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桃花啤酒深千尺
“没骆老?师忙,”密闭的空间里,针尖对麦芒似的嘲讽再?次拉开序幕,“又是住院又是飙车又是威逼利诱的,几条命够您折腾呢?”
“怎么,担心我?”骆清河看着远方的暮色,意有所指的缓声道,“那就一直待在我身边吧。”
“骆清河,”隋昭昭的语气难得正经了起来,她一字一句轻描淡写的开口,“我们不?过?认识了短短半年,几个月而已。”
你的人生还很长,不?必像我一样背负着那样沉重的东西艰难的潜行?。
“是吗?”骆清河却?状似未闻其意,目光落向远处,轻声道,“对我来说?可是一个已经足够漫长的时间。”
“你别把深情演得太过?了,过?犹不?及。”隋昭昭冷哼一声,“你以为?我记性是有多差?你和姓王的早就盯上占巴了吧?”
骆清河没想到她突如其来的翻起了旧账,扬了扬眉峰:“你转话题一直都是这么生硬的路子吗?”
生硬得有点像是蚌壳被人死死撬开之?后露出柔软脆弱的躯体,可惜隋昭昭的不?同点在于,她能那样会置之?死地而后生的人,早就习惯将汹涌的恐惧和不?安化作利齿,将劣势转化为?攻击。
“别急,让我猜猜……是在我收到那个快递盒之?后?”隋昭昭的食指轻轻点着方向盘,目不?斜视,头脑飞速运转,骤然否定,“不?,不?是,要更早一点,我再?想想……”
隋昭昭把与占巴有关且骆清河正巧在场的所有场景都回忆了一遍,突然翻到了他们第一次破冰的那个夜晚:“是在那个哑巴半夜跟踪我的时候?”
骆清河骤然掀起眼皮。
“嗯……我们之?前也没见过?,你应该不?知道我跟他的关系,说?起来你比徐庄闲得到的消息还要灵通,甚至比我早知道快递的来源地址,”隋昭昭不?是被轻易的蒙在鼓里,而是一直懒得去深究,这会儿突然有兴趣了起来,给骆清河讲得背脊发凉,“那你是早就知道哑巴出现?了,才一直站在巷子终端守株待兔?”
“……”沉寂半晌,就在隋昭昭以为?骆清河无话可说?的时候,他出声了,“你猜错了一个地方,我们之?前见过?。”
“在纳河,你放生高山兀鹫那一天,我就在崖底。”
“原来你是那群脆皮愣子里的一个啊。”隋昭昭先生是一愣,随即就记起来了,“站长跟我说?一群大学生一腔热血莽去纳河,到了三?天高反三?天,没办法只能带到保护站里住几天的人是你们啊。”
“……两天半。”骆清河这个天选低海拔陆地人也有不?愿回首的往事,“好几年前的事情你还记得?”
“那天是我第一次放生,不?熟练,”隋昭昭啧了一声,极度不?爽,“平白给你们看个笑话。”
骆清河骤然想起大鸟随着她敏捷的身影奔跑,再?于天空翱翔盘旋的那个震撼人心的场景,也实在算不?上笑话。
隔着六年多的时间,两人早就褪去了那时的青涩,骆清河自认后来在骆家这个大染缸里泡得足够久了,早已面目全非,看着隋昭昭却?仍觉得分毫未变。
除了气质比那时更沉淀多了,也混成了职场老?油条,但她那时在悬崖边奔跑着放飞猛禽兀鹫的英勇,分毫未变。
车内除了呼啸而过?的风声以外,再?次陷入一种人文式的沉静。
本来骆清河还以为?隋昭昭会继续刨根究底的把他为?什么一个小说?家,再?不?济也是半个集团继承人,莫名?其妙的会盯上占巴。
如果是他站在隋昭昭那个位置,这个底早就被他连筋带骨的全部掀了起来。
可是这女?人却?好像只是随口一说?,意在为?莫名?升温的暧昧气氛骤然降个温。
她根本不?在意他查占巴是为?了什么。
骆清河抬起眼眸,注视着高高挂起的一轮圆月。
或者说?,其实她根本就不?在意他会不?会更贴切一点?
“骆清河,”凉凉暮色中,隋昭昭突然缓缓叫了他的名?字,也许是月光实在太皎洁了,竟然显得有几分缱绻。
“嗯?”
