈将军的死因?”

  大理寺诸人一路急急寻来,都跟在冯满贯身后。大理寺卿谢中石是个白净俊俏的中年男子,一脸笑意可掬,此刻仍然不骄不躁,慢慢的捋了捋美须,道:“冯大人,这是犬子。”

  冯满贯:“……”

  谢中石的本事,他倒是服气的。可还是不满大理寺竟然让这种“还没开始查案、就把自己弄丢了、还拐走了嫌疑犯、最后还被一个老头子吓晕过去”的废物查沈将军的案子,横声道:

  “什么时候大理寺任命官员,也开始任人唯亲了?”

  谢中石笑眯眯道:“犬子履历尚浅,本不足以胜任。但寺丞这个位置,乃是今上金口玉言,亲自定下的。也不好推脱,是不?”

  冯满贯憋屈的朝北一拜:“……陛下的眼光,想必是极好的。”

  谢中石笑盈盈:“自然,自然。”

  冯满贯心说,怪不得满朝文武都叫这厮笑面狐!

  真真气死人了!

第5章 回府

  “孟世子,您可知道,照本朝律例,知实情而刻意隐瞒不报,当受杖刑二十。虽说你有功名在身,可减省之后,也还有十杖。您这细皮嫩肉的,平白无故要受无情棍棒的祸祸,我想想,还怪心疼的。您知道些什么,还是都说了吧。”

  谢无咎没有昏迷太久,还未睁眼,就听得徐妙锦脆生生的话语声。他心下微松,想来颜永嘉也无事,不然,徐妙锦哪有折腾别人的心思?

  这丫头叽里咕噜一串话说完,便听极细微的一声轻笑,孟濯缨的声音清凌凌的,语气淡淡:“虽不明,但觉厉。只不过,这地窖之内的情形,我确实不知。我与谢大人被这鲁氏恶妇挟持,一路生死攸关,苍天垂幸才得以脱身,又哪有功夫查探地窖?”

  徐妙锦还要开口,谢无咎慢慢坐起身,问道:“徐徐,颜永嘉呢?”

  徐妙锦一见他坐起来,面露喜色,小跑着跳到他身边,一把抓住他胳膊:“老大,你这么快就醒啦!”

  谢无咎借着她的力道换了个姿势,顺势靠在身后的大树上,余光扫了一眼孟濯缨,她坐在石头上,面色如常,并无半点不喜。

  他轻哼一声:“是嫌我醒的早了?打扰了徐大人审问疑犯逞威风?你这个丫头,没轻没重!我再不醒,孟世子都要被你‘捉拿归案’了。”

  “自然不是。”徐妙锦连忙摇头:“晏姐姐说,你中了毒箭,这毒·药厉害,又和人搏斗,气血活动太过,虽然解了毒,但没有两三个时辰醒不来。这才不到两盏茶时间,你就醒了!老大真厉害!”

  这个马屁拍的,可算暗无天日。

  谢无咎无奈道:“我要是真厉害,就不会中毒了。”

  徐妙锦见他头脑清醒,只是脸色略白了些,想他也是闲不住,于是照旧将案情一五一十的上报:

  “老大,你知道吗?这鲁氏夫妇二人是一对惯犯!早在二十余年前,他们两杀了人,有命案在身。这二人在原籍谋财害命,劫杀了当地一位乡绅之后,就一直流窜在外。这么多年,犯下的案子不少,谢大人在院落后面的野枣树下找到了证物,足以证明这二人的身份。与之前地方官府上报的图形,也对的上,一胖一瘦,都是身高七尺有余。这对恶人的卷宗,老大应当也看过。”

  谢无咎不止看过,还记忆深刻。他一瘸一拐的绕过破落小院,枣树下起了一个半人高的土坑,刨出两个樟木箱子,满满当当都是金银财帛。

  其中还有不少金银首饰,是登记在册的“赃物”。又因这二人形貌特异,很快就确认了,正是逃窜在外的鲁氏夫妇。

  原本诸人只是怀疑,并无实证,还是大理寺卿谢中石老辣,绕着屋子走了一圈,发觉枣树下的杂草比其余地方都矮上许多,抡着锄子这么一刨,果不其然,挖出不少罪证,落实了这二人的身份。

