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明开夜合
关姐赶紧递过笔。
南笳翻到合同的签字页,落笔。
签完,关姐叫法务进来做了个检查,又借了南笳的身份证去复印。
关姐端起榛果拿铁喝了一口,笑说:“但愿《灰雀》和《津港十三日》都能大爆,往后我们自己闯荡江湖,就靠这两部的基础了。”
她抬头看一眼,南笳仿佛有几分心不在焉,笑问:“怎么?担心?”
南笳回神,“不担心。有关姐为我保驾护航,担心什么。”
关姐笑:“你这客套话的风格像在学我。”
南笳也笑,转而表情又淡下去,淡淡地问:“如他们这种级别的合同,违约了得付出什么代价?”
关姐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没那么严重,但总归是要出点儿血的。而且邵家的邵从瑾原本是指着这单合作,作为进董事局的投名状,这下铁定给耽搁了,所以让律师团队卖了命地抠违约条款。不过周总的压力倒不在此,而是董事会的质疑……两边的。”
“两边?”
关姐笑笑,“这我不便多说了,毕竟合同生效,工作室和周总脱钩,关于他的一些事儿,我签了保密协议。”
片刻,法务送还了南笳的身份证。
关姐又跟她简单地聊了聊年后的工作安排,主要还是会围绕三月份开机的《津港十三日》的前期筹备展开,例如剧本围读会、定妆照拍摄等等。
事情聊完,南笳离开工作室。
车窗外街景飞逝,独属于北城的一种灰暗萧索。
她头靠在玻璃窗上,很平静地想,周濂月是真的了解她,知道她会权衡利弊,知道她不会意气用事,知道她一定会签这合同。
……不,不是。
这不是重点。
虽然她不想承认。
周濂月是为了她才跟邵家终止了合作。
第37章 (爱是痛觉)
南笳只觉得时间过得很快,春节过后琐碎的事情一件一件推进,晃眼间就到了三月。
但《津港十三日》原定开机的时间却推迟了一个月,听说是跟原定拍摄地相关部门的一些协调工作还未完全达成一致。
南笳多出来了一个月的档期,有人立即闻讯而来——丁程东给南笳打来电话,希望她抽空能去趟剧院,他有事跟她聊。
南笳找了个下午过去,丁程东跟她在剧场一楼的会客室碰面。
丁程东一贯的做派,见面先一套客气的寒暄,去饮水机那儿接了一杯热水,递到南笳跟前。
南笳接过,随手放在面前的茶几上,“有什么事,丁总你直接说吧。”
自那时丁程东没打招呼就接受周濂月的投资,转走了南笳的合同关系之后,南笳就再也没叫过他“东哥”了。
丁程东笑笑,“田田应该跟你说过了,《胭脂海潮》三月中旬要正式登陆北城大剧院了,三月份到六月份,一共演出四个月。我就想说……”丁程东瞥她一眼,“……能不能邀请你来友情出演第一场。
南笳没觉得超出预料,只淡淡说道:“虽然是四月份才进组,但前期总要排练吧,我一年多将近两年没演,台词早忘光了,腾不出那么多时间。”
丁程东在南笳对面椅子上坐下,笑说:“我还不知道你,一本台词三天就能背得下来。十天,就耽误你十天时间。我让他们配合你的时间进行排练……”
“不是……”南笳有些无语,“这剧能被大剧院邀请,全是田田和其他演员一场一场演出来的口碑,跟我没关系啊,我去不是喧宾夺主吗?”
丁程东长叹一口气,“南笳,如果不是不得已,我也不会打扰你。实话跟你说吧,话剧开了预售票,卖得很不理想。我们就一名不见经传的的小话剧团,也就小圈子里火了一把,面向大众谁还认识我们?你不跟田田是好朋友吗,这也是田田的……”
身后突然一声断喝:“丁程东你有病吧!”
丁程东回头,面上讪讪:“田田……”
整个剧团丁程东最怕的就是陈田田,人家境优渥,做这行纯为了爱好,如今团里最上座的剧都是她写的,要是伺候不周,姑奶奶拍拍屁股就走人了。
陈田田几步走过来拽南笳手臂,“走,别听他在这儿道德绑架。”
南笳轻轻挣开了陈田田的手,平静地看向坐在对面的丁程东,“我不是知恩不报的人。丁总,这是最后一次,我帮你,然后我们彻底两讫。”
陈田田气疯了,指着丁程东:“你就会蹭她的热度!”