“你个蠢货,”隋昭昭骂道,“油都没加还那么自信的让我上车!”
黑铁巨兽完成了今天晚上的最后一次漂移,稳稳的停在了路边,然后熄火了。
“……”
奔驰大G果然耗油,诚不?欺我。
第31章 野狼
“打电话?叫救援吧。”隋昭昭之前在纳河工作的时候, 也?总是?因为道路过于陡峭崎岖,车开到一半老?是?抛锚,也?算是?对这种情况处理得十分娴熟了。
不过因为西北太大了, 总归还是有信号不太好的地方, 他们都人手一部卫星电话?,这边倒还好, 一部手机其实就够……
“打你的。”隋昭昭默不作声的把早就没电关机已经黑屏了的手机重?新揣到了兜里。
骆清河听到也?开始沉默:“是这样的, 病号服没有口袋。”
“所以呢?”
“所以我根本没带手机。”他扬眉道。
骆清河在临京确实常开大G,但由于上班自由没有时时刻刻需要看手机的条件反射,本人又经常莫名失联, 车上完全没有手机充电器也?实在情有可?原。
“油还够跑多久?”骆清河皱着眉头问道。
隋昭昭透过防风玻璃往前看了一眼:“大概往前数五个?路灯的距离。”
意思?就是?, 启动一下子, 轮胎都没擦热呢就要没油了呢。
沉默半天,头脑聪明的骆老?师在荒山野岭的大路上, 从嘴里平静的挤出两个?字:“等吧。”
“医生没让出院就自己偷偷跑出来,还一个?人半夜飙车开了上百公里, 手机也?不带,油也?不加, 幸好你是?碰上了,没碰上是?不是?一个?人被困在哪个?荒郊野岭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发现啊?”隋昭昭深吸一口气, 感觉火气让血压都骤然上升了不少。
“碰上了不是?也?被困在荒郊野岭了。”骆清河争辩。
“那是?因为谁?”隋昭昭冷眼看他,“请问我可?以骂你神经病吗?”
“畅所欲言。”骆清河矜持道, 又甩出早就不知道被丢到哪的话?茬作为挡箭牌试图转移她的怒火,“那天你在三楼的木屋里,我和王青松在外面看到一楼窗口出现过一个?陌生的身影, 没看清脸,但身形绝对是?个?很壮的男人。”
“有多高?”隋昭昭眯起眼。
骆清河想了想:“占到窗口大概一半的样子, 那应该是?不超过一米七。”
那就不是?占巴。
隋昭昭压下眸子的同时,又不免泄下一口卡在胸腔半天不上不下的气。
车外风平浪静。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刚飙车的时候太上头了,骆清河这会冷静下来,血色退下去脸色倒是?显得更苍白了,眼皮懒恹恹的耷拉着,一向盛气凌人的眉眼这会也?染上了病骨支离,散漫的靠在座椅上,可?能是?由于凉风吹得太猛了,耳尖和唇色都是?殷红的。
看起来似乎比月光还要皎洁破碎几分。
隋昭昭生活在纳河很多年,那里离西藏很近,难免受到藏传佛教的一些影响,虽然她是?个?十分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但偶尔也?愿意欣赏宗教里一些哲理?思?想。
比如僧人们常说的——一切色相皮囊不过都是?红颜白骨,转瞬即逝的虚无而已。
但是?当骆清河这么?顶级的红颜白骨真?的落在她眼前的时候,恍惚间竟然生出了一种迷惑人心的永恒感,似乎美的价值体现就在这里,一瞬的惊叹,但却是?一场永恒的烙印。
隋昭昭的视线实在是?有点太久了,盯得骆清河都侧过头来看她,两人在车内接上的眼神就像两块突然碰撞的磁铁,一直呼啸的风声此刻在耳边停止。
月光洒在窗外的草原上,甚至还能看出苍凉的月色下一片流浪缥缈的碧绿柔光,就像她的眼睛一样,透彻得不参一丝杂质。
清风穿堂过,但气温却越来越躁动了。
骆清河突然倾身上前,用手托住了隋昭昭的后脖颈。
月光溜进来一缕正好落在他的眼睛上,炙热的惊人。
唇齿交融,两人的喘气声在寂静的夜晚格外明显,隋昭昭脸颊都染上了绯红。
“别咬……等会,”隋昭昭皱起眉头,在空气中闻到了一丝血腥味,“你身上伤口裂开了?”
