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桃花啤酒深千尺
“昭儿,这边!”徐庄闲一早出来等着,看到人马上起身招手。
“你去找你朋友?”隋昭昭看了一眼旁边站着的骆清河。
他淡淡的应了一声:“等我一起回家,一会儿见。”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半晌,像是夏夜的空气凝固在了热风里,移开视线后又噼里啪啦的碎了一地。
骆清河率先移开视线,往里面走去,两人在沉默之中擦肩而过。
“一块儿回家……你那个邻居朋友?”徐庄闲状似不经意的问。
隋昭昭接过他倒的水,点点头:“走吧,咱们进去说。”
徐庄闲作为特案组组长,大致介绍了一下成员和具体情况。
就算他不说,隋昭昭也知道这个特案组是徐庄闲花了很大力气向上沟通下来的。与国家林业局、纳河警方一起组建的专门针对去年12月份纳河保护站被盗猎团伙袭击造成一人死亡一人重伤的事件全面展开调查,临京特案组专门负责抓捕潜逃到临京市隐姓埋名的头目占巴。
“你最了解占巴,你应该知道他是多么危险的一个人物。”徐庄闲等到会议最后,脸色凝重的给隋昭昭千叮咛万嘱咐,“我再说一遍,别拿自己的安全开玩笑,没有什么比保护自己更重要。”
“我知道的。”隋昭昭拍了拍徐庄闲的肩膀,手腕上黑绳晃荡着乳白的兽牙,像是冥冥之中一种无言的契约,她轻叹道,“我比任何人都清楚。”
“你最好是。”
从警局出来天色更晚了,雾蒙蒙的暮色上只能看见若隐若现的月亮透出来敷衍的散光,周围大多都陷入睡眠的沉寂。
跟那哑巴跟踪她那晚的天气倒是差不多,一天的燥热到了晚上又被乌云蒙上一层透光的纱布。
门口的停车位上就剩下一辆线条凌厉的黑色越野,浑身上下散发着跟他主人一样高不可攀的贵气,骆清河靠在车旁边低头看手机,不知道等了有多久了,听到脚步声才抬起头。
“你怎么还在?”隋昭昭神色恍惚的问道。
“我路过。”骆清河这一声冷笑终于唤起了隋昭昭疲倦得运转失常的记忆。
“对不起。”隋昭昭飞速认错,“忙忘了。”
骆清河轻嗤一声,懒得跟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一般见识。
临京的主干道上,灯光亮得甚至跟来的时候没什么差别,光影在骆清河的身上慢慢掠过,把他冷硬的眉眼都衬得要莫名柔和许多。
隋昭昭又突然想起徐庄闲今天给她的警告:“你确定他从来没说过吗?我之前在警局见过这小子,那时候你刚转到临京还瘫在医院里,纳河那件事闹得沸沸扬扬,局里开会的时候他就在场了,他当时绝对见过你的照片。”
他音调压低:“你真的觉得那天哑巴跟踪你,他突然正正好好的出现在暗巷尽头救了你只是一个偶然吗?”
可是世界上哪来的那么多偶然呢?
窗外的街景光怪陆离。
“骆清河。”隋昭昭突然出声。
“嗯?”
“你以前在哪里见过我吗?”
骆清河停顿了一下,懒洋洋道:“没印象。”
第17章 占巴
窃窃鸣虫, 月色如洗,斑驳的树影疏疏荡漾,尽数披散在靠在铁门前的人影身上。
唇齿间燃着明灭的火光, 半张脸隐没在微微熏染的白雾之下, 看不?真切。
骆清河的手指在屏幕上点戳着,不?得不?说作家打字就是比一般人灵活许多, 一个拇指完全阻碍不?了他敲键盘的速度。
[你们动物园团建没有伴手礼?]
王筱竹回消息很快:[干嘛?伯利塔最近收容那么多大型食肉动?物, 你以为我还剩多少钱?尽整些?虚头巴脑的。]
[走我账。]
[伴手礼当然是必要的,不?然这?一整个团建还有什?么意义呢,你说是不?是骆老师?]