丁程东面无表情,一声不吭。
南笳起身,陈田田送她出去,边走边说:“你傻啊,你干嘛答应他。预售不好,第一场演出之后口碑起来慢慢不就好了。”
南笳笑了笑:“当年我最落魄的时候,丁程东叫我来演话剧,实习期就给我开正式演员的工资,后面还一直给我介绍机会。撇开他不说,你就当我是为了你吧……”
“少来。而且你经纪人怎么可能答应。”
“现在我自己说了算。”南笳笑说,“就这样。你就说到底要不要我演吧?”
“……那热度都送到手里了,不蹭白不蹭。”
两人都笑起来。
将南笳送到门口以后,陈田田又返回会客室痛斥丁程东。
丁程东忍无可忍了,起身吼道:“你以为我想!”
他情绪之激烈,倒让陈田田愣了一下。
丁程东一肚子的怨气,一股脑儿的全发泄出来:“这年头搞这种纯艺术的东西全他妈是赔钱!你是有后路,衣食无忧,其他演员呢?你以为那时候我就那么甘愿把南笳的合同关系转出去?可不转我他妈还能跟资本抗衡吗!那姓周的什么来头你不知道?!妈的要不是老子发过毒誓,老子……”
丁程东神情一滞,声音戛然而止。
他猛喘了口气,甩手走了。
发过什么毒誓?
陈田田恍然想起来,那时候丁程东当着全团的面说,这辈子不会有除他老婆之外的其他女人,不然叫他做生意赔到底掉,出门给车撞残废,几把烂光……
陈田田一时心里五味杂陈。
南笳有所察觉吗?未必没有吧。
——
三月,虽还有些薄薄的寒意,但出了太阳,空气里有股草木和泥土的腥味。
周浠一整个下午都坐在院子里,一边听有声书,一边晒太阳。
她觉察到好像有什么落在了裙子上,伸手一摘,是片叶子,是这时候才落下的枯叶吗?她拿起来凑到鼻尖闻了闻。
到太阳将落的时候,风开始大了。
甄姐从屋里拿了块薄毯出来,披在周浠肩上,问她要不要进屋去。
“再坐一下。我想感受一下落日。”
没多久,周浠听见门外有车子驶来的声音,那车开了进来,有人拉开了车门。
周浠微微偏了一下脑袋,“哥。”
“不冷?”周濂月关上车门,朝着周浠走过去。
周浠站起身,周濂月捉她的手挽住自己的手臂,两人一道往屋里走,进门时,提醒她注意台阶。
进了屋,周浠带着周濂月进了书房,说要拜托他一件事。
她站在书桌后面,伸手,摸到桌面上的一张海报,递给周濂月,“喏。”
周濂月展开,瞥了一眼,微怔。
“你陪我去看。”她拉开抽屉,从里面又摸出了两张票。
周濂月只问:“你从哪儿知道的?”
“你管我的。只要我想,怎么都能知道——海报上有吗?”
当然有。南笳在中心位置,大标题写着“先锋沉浸式话剧《胭脂海潮》北城大剧院首演”,给南笳的定位是“首演助阵”。
倒挺会营销。
周浠仰头“看”着他,“我不管。那次你放了我鸽子,这次必须补上。”
周濂月瞥她一眼,“你就这么想见她?”
“……谁想见了。三条故事线,不选笳笳的那条不就得了。”周浠不给他犹豫的机会,不由分说地将一张票塞到了他的外套口袋里,“就这么说定了啊。管你那天有什么工作,不准不去,不然我不会再理你了。”
周濂月没作声,将那海报折起来放回到原处。
首演那天,周濂月行程排得极其密集。
周浠生怕他放她鸽子似的,一天打了三个电话。
最后周濂月推掉了一两个应酬,在办公桌抽屉里拿上那门票,赶在开演之前到了赶到了北城大剧院。
他跟周浠约好了在停车场碰头,料想人已经到了,打了个电话过去,问她人在哪儿。
周浠:“哦,我没来。
周濂月:“……”
周浠笑嘻嘻说:“只许你放我鸽子,不许我放你鸽子吗?你既然去都去了,就进去看看呗——可千万别选笳笳那条线哦。”
周濂月平声说:“无聊。”
周浠:“嘁。”
便挂断了电话。
天将要完全黑了,只剩几缕灰紫色的霞光。
周濂月披上外套,下了车,背靠着车门,点了支烟。
直到一支抽完,他将烟灭了,伸手,摸了摸口袋,票还在里面。
顿了顿,大步朝着检票处走去。
——
南笳排练了一周,虽说大部分台词都还有印象,但很久没演了,又是这样的大剧场,依然难免有些紧张。
她在自己微博上转了首演的宣传信息,没多久,票就卖光了。
想到今天来看的怕有一大半是自己的粉丝,南笳就更紧张。
《胭脂海潮》讲述了三位都市女性的爱情与生存故事,果女、茧女和海女,既是独立的三个人,亦是一个女人人生的三个不同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