  这两人犯案之后,多往消息闭塞的乡下村落躲藏,又善于伪装,因此给追捕增添了不少难度。每到一处,与当地农户无二,窝藏一段时日,找见“合适”的“肥羊”便再次犯案。数年前,他二人曾在泌阳犯下一桩灭门惨案,因此被多地通缉,大理寺也接到了地方上报。

  “就这么死了,真是便宜他们了。”谢无咎道。这满满两箱金银,便是这二人累累罪行的罪证。

  徐妙锦道:“这鲁氏二人毫无人性,做下这么多伤天害理的血案,简直丧心病狂。这次他们碰上老大,也算运气不好。如今二人都已伏法,也能慰藉那些无辜冤死的亡灵了。”

  又是一桩积年大案。大理寺忙得上蹿下跳,因此才让资历最浅的徐妙锦看着谢无咎和孟濯缨。

  徐妙锦扶着谢无咎坐下,又问:“老大,屋子下面还有地窖,地窖里痕迹还是新的,但里面空无一人,你可知道怎么回事?”

  谢无咎利落道:“不知道。你看我都快被人毒死了,有那闲工夫去地窖?”

  徐妙锦一瞪杏眼:“我去看了,除了鲁氏夫妇的脚印,另有一个崭新的痕迹,一轻一重,就是你这瘸子留下的。”

  谢无咎连个磕巴都没打一个:“你看错了。”

  徐妙锦不依不饶:“老大,你老眼昏花,我可不瞎!”

  谢无咎伸出两根修长手指,在她秀发上轻轻敲打了一下。徐妙锦捂着头,还算识趣,闭口不问了。

  沈津煅的身份已然确认,陛下震怒,连下三道口谕着令大理寺急查此案,捉拿真凶。之前射杀鲁老头的冯满贯正是沈津煅的生死之交。他从军十余年,一直在沈津煅麾下,次次冲锋在最前线。数月前因腰伤旧患,才从南疆回京养伤。

  这次他骑马上山,又是弯弓射箭谢无咎昏迷之后,他就因腰伤难忍,被谢中石遣人强行送下山了。

  满朝文武都知道,笑面狐谢大人除了明察秋毫,平生还有两大优点,一是护短,二是记仇。

  沈将军的重案要紧,谢中石留下几人继续勘察现场,采集证物,其余人又随之回到破庙。

  谢无咎刚到破庙,颜永嘉便迎上来。谢无咎略一环顾,问:“晏奇呢?”

  颜永嘉看了一眼她身后的孟濯缨,欲言又止。

  谢无咎道:“有什么话直说。无妨。”

  孟濯缨知趣,问:“我家哑仆可曾回来了?”

  颜永嘉急忙道:“回来了。”便让差役带她过去寻人。

  孟濯缨穿过破败院墙,就见哑仆蹲在地上,虎目怒呲,旁若无人的磨着短刀。那刀早就锋亮无比,被他这么杀气腾腾的打磨,都快蹭出火花来了。

  一个十几岁的小官差,战战兢兢的在一旁守着。

  哑仆一见她,扔了刀跑过来,看她脸色虽白,但气色尚可,并未受伤,这才放下心来。

  回京之前,孟濯缨曾再三叮嘱他,若遇突发之事,不必过于焦躁,更不能冲动,务必按捺一二。若不然,照哑仆的心性,早就提刀去寻那狼心狗肺的两人了!哪里还能“气定神闲”的呆在这里磨刀?

  那小官差看哑仆与她“交谈”起来,这才缓缓松了口气。

  哑仆始终不放心她,又责备她不该让自己离开,独自留在此处。

  孟濯缨又再四安抚,正说不到几句,方才那抖筛儿一样的小官差又小跑回来,身后还跟着一名身着绛袍的中年男子。

  这男子一路行来,目光低垂,老老实实,不曾四下张望,却一直用两根短胖的手指不断的揉搓着自己的两缕山羊胡。

  这么会儿功夫,胡须尖都摸出花卷儿来了。

  这人跟着官差上来,孟濯缨一直没有正眼看他,显然并不把此人放在心上。可等这人走近了,孟濯缨才微微蹙眉,露出毫不掩饰的厌恶之情。

  相比孟濯缨的冷淡,山羊胡陈彦恰是截然相反的热情。尚离几步远,看清了孟濯缨的容貌,更是“娇躯”一颤,激动不已,不可抑制的拜倒在地,随后热烈的膝行数步,靠近孟濯缨的腿边。

  宛如一个虔诚的教徒!

