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衣 第10章

作者:阿凫 标签: 朝堂之上 青梅竹马 强强 古代言情

  崔浔听他如此,知道这位太子殿下不过有些优柔寡断,内里还是聪慧,顷刻间便反应过来。

  那杯茶到最后他也没喝,匆匆辞别太子,兀自面圣去了。

  梅嘉平的事从他嘴里不添一字传到圣上萧崇耳中,萧崇饶有兴趣问了其间细谈之话,道了句有趣,倒也没再多问什么,转而说起别的事来。

  “朕记得你也有二十了,婚事还没定。”萧崇手里捏着奏折,饶有兴致道,“浮月同朕说过数回,她兄长的女儿两年前见你一面,难忘至今。”

  崔浔明白萧崇的意思,不过是拿着一桩婚事来试他。崔家不欲扯进夺位的事里去,更不必提还有个秦稚。他眉眼间春水一动:“圣上,臣有意中人了,是从前蜀中故交。臣肖想她多年了,不得不辜负杨夫人美意。”

第13章

  萧崇微微抬头,端详着这位由他一手提拔上来的才俊,似乎想从他身上看出些什么来。

  “蜀中多蛮女,不比杨家女郎婀娜多情。”

  所谓浮月,便是替代黎皇后成为新宠的杨夫人,杨浮月。崔浔明白,萧崇并非在意他的婚事,只是不乐意正值壮年,手中能臣便早早站队。

  故而他只是露出些羞赧之色来:“不敢欺瞒圣上,臣自知男女大防来,便生爱慕之意。杨家女郎皎洁若明月,臣也只想要床头一盏灯。”

  在他心里,那位杨家女郎算得上什么明月,这样美好的东西,合该是拿来形容秦稚的。不过他总不能当着御驾大放厥词,还得给杨家留上三分情面。

  萧崇闻言,朗声笑道:“到底是情关难过啊,任你是只野猴子,也翻不出五行山去。罢了罢了,你不肯便作罢,朝中才俊不少,让浮月自己挑去吧。回去吧。”

  崔浔躬身退了出去,一时离开殿中冰鉴,置身烈日之下,一时有些恍惚其神。

  不过转瞬,他便回了神,朝着某个方向直直去了。

  *

  满江渭水南去,花椒载着少女心事,一去不回头。秦稚把手里最后一把花椒洒了出去,从石墩子上站起身来,肚子很是时候地喊了一声。

  抬头一望,已过正午。

  柳昭明替她捧着装花椒的黄皮纸包,跟着一同起身:“女郎饿了啊,某请女郎吃饭去。”

  “今日我来吧,也不好一直让柳先生破费。”

  杨夫人预定下妙法莲华经,早早捐了香油钱,住持顺手给了秦稚一些。趁着她手头还算宽裕,也算是感谢柳昭明替她作画。

  两人说笑着定下去吃鱼脍,回身往酒肆里去。

  待行至酒肆门前,秦稚一时皱起脸来,对着较她早一步到此处的崔浔泛起愁。

  怕不是身上装了磁石,怎的何处都能遇上。

  崔浔本也非有意循她而来,只不过正好明月奴邀他同来酒肆,正巧撞个正着。他压了压嘴角的笑,好让自己看上去不至于太过雀跃:“嘤嘤,真巧。”

  “是啊,崔直指。”秦稚讪讪笑了声,脑中转过万千法子,定下个再绝妙不过的主意来,“不过...”

  崔浔侧身半步,将她的话悉数堵了回去:“原来嘤嘤说要请我吃酒,并非戏言,想来今日是来挑个合适的酒肆,才好邀我同来?”

  秦稚屏着一口气,双脚不动半步,抛开自己方找好的借口,顺着他的话说下去:“崔直指说的是,此处已看过,与崔直指身份不大相合,我再去别处看看。”

  “我并非挑剔之人,此处便极好。”崔浔同她较劲,做着谦让的动作,“择日不如撞日,既然嘤嘤觉着此处不好,那便再挑个好的,不急。”

  他脸上写满了,“我不饿”,“慢慢挑”一类的话,大有跟着秦稚四处去挑酒肆的架势,十足十的是个无赖。

  可是我饿。

  秦稚腹中空空,酒肆里有酒菜香气飘荡出来,勾得她脚下不自觉动了动。

  正巧落在崔浔眼里,道:“不过此处鱼脍鲜美滑嫩,厨子将鲈鱼肉片成薄片,配以八和齑,再佐一壶竹叶青,回味甘甜...”

