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桃花啤酒深千尺
他本来就人高腿长,往隋昭昭身?边这么一靠,就仿佛一座大山一样把?她四面都环住了,光线尽数被这件卧室里的不速之客给挡了个干净。
隋昭昭整个人完全落入了庞大的阴影里,也不知道做了什么梦,连睡觉都不安的蹙起了眉头。
冰凉的指尖带着薄荷烟草的气息,侵入火灾硝烟和死亡的混乱中,好像血淋淋的世界里的一方天外来物,触动了隋昭昭潜意识里的一片神经。
骆清河将她的眉心?轻轻抚平。
这人只有睡觉的时候最让人不操心?,唇瓣殷红,看上去乖的不行,格外省心?的样子。
但骆清河仍然能清晰的在脑海中浮现她那?双幽幽的眸子睁开时的神情,好像刹那?间天地间的生命与自然都绽放在了这一池春水里,生命不息的涌动着。
乖是乖得省心?了,不过她睁眼时那?一刻的鲜活却更为震撼人心?。
“所以隋昭昭,”骆清河也不知道能责备出?个什么东西?了,更不知道用什么立场去责备,只是空余下一句轻叹,“你要一直睁着眼睛看着这个世界。”
“不要闭上,也不要坠入无尽的黑暗里。”骆清河想起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的那?一张背影的照片,未尽之言没入黑暗中。
——毕竟我找了你好久好久,很辛苦的活到今天,才能有这一场相遇。
骆清河一手撑着床,指尖绕着她的发丝。
他本来就是金贵的体?质,这些?天在开河集团处理烂摊子,一天好觉也没睡过,脑子里装着的各种各样的算盘,绝处逢生的、阴暗的、见不得人的计谋都宛如一根根细长的刺针在脑子里搅动,头痛欲裂。
但当骆清河踏入纳河地界的那?一刻,空气中似乎能捕捉到熟悉的味道,那?种缥缈却又?脚踏实地的感觉,给足了骆清河安全感。
他知道,这不仅仅是因为纳河,还以为纳河某处的一个死没良心?的女人。
他亲口说要放手,却每一步的远离都犹如扒皮抽筋一般的人。
久久堆积的困意在此刻却如山倒一般的压在骆清河的意识里,但他不愿意闭上眼睛,他怕下一秒从?月光底下偷来的东西?就要原模原样的又?还回?去了。
可是黎明终究会从?地平线的那?边亮出?一道刺目的瞎逛,它意味着久长的黑暗已经过去了,这片土地上的生灵又?从?沉沉的睡眠中睁开了双眼。
而有的清醒,有的长眠。
隋昭昭感觉自己做了一晚上光怪陆离的梦,前半段惊悚得动魄惊心?,后半段莫名的平息成了一条看不懂的空白?。
刺眼的阳光落在掌心?,隋昭昭懒洋洋的抬起手掌挡住直射到眼睛的阳光。
她醒过来的时候早就已经日上三?竿了。
下一刻,一个银光闪烁的戒圈突如其来的圈在了光秃秃的手指上。
散发着清冷的微芒。
她猛然起身?,揉了揉头发,脑袋发懵。
昨天晚上喝那?么大吗?
后腰传来一阵一阵的酥麻,倒是没有昨天那?样酸疼的刺痛感了,不过有种莫名怪异的软涩。
隋昭昭掀起衣摆抹了一把?后腰,刺鼻的药油味瞬间冲到鼻腔内,她拿远了一点。
“……”
这下可就有点惊悚了。
她喝醉了耍酒疯自己给自己带戒指倒还不难理解,毕竟这符合人体?科学?,但是她是怎么在醉梦中自己给自己抹上药油的呢?