  管他多虔诚多激动多热情似火,孟濯缨却仿似被吓到了,往后轻轻一退,陈彦完全没料到这一茬,她这么一退,他这么来势汹汹的一趴,一头就撞在了地面上!

  可怜陈管家为了显示自己的激动,完全没有收力,一头扎下去,饱满细嫩的额头上就扎进了好几颗碎砂砾。

  陈彦疼的龇牙咧嘴,一旁的小官差呼天抢地的上来扶他,反倒是孟濯缨和哑仆一直束手站在一侧。

  陈彦压下狰狞的脸,顾及还有旁人在场,抬起头时已然换了一副面孔,诚如一个老泪纵横的老父亲:“小世子,真的是您!您总算是回京了!老奴日夜都盼望您啊,还有夫人和小姐,三年都过去了,便是夫人的忌日,您都不曾回来,是还在怨怪老爷吗?”

  孟濯缨眯了眯眼。

  陈彦这条忠心好狗,抓着机会便不遗余力的抹黑她,外人听了,真以为她与亲爹怄气,竟然三年不曾拜祭亲母,是何等的忤逆不孝?

  这等低劣手段,稍有些头脑的不会把放在眼里,可糊弄糊弄寻常人,也够了。

  起码,此时这少年小官差是信了,看向孟濯缨的眼神都有些别扭。

  毕竟还是个孩子,也不会掩饰自己的心思。

  哑仆虽然憨鲁,此刻也觉出这话不对,想要抡起碗口大的道理和他理论理论,就被孟濯缨拦下了。

  孟濯缨语气淡淡,不疾不徐:“陈管家,当年不正是您向父亲提议,送我前去江南……”

  孟濯缨话没说完,陈彦便尖着嗓子打断,两侧的山羊胡一抖一抖的,滑稽可笑:“小世子,老奴也是为您好啊!当年您……”

  他正预备激动热血的述说一番自己当年的良苦用心,就被孟濯缨一句话给卡回了肚子里:“正是要多谢您。不然,我这寒症也不知何时才能调理好。”

  陈彦一路打好的腹稿,如何打压这位小主子,如何替靳(jin)夫人声张名声,一下子全都胎死腹中。

  孟濯缨眸中带笑,始终含着些不温不火的神采:“江南,可的确是个好地方。”

  陈彦喏喏应声:“是……是啊,不然老奴怎么会狠得下心,送您出京呢?老奴的命是夫人救下的,也是看着您长大的……”

  他这般剖白忠心,在场几人,除了那小官差,却无一人相信。

  尾随而来的谢无咎更觉恶心透顶,他快走几步,一把勾住孟濯缨的肩膀,反手格开激动的哑仆,大笑道:“无妨,借你家小世子,说几句好话。”

第6章 厉害,厉害

  夕阳正坠,半山的半个火球软趴趴的勾在西坡的松针上,如一片金芒洒在了绿色的绒毛上。

  谢无咎勾着她快走几步,避开人群。

  孟濯缨不着痕迹的抽·身,不紧不慢的跟在他身侧。

  谢无咎正觉有些不太得劲,就见她转过脸来,笑意盈盈的望着自己。

  一个人再善于隐藏,想要掩藏自己的眼神,却是极难的。

  从她见他的第一眼起,眼中就有信任。

  此刻,二人算得上共历生死,她周身清冷,眼神却格外的温和。

  谢无咎方才的烦躁压下,莫名就熨帖了。

  “谢大人伤了腿,当多歇息。”孟濯缨一笑即收,方才那融融暖意,似乎隐藏在雪原之中的一点火光,更引人追逐不舍。“谢大人,沈将军是国之柱石,如今死的不明不白,大理寺上下都繁忙异常,您如何有空,找我这无关人,说几句无关闲话?”

  谢无咎弯起眼角:“你如何知道,我和你说的是无关的闲话?”

  他转过脸,看了看天色,再回过头来,已经戏谑尽去,俊朗的脸上满是正直:“沈将军是国之柱石,怎能死的不明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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