“嗯?”骆清河抬眸,狭长?的眸子微眯着,显然一点话?都没听进去,肩口处的那点撕裂伤他根本没放在心上,眼中倒映着她熏红的侧脸,声音嘶哑,“别管了。”
他得寸进尺的俯身上前,以一个?将隋昭昭环在身下的姿态,右手放下了她的座椅,尖齿轻轻摩擦在颈侧,动作特别像猫猫狗狗磨牙的时候,不疼但痒得敏感。
骆清河早就发现了,隋昭昭脾气硬得很,但只要一咬上脖子,整个?身体又软得犹如一滩水,墨色眼睛雾蒙蒙的盯着他。
“伤口都开了,你还想干点什么??”隋昭昭曲腿抵住了他的腹部,混乱中不小?心掀起骆清河的衣摆,硬邦邦的薄肌毫无芥蒂的抵在了膝盖上。
骆清河脖颈间的青筋都忍得有些若隐若现了,他的眼神带着直勾勾的谴责,声音幽幽道:“难道伤口好了,我就能干点什么?了?”
“看你表现吧。”
骆清河闻言啧了一声,意有所指道:“那可?不行,我不接受婚前性行为。”
隋昭昭躺在座椅上,感受到膝盖下方接近小?腿脚踝上那种尺寸十分明显的触感,冷笑道:“别叫,装什么?衣冠禽兽。”
即使两个?年轻气盛的躯体已经分开了,但车内的气氛却没有好多少,燥热感像是?秋天里点燃的干柴,噼里啪啦的呲着火星子,烫得人身上直发热。
原野悠悠,静静的舒适的风声吹拂在草原上,野草摆动的声音像是?把人带回了工业文明发展之前最原始的世界里,以天为被以地?为席,特别适合在清爽的秋夜睡上一个?好觉。
不过天都快亮了,车内却没有一个?人睡着。
一个?脸上神色淡淡的阖着眼,心里头指不定在心猿意马什么?,耳尖上的红始终没能褪个?干净。
还有一个?脑海里骤然想起他那句莫名的暗示,久久眯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最终还是?拖着紧绷了好几天的神经,陷入短暂的昏沉。
“隋昭昭,醒醒。”
她刚眯一会,就被骆清河轻声摇醒了,天色还是?黑沉沉的。
“别出声,”骆清河显然一下都没睡着,压低身子,侧头看向旁边的窗户,沉声道,“你听。”
风吹拂过野草,沙沙作响,宛如贴近摩擦人的耳蜗,但是?在这令人沉溺的暮色中,却夹杂着一丝微弱的声音。
像是?从不远处传来的……
——是?狼叫!
两人对视一眼,表情瞬间严肃起来,轻轻把敞开的车窗摇了上来。
按照车载导航显示,这一块应该是?秦岭淮河以南,的确有狼群出没。
不过按理?来说,狼群一般不会主动靠近经常有车行驶而过的现下这条国道。
骆清河知道隋昭昭的确是?一个?十分神奇甚至能让科学家们为她单独开上一科的物?种,但晚上野外巡游的狼大多都是?饥饿状态才会四处追寻猎物?,直到游荡在国道附近。
他肩膀上的伤口撕裂了一点,血腥味不大,但他不敢赌犬科的鼻子的敏感度。
“狼群要是?过来了,我们兵分两路走。”骆清河脸上神色淡淡的没什么?表情,像是?在理?智下达指挥,“增加存活率。”
“你对你两三百万的SUV多点信任行吗?”隋昭昭微眯着眼瞥他,墨色的眼睛像一支穿云而过的箭,“况且你一个?病号还想走到哪去?真?能折腾。”
风声沙沙作响,路灯微弱的光芒照射在野外平静的原野上。
车内的绷紧而可?以放缓的呼吸声逐渐平稳下来,隋昭昭刚想放松一下僵硬的四肢。
突然,一道沉重?的撞击声从副驾驶的车门边传来。
像是?有什么?生物?剧烈击打着车门,挣扎着往上攀爬又滑下来了一样,这声音在寂静的夜晚显得十分恐怖。
骆清河瞬间侧身挡住隋昭昭,视线紧紧的盯着车窗,月光划过侧脸宛如锋利的寒刃。
只剩下沉重?僵硬的呼吸声和生物?坚硬的爪子划过车漆的刺耳声交杂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