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衣 第37章

作者:阿凫 标签: 朝堂之上 青梅竹马 强强 古代言情

  杨子真冷笑一声,这一回,他不光要杀了庄越仁自保,还要生生剥下太子的一层皮来。

  *

  是夜,崔浔与秦稚正坐在院中赏月,跌跌撞撞跑进来一个人,抬头一看,黎随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弯着腰喘气。

  来得如此心急,秦稚顺手递上一杯热茶。

  “黎大人喝口茶顺顺气。”

  也不知是出了什么大事,黎随连茶都来不及喝,只是断断续续喊着出事了。

  “太子表哥...太子表哥和兰豫出事了。”

  崔浔骤然站起,什么样的大事会让太子和兰豫一同被卷进去,还要黎随如此着急地前来报信。

  黎随一手撑在石桌上,另一只手牢牢抓住崔浔,平生头一回省去废话,三言两语讲清楚前后因果:“不知是谁报信,杨子真欲秘密诛杀庄越仁,太子表哥与兰豫领着表姐的亲兵去截人了。我拦不住,也不敢告诉姑母,只能来找你了。”

  果真是出了天大的事。

  此时已过宵禁,即算是在街头行走都是有过,更不必说领兵夜行。这事若是真的还能有三言两语可辩,可万一有假,萧懋便是惹了一身腥。

  于皇城之中擅动亲兵,当真是不要命了。

  崔浔来不及多想,问清楚太子去向,夺门而去。秦稚反应还算快,甫一回神便跟着一同跑了出去。

  “你猜是谁报的信。”

  风声在耳边呼啸,崔浔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秦稚皱皱眉:“这我如何猜的出来?”

  在一个岔路口,崔浔突然停了下来,快速道:“杨子真若真存杀心,又岂会容消息流露出去?殿下这几日本便命人守在杨家附近,我怕这消息本便是杨子真特意泄出来的。”他把绣衣使的令牌往秦稚手中一塞,“去绣衣司,让他们去刑部看看,我去拦殿下。”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朝前奔去,很快消散在夜色里。

  秦稚捏着令牌,照他所言去了绣衣司。

  有令牌出面,事情好办许多。崔浔如今虽暂卸了职,到底对外只说休养,绣衣司的人对他向来服气,连夜赶去了刑部。

  乌泱泱一群人赶到刑部大牢的时候,刑部诸人皆是一愣,随即上前拦着不让人进。

  这回带队的正好是谭渊,对着秦稚面露难色:“秦女郎,不能再往里了,没有帝令,谁都不得擅闯刑部大牢。”

  秦稚咬咬嘴唇,明白崔浔的意思,未必要亲自进去,只要确保庄越仁安然无损。

  她上前一步,对着刑部的人行过一礼:“方才有贼子往这里来了,烦请两位入内瞧一眼,沧州庄越仁是否尚在。”

  按理说,刑部的人不必给她这个面子,只是后头还站着绣衣司的人,两边虽无往来,却还要维持面上的平和。他们倒也不多说,遣了个年纪小些的进去查探。

  不过片刻,那人匆匆忙忙跑了出来,脸上血色尽失。

  “人死了...”

  人死了,当年的事便彻底成了一笔糊涂账。从沧州回来的时候,他们一路严防死守,没想到在眼皮底下着了人的道。秦稚勉强喘过几口气,才让自己得以保持还算冷静的模样。

  而余下的人,脸色也不大好看,尤其是刑部的人。

  刑部大牢说着严密,却不知何时让人钻了空子,死的还是如此重要的一个人。况且若不是绣衣司来人,他们怕是一时半会还发现不了。

  这样的事一来,渎职这个罪名十有八九是跑不掉了。

  谭渊道:“秦女郎,你先回去吧,这里的事交给我们来处置。”

  秦稚板着一张脸,没有急着回去,调头直往崔浔那头奔去。

  也不知他那里如何,庄越仁既然已经死了,眼下便更要拦住太子,以免铸成大错。

  “跑得这么急做什么?”