  总归躲不过去,不如今日做个了结。秦稚一面怨自己当时多嘴,脚下倒是很诚实地跟着崔浔往里走:“崔直指不必多言,我吃。”

  几人朝里走,在一张方桌边盘腿而坐,点了几道小炒,要了壶竹叶青,就着碟瓜子聊了开来。

  崔浔指指姗姗来迟的明月奴,正式同秦稚做了介绍:“这位姓黎,单名一个随字,你叫他明月奴即可。”复又瞥了眼黎随,见他熟门熟路打过招呼,觉着倒也不必费口舌介绍秦稚,就此收了口。

  秦稚笑着喊声“黎大人”,手下意识地摸向腰间。那几本妙法莲华经的报酬不过尔尔,本打算请柳昭明吃顿饭,花不上几个钱。

  谁知道遇上崔浔这个倒霉催的,还带着个明月奴,大手大脚点的都是些名贵菜。她面上笑着,心里倒是有心疼。

  可怜她费力赚来的几个钱。

  好在鱼脍很快被端了上来,把秦稚的注意力转了过去。

  “崔直指先请吧。”

  崔浔有些诧异,本还想说什么客随主便,又怕耽误久了,秦稚腹中难忍,故而并不谦让,夹了一块鱼片放入口中。

  “黎大人请。”

  秦稚接连请两位“朝中重臣”动了筷,这才颇有礼节地抬手去夹鱼片,放在秘制八和齑里蘸了,这才送入口中。蒜、姜、桔皮、白梅、熟粟黄、粳米饭、盐和酢八味凑成八和齑,正好将鱼的腥气去个干净,入口不腻,鲜美异常。

  因是饿了有些功夫,她一连动了几筷,不见鱼刺,一时得意地将面前的崔浔都忘了几分,闭着眼回味。

  崔浔见她如此,便知是美食起了作用,将自己杯中的竹叶青一饮而尽,又抬手斟了一杯递到秦稚手边。

  鱼肉落肚,秦稚这才慢慢睁开眼来,正见手边摆了一杯澄清的佳酿。她朝柳昭明那头望去,眼里有些疑问。

  柳昭明朝着崔浔那头略一示意,便做不存在一般,埋头吃鱼。

  “崔直指...”

  秦稚颇有些不好意思,抬头朝崔浔望去。崔浔约莫是多喝了两盏,本就上扬的桃花眼有些别的意味,嘴角一勾,唬得她把余下的话尽数咽了回去。

  甚骚。

  秦稚心中念头越发笃定,他必然是遭了什么事,才至性情大变。

  三杯酒落肚,明月奴又有些酒意上头,拉着崔浔的衣袖问他:“两年前你去蜀中,到底是不是为了嘤嘤,你若是再不说,我真要睡不好觉了。”复又拿筷子在秦稚面前的碗碟上敲击两下,“你来问!”

  “秦稚问过崔直指了,直指有一物落在蜀中,并非为秦稚而去。”秦稚道,“黎大人不必辗转不成眠了,事情便是如此。”

  明月奴满脸写着“此事当真”的疑惑,别转头去看崔浔,只换来崔浔朝着秦稚一挑眉,似是而非道:“确实落了些宝贝。”

  秦稚心头一跳,错开眼,觉着酒气有些翻涌上来,一时有些燥热。

  “什么宝贝,至于你这样跑一趟。”

  明月奴还在与秦稚喋喋闹着,崔浔借口解手,匆匆离了席。秦稚还以为他公务繁忙,吃饭也是抽空来的,一时还有些耽误他的愧疚来。然而未过太久,崔浔便回来了,似乎当真只是去行方便。

  一餐饭因着明月奴的存在,吃得鸡飞狗跳,初时的拘谨早已不复存在,直到结账时候。

  跑堂清点过饭食,报出个价来:“抹去零头,这些拢共十两。”

  秦稚有些不知所措起来,这餐饭吃得,把她卖了也付不起这个价啊。身旁的明月奴喝得酩酊,柳昭明又是个穷书生,至于崔浔。

  她几乎没有把崔浔放在考虑范围之内,正欲羞赧着同店家打个商量,可否容她去问庵里的住持借些钱来。

  还未等她开口,跑堂的搓着手笑道:“不过这位大人已经付过了部分花销,还余下三十文,请问是哪位付?”