骆清河咬着烟, 轻嗤一声。
第二天中午隋昭昭才注意到王筱竹发来的消息。
随即就看到了祝轻安凌晨两点准时发来的精准吐槽:“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王扒皮送这?么贵的伴手礼?”
她放大图片, 只感觉是个洋文礼盒之类的, 瞧半天没瞧出?来是个什?么东西?。
王筱竹知道他俩是邻居,直接说东西?放骆清河那儿了, 让她自己拿去,那祖宗昼夜颠倒的阴间作息, 隋昭昭也找不?到合适的时间,索性让他有空直接捎带一脚挂门口就行。
谁知道这?捎带一脚这?么不?巧, 隋昭昭出?门拿快递,没收到骆清河的消息。
天色预晚, 将暗未暗,正好到了骆清河活动?的时间段。
他熬了一个大夜赶稿子, 这?会整个人还是懒恹恹的,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走到门口直接连着按了好几声门铃。
没人开门, 骆清河蹙起眉头,打算直接挂在门把手上, 突然门锁传来几声轻响,机械性转动?的声音从把手上传来,里?面有人正在开门。
“密码不?是你自己设的?这?也能……”看到门外是谁,徐庄闲准备穿衣服的手瞬间一顿。
骆清河掀起眼皮,他记得眼前这?个人,是那个备注叫“徐大”在警局碰到的男人,他没记错的话,隋昭昭养的那只八哥好像是叫“徐二”?
徐庄闲靠在门口,发梢上还滴着水,上半身裸着,八块腹肌身材不?错,看得出?来是刚刚在浴室洗澡急急忙忙出?来开门的。
两个早就跟对方碰过?不?止一次的两个男人们装出?第一次见到对方的样子,眼神在空气中沉默的交锋几秒。
“你是……?”
“我找隋昭昭。”
徐庄闲扯出?一个皮笑肉不?笑:“哦,不?巧,她也在洗澡。”
这?个“也”就用得又骚又有灵气。
骆清河沉沉的看着他,脸上依然是淡淡的没什?么情绪的样子,但偏偏就像是冰川河底下酝酿着的风暴一样,看得人的寒气刺进了骨子里?。
“谁在洗澡?”隋昭昭的声音突然从骆清河身后冒出?来,她探出?一个脑袋,硬生生的插入两个男人之间,怪异道,“站门口干嘛呢?你俩看对眼了?”
“……”
“进来坐会?”隋昭昭只是准备礼貌的客套一句。
毕竟骆老师日?理万机,最烦扯上家长里?短的麻烦事?,应该……好,骆老师进来了。
就连隋昭昭这?样迟钝的人,都感觉空气中酝酿着有些?诡异的气氛,硬着头皮相互介绍了一下。
骆清河是个天生脾气臭的酷哥那就算了,怎么就连徐公子这?样自小在饭局上练出?来的长袖善舞都失灵了。
“骆先生是做什?么的?”徐庄闲倒是的确确长了张公子脸,只不?过?笑起来不?够真诚,看上去先让人疏离三分。
姓骆的就不?用说了,不?耐烦两个字直接写在脸上:“很多,你想问哪一个?”