  直到身后的绣衣使一概瞧不见,头顶上传来男人的声音。秦稚驻足抬头,季殊坐在屋脊之上,双手搭在膝上,远远看着她。

  秦稚眯眯眼,那身黑衣在夜色里如此不分明。不过只一眼,她便收回了目光。不能耽误,季殊的事日后自好清算,眼下更重要的事还等着她。

  谁知季殊从屋脊上跃下,几步拦住了她的去路:“多日不见,妹子脾气越发急了。你我也算故交,何不聊聊?”

  秦稚忽然闻到一股血腥气,随着季殊的动作发散开来。而直到季殊靠近,这股血腥气万分浓重。

  看着秦稚耸着鼻子分辨的模样,季殊爽朗笑了声:“方才宰了只畜生,不小心沾了些。”

第51章

  他越是无所谓, 秦稚心里越是怒海翻腾。

  她不死心求证道:“庄越仁是你杀的?”

  季殊一耸肩,道:“左右他不中用了,留着做什么。人嘛, 一辈子把该说的话说完,就该上路了。”

  从杨家旧部到庄越仁, 季殊下手果断,从不拖泥带水, 好好的人命在他眼里不值一钱。秦稚见识过两次, 只将他默认成十恶不赦的魔头。

  这个人就像噩梦一样, 行踪飘忽,却总赶在一个不早不晚的时候,截断他们费尽千辛万苦求来的一线希望。

  秦稚一时厌恶极了这个人, 只拔刀来对付他,刀锋凌厉,也没有留半点后手。

  “又急着拔刀。”

  季殊自知不是秦稚的对手,闭嘴沉心接招。

  金错刀的威势他也并非头回见了,故而也没有想着硬要拼杀, 只是借短匕左右闪避着, 脚下默不作声地朝一个方向挪动。

  两人打了许久,等秦稚回过神的时候, 她竟被季殊引着往僻静处去了, 此处离崔浔越发远了。

  如此一来, 她的攻势也缓了下来,季殊得了一息余地, 又喋喋不休起来。

  “得了得了,打不过你,不打了。不过我若是放开腿跑, 你也追不上我,咱俩就此休战?”

  秦稚明白他的话不假,季殊逃跑功夫属实上乘,自己确实追不上他。可偏偏又觉得不甘心,保不住庄越仁,总要抓着季殊回去。

  她一犹豫,季殊索性在树下盘腿坐好,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道:“跟崔浔处久了,还真把自己当绣衣司的人了?别想着抓我了,你以为我凭什么能进刑部大牢?”

  秦稚一怔,好像她确实将季殊想得太过神通广大了一些。

  刑部大牢是何等地方,连修葺牢房的墙砖都是特制的,进出同路,称得上铜墙铁壁。何况守狱门的皆是好手,或许单打独斗上有些不足,可终归前后几道防守,能在他们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杀人,几乎是天方夜谭。

  那么季殊是如何混入其中,又不动声色地杀人离开?

  季殊舔舔自己的尖牙,狡黠一笑:“当然是有人授意我做这样的事,不然你以为我还真是神仙,来去无踪?”

  话毕,他抬头遥遥望了一眼,估算着时候也差不多,站起身来,掸掸自己身上的灰。

  “时候差不多了,你想去便去吧,左右都来不及了。”

  要不是为了绊住秦稚,不让她卷入那场风波里,季殊又岂会在杀了人之后,还跟个傻子一样逗留在原地。至于为什么要保下秦稚,季殊想得很是清楚,看着有趣,很合心意嘛。

  秦稚闻言,来回权衡过,最终还是愤愤转身跑去。

  身后轻轻飘来季殊一句话:“面具你不喜欢那便算了,下回再见,送你个宝贝。”