  被指着喊大人的崔浔上前一步:“这位女郎付。”眼看着秦稚傻愣愣掏出钱来结账,他又笑着低下头,只与秦稚道,“你既说了请我吃酒,多余的花销自然不必你出。三十文,我喝的三杯酒,足够了。”

  秦稚愣怔了片刻,忽然反应过来,此吃酒与彼吃酒居然有些差别,方才借口离席,也是去提前结款了吧。

  莫不是逗着她玩呢。

  “我还有事,不便久陪你,日后有空再去寻你。”崔浔把黎随的手往肩上一搭,打了招呼离开,“早些回去。”

  秦稚远远看着他们两个行远,一时只觉得崔浔果真全然换了个模样,让她很是看不透。

  “柳先生,走吧。”

  酒足饭饱,她与柳昭明复又在街头闲逛起来,挑着合适的风景,继续做画。

第14章

  是日傍晚,宫中急召,崔浔半句话都未曾留下,只身随前来宣召的黄门往未央宫去。

  甫一入宫,崔浔便知或有大事,宫中守卫较之往日,足足多了三倍有余。他略皱眉,脚下步子快了许多,不过片刻便至殿中。

  萧崇见人至,匆匆挥手屏退众人,只留下崔浔。

  “你来了。”甚至不待崔浔行礼,便急吼吼抛了桩大事出来,“岁羽殿有人闯入,劫走朕赐给浮月的一盏玉屏,更伤及浮月,朕要绣衣使即日拿人,以慰浮月!”

  绣衣使设立之初,便是为天子服务,有令必从。尤其涉及天子宠妃,难免行事急促。

  故而崔浔当即道:“臣遵旨。只是还请臣问询岁羽殿众人,可有人记得此人样貌...”

  然萧崇抛下一方锦帕,上头绣有一枝梨花含苞:“不必,是季殊。”

  论起季殊,周人恐无一不知。崔浔拾起那方锦帕,倒是与绣衣使里存着的那几块如出一辙。

  此人行踪诡谲,自谓常山大侠,时常做出些打家劫舍的事。每每犯下事来,总留一方梨花含苞的绣帕,以此彰显身份。然而除此之外,少有人见识过其真面目,因此大理寺虽对季殊头疼日久,却苦于追捕,成为头等麻烦。

  只是崔浔未曾料到,他竟如此胆大,摸进了宫里。

  萧崇面上愠色稍退,一时冷静许多,此刻牢牢盯着崔浔,露出个古怪的笑来:“崔浔,事关浮月,你当知如何行事。”

  崔浔一时明白过来,既要速速将人捉拿归案,又不好害了杨浮月的清誉,此间如何调度人手,拿什么借口行事,他都需好生思量。

  故而他毫不犹豫道:“臣明白。”不必多言,只需将人捉拿归案即可。

  如此大事,怕是许久不得空了。崔浔微微叹口气,回到绣衣司里头一桩事,却是命人往隐朝庵跑一趟。

  *

  秦稚披着霞光回到隐朝庵的时候,正好被门边守着的绣衣使扑个正着。

  “女郎,崔直指命属下前来递个口信,近日有贼人横行,请女郎出行小心,切莫孤身一人行夜路。自然,最好的话,还是莫要出门了。”

  那绣衣使瞧着秦稚身负钢刀,全然不似崔浔口中的“柔弱女子”,一时有些怀疑,不过还是将口信一字不差转达。毕竟为人下属,上峰如何交代,他照办便是。

  秦稚反手摸了摸刀,只道她明日还约了柳昭明作画,不出门自然是行不通的。何况以她的身手,能在她手里讨便宜的贼人怕是没几个,夜里出行,不必提点她小心,倒是要让那些贼人聪慧些,避着她。

  不过面上不露声色,只道:“有劳崔直指记挂,劳动大人跑这一趟,秦稚记下了,多谢两位大人。”

  绣衣使倒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照着崔浔的吩咐,口信传到后,便寻个就近角落猫着,时刻守着这位女郎。故此,他只做转身离去,随即便在秦稚瞧不见的地方,将自己藏了进去。

  秦稚见人没了踪迹,脸上笑意一敛,转身进了庵里,去誊抄早早定下的妙法莲华经。

  而后几日,她倒是有些有些乖觉,与日头同进同出。青天白日里同柳昭明四下采景,赶在最后一道晚霞前回到庵里誊抄经文,一时安分得过了头。

  如此过了四五日,柳昭明所绘渭桥一景已然成形,裱好交到她手里。

  “女郎,渭桥景已成,明后日还是歇一歇得好,听闻如今四下捉拿季殊,不大安稳。”

  秦稚收了画卷,同刀一道背在身后,颔首:“好,这些日子有劳柳先生了,我先送柳先生过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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