明知对方职业底细的两人对视一眼,又冷冷的错开来。
隋昭昭没理他们之间奇奇怪怪的眼神交锋,拿了把剪刀就开始拆快递,眯起眼打量:“奇怪,这?个包裹怎么没有地?址。”
听到这?句话,骆清河蹙眉往这?边瞥了一眼,他算是个正儿八经的名人,对没有地?址来源的包裹一向敏感。
快递箱里?还有一层白色的盒子。
这?会儿天色暗的差不?多了,隋昭昭的影子压住了直射到盒子里?的灯光,若隐若现的暗色,在包装撕开上一瞬间鼻腔骤然被浓烈腐朽的血腥气压得窒息。
盒子还没被全部打开,隋昭昭触电般的收回手,又怔忪的捻了捻指尖粘上的干涸掉落的血块,眼前像是被蒙了一层浓烈的雾气,血淋淋的雾气遮住了半边的视觉,模糊到隋昭昭甚至有一种踏空了的眩晕感。
她下意识的想把手上沾到的血块擦掉,那点血迹像是蜡烛燃烧着滴下来的热油,带着炙热的刺痛感,让她的指尖不?自觉的痉挛起来。
“闭眼,别看。”低沉的声音从耳边响起。
突然,她感觉到一只苍白微凉的手覆盖了上来,握住了她粘上血块的那双手,另一只手轻轻的盖住了她的眼睛,把她往怀里?带了半步。
后脑勺缓缓的压在了冷硬的胸膛上,视觉暂时被麻痹,薄荷凉烟的气息毫不?质疑的带着压迫性包裹住了她的五感,把浓烈到让人作呕的血气驱散得一干二净了。
这?人抽的原来是薄荷味的凉烟。
隋昭昭靠在骆清河怀里?慢半拍的想。
徐庄先扫了骆清河一眼,一把抽过?桌子上的白色盒子,沉着眸子走到旁边拆开。
里?面出?了被人血淋淋的涂了一层之外,最醒目的是那颗金色的子弹,带血的子弹下面则压着一封信,上面用红笔印上的几个大字。
——亲爱的蟒蛇小姐亲启。
空气凝涩了十几秒。
“昭儿,这?个你得亲自看一眼了。”徐庄闲皱着眉头,眼底全是暗色,他一眼就认出?来的,“这?个子弹的型号,跟纳河的是一种。”
在国内是实打实的禁品。
骆清河能感觉到怀里?的人整个身体都僵硬了一下,过?了漫长的几秒钟,隋昭昭的手终于也不?抖了,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
子弹上面全是早就干掉的血迹,但盒子四周的血滩就像是以子弹为中心?源源不?断流出?来的,信封被压在最下面,那道怪异的称呼就算是化成灰,隋昭昭也会记得。
“徐庄闲,你能不?能查到来源?”隋昭昭目光冷淡的看着这?个潘多拉黑盒子里?的东西?,神色都凉上了三分,她语气笃定道,“是占巴,他找到我了。”
她这?话一出?,在场的两个男人脸色都凝重了下来。
灯光打在她的侧脸上,落下一层淡淡的阴影,她意味不?明的笑了笑,这?笑跟平日?里?有不?一样,平日?里?她一向爱混插打科居多,笑得眼角弯弯极会讨人喜欢。
这?会儿更像是春山薄雪,是骨子里?透出?来的寒意,她压下唇角:“这?说明我也要找到他了。”
在这?一刻,骆清河突然找到了能够形容隋昭昭身上那种感觉的词语了。
骆清河曾经去过?遥远的美洲观察印加美洲狮,它们身姿优雅体态矫健,目光总是带有一种灵性的审视感。
那是他见过?最有美感的生物,也是草原上最危险的猛兽,即使遇到比身型要壮大十几倍、利齿爪牙要尖锐无数倍的生物,它们的眼里?从来没有出?现过?未战先怯。
血淋淋的子弹和诡异变态的称呼唤醒了隋昭昭最撕裂最黑暗的回忆,藏在暗处的窥视和身上背着人命与国家级保护动?物数十条生命的境外亡命之徒,深深的雾霾遮住了临京的天。
可是神勇的美洲狮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害怕。
她说:“我也要找到他了。”
这?一次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徐庄闲也怔忪片刻,突然叹了口气,一时间悬在心?顶上的那块大石头好像晃得更激烈了:“我回去找技侦试试。”
他眼神定定的盯着隋昭昭:“但是你不?能再住在这?里?了,我立刻给你申请证人保护。”
“不?用。”隋昭昭拒绝,“占巴的鼻子比狗还灵,他要是知道警方天天24小时围在我周边,肯定又畏手畏脚的缩回去了。”
“你都已经跟我来往这?么密切了,他能找到你的住址,就能知道你跟我这?个警察是什?么关系。”徐庄闲知道她性子犟到极点,以身涉险的事?情早就不?是第一次干了,“这?次你必须听我的!”
“住我那。”骆清河突然开口,他看着隋昭昭的眼睛,墨色在她眼底晕染成了一滩绿汪汪的水池,“你在隔壁,随时能观察到这?栋别墅的动?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