  *

  秦稚在刑部与绣衣司奔走的时候,崔浔寻到了太子与兰豫,只是到底晚了一步。

  本该寂静无声的夜里,偏偏被高举的火把打破,里外围了几圈人,兰豫带来的那点人,早被杨子真派人拿下。

  萧懋因为太子的身份,无人敢动他,捏着一柄剑,面色铁青站在人群中央。

  “崔直指来得巧,正好做个见证。”

  杨子真志得意满地招呼崔浔上前,手指着边上披头散发的人,解释道:“殿下今日不知为何突然亲临,说杨家意图残杀庄越仁。”说着,他又面朝萧懋一揖,“殿下信不过臣,倒也不必将怒气散在戚大人头上,戚大人毕竟是奉命前来。”

  戚观复周边散落着发丝,连平素惯戴的发冠也一并落在地上。没了束发的簪冠,才使得他披头散发,无声立在杨子真边上。

  萧懋厉声道:“安敢信口雌黄!”

  杨子真一摊手:“殿下,在场诸人皆亲眼瞧见了,戚大人不过劝了殿下两句,便被殿下一剑削去发冠,臣可是半点虚言都没有。”

  崔浔一时不明白,这事上有些奇怪。即便太子当真确认杨子真欲动手,也大可前去刑部大牢蹲守,为何反而要大张旗鼓地来绊住杨子真。何况太子向来温顺,又怎么会将戚观复的发冠毁去?

  他望向兰豫,后者脸色也不好看,凑过去耳语几句。

  “殿下将此事上秉,反被陛下好生斥责。今夜杨家军队有异动,殿下怕生事端,特意赶来查看。戚观复与杨子真同行,名为劝解,实则拿梅良娣的话讥讽殿下,这才引得殿下动手。”

  崔浔有些明白过来了,萧懋这是太过心急,才频出昏招。

  萧崇偏袒杨子真,斥责之中必然让萧懋察觉到危机。危机之中,人会把许多简单的事复杂化,也会让人一时间昏了头脑。

  原本若只是围了杨子真也便罢了,偏偏还扯进来一个戚观复,他虽官职不高,却时时跟在萧崇身边,等同天子使臣。

  崔浔皱眉,低声问道:“你为何不拦着殿下,还一同前来?”

  按理说兰豫头脑清醒,不应该同意这样的做法。然而很快,他便释然了。

  兰豫身上背负着的,是兄长枉死的恨,他素来重情,大概也是被冲昏了头脑。

  果然,兰豫面色沉重,一力担了自己糊涂的责:“是我欠思量。”

  事到如今,再去追究是谁的过错,尤显于事无补,不如等事了了再去细究。

  崔浔正要开口为萧懋开脱,忽然察觉到兰豫暗地里拦了拦他,递来一个眼神,要他不必趟这次的浑水。

  兰豫是摆在明面上的太子党人,他事事跟随太子尚有一言可说,可崔浔不是。他多年保持中立,正是萧崇最看重的一点,若是没了这点优势,崔浔的未来大约会受许多波折。

  兰豫糊涂了一时,却能很快反应过来,拦在崔浔身前,强压着对杨家的仇怨,低头道:“戚博士,今日之事不过一场误会,兰豫代殿下向戚博士赔罪。”

  然而戚观复是个极小气的人,对太子的怨气早非一日了。他哼了一声:“殿下今日所为,不合法度。擅动兵权是大事,自当于陛下面前言明,臣不敢遮瞒,必言无不尽。”

  他如此说来,便是不愿善了此事。

  这事萧懋本便做错了事,讨不了半分好,杨子真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如此僵持着。

  直到宫中来人,带着萧崇的旨意,宣召在场诸人入宫觐见。

  一时间,众人面色迥异起来,有人欢喜有人忧。

  秦稚匆匆赶到,便见着崔浔跟在萧懋身后,往宫门方向行去。

  “让明月奴陪你回去。”

  秦稚想了想,把刑部遇到的事拿一句话告知他:“庄越仁死了,季殊做的。”

  崔浔点点头,只道自己有数,把人交到姗姗来迟的黎随手里,大步朝前追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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