隋昭昭挪到镜子旁,完全的看清楚了那?片由青紫转红的淤青。
“……”
而且还把?淤青完美的揉开了呢。
“也不是不可能吧?”听到她诡异的描述后,同样醉倒下午才醒的周队压着嗓子吃着老婆下的面条,奇怪道,“我每次任务完成哪磕着碰着的淤青没自己弄开之前,都不敢进家门。”
最后,经验丰富的周队给出?总结:“熟能生巧就好了。”
“那?我还有点天赋异禀。”隋昭昭半信半疑的挂掉电话。
比身?体?要慢半拍才苏醒的脑海里没由来的浮现出?了一道声音,貌似是个十分疲倦的温柔呢喃。
隋昭昭想不起来了,她试图在空气中闻出?刺鼻的药油之外的东西?。
一个宛如宿命般的直觉莫名的指引着她寻找些?什么。
空气中一缕细微的薄荷烟草的味道一逝而过,隐没在满屋子刺鼻的药油里,就像是她凭空捏造的一抹幻觉。
隋昭昭盯着掌心?上的那?枚戒指半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第53章 很难懂吗
纳河的天色落幕得非常晚, 大概九点?半的时候本地人才开始真正的夜生活。
这边不像是临京那样的大城市,除了旅游业,市中心?和小镇小村基本上差别不是特别大, 街道边一到晚上, 尽是出摊的烧烤土酒。
空气中飘着羊膻味的熏烟是纳河的夜晚最具有典型标志的街景。
纳河保护站和警察局离得不算远,一块执法不分你?我了好多年, 这片夜间烧烤摊现在早就?属于他们的民间聚头点了。
肥瘦相间的羊脂在高火下分解出一阵一阵诱人的香气, 烤炉上熏得人眼睛直冒红光的白雾被小小的铁风扇引导着往天边扬。
辽阔的草坡、黑石头里滋滋冒出的火星子、吆喝着民歌的烧烤大叔,以及旁边的桌摊上放肆大笑的食客们,顺着满天的星幕连接成了一条极具生命感的旷世画作。
保护站的女?性工作者少, 几乎都是搞文字一块的, 但是警察局那边的女?同志可不少, 嗓音豪迈,仔细一听还能听出来全是周队怕老婆整出的一堆糗事。
“你?们这两年才来的, 听姐跟你?们好好讲一讲姓周的那点?事儿。”林姐音调已经有点?醉醺醺的,手舞足蹈的兴奋道, “有一次咱们出任务,周大范追一伙卖牙子的人, 自己跑急了左脚绊右脚摔了一个大跟头。”
她栩栩如生的用食指和拇指捻出一个夸张上手势:“头上这么点?大小的伤痕,抓完人以后不敢回家, 连夜带着一队的人搜那条道,硬生生把那块磕着他头的大石头搬了回来, 说是得给他老婆一个交代!”
“你?这样就?没意思?了林春花,我早就?说过了我那是不想惹麻烦!你?也知道那娘们有多虎,跑去?警局闹了到时候还不是麻烦弟兄们了?”周队面红脖子粗的争辩道。
笑声在摊位上此起彼伏, 一阵拖长了音的“吁”。
隋昭昭接到消息赶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人仰马翻的效果?。
“你?们干嘛呢?周队不是说审出点?结果?了?”隋昭昭随便搬了个凳子坐在了旁边, 瞅着周大范那一脸肌肉灰败的抽搐,跟桌上那块烤焦了的羊肉似的。
“什么结果??”小李闷头苦吃深怕被这群大姐们注意到了,十分不想步入周队后尘,一听这话也顾不上咬断羊肉边上的筋子了,忙道,“那老东西?不肯开口,待拘留所里一句话也不说。”
林姐摆了摆手:“他们那群信佛的是这样的,修什么闭口禅,你?要说他有信念吧,为了一点?香火钱跟占巴那伙人搞一块去?了,要说他纯纯开寺庙骗人,这老东西?又还有点?莫名其妙的佛家犟骨头在身上。”
“什么都没审出来?”隋昭昭算是听懂了,“那你?着急忙慌叫我来干嘛?”
这会?儿周队的凌迟茶话会?被隋昭昭的到来给打断了,那一张烧焦了的脸色缓过来不少,语气略带责备:“你?这女?同志一点?都不团结,说好了保护站跟警局一块吃个饭呢?”
“就?你?一个人不来,不给我面子是不是?”
“你?面子值几两钱?”隋昭昭懒得理他,但也没起身走人。
周队倒是没生气,给隋昭昭倒了杯酒,呵呵笑道:“不错,算是有点?人样儿了。”
隋昭昭:“……”
不是很?能理解这种形容呢。
“你?说你?一个小女?娃娃,哪那么多顾忌。”周队知道隋昭昭性子倔,上一届纳河保护站的站长是他过命的兄弟,提起这人都是一副难搞的城里大学生模样。
他指着围坐一桌的另外?一群陌生又熟悉的面孔:“他们是保护站的新成员,也是你?的新战友,死了的人时间定格在那一秒,但活着的还得继续往前爬。”
虽然看着隋昭昭年轻,但大家都多多少少她驻守在保护站六七年的事情,纳河人表达敬意的方式没别的,都在酒里,纷纷惶恐的举起酒杯给字面意义上的这位前辈敬了一个。
隋昭昭沉默一会?,才握住杯子扬手:“周队,我知道,我只是怕自己辜负了那么多人的期望。”
“你?已经做得足够好了。”
半天坐旁边啃羊肉串的小李也从嘴边挤出两句安慰:“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哟!”老王突然叫一声,把沉重的气氛瞬间惊没了,一巴掌拍小李背上,给人羊肉串里的孜然都呛进去?了,“你?小子还会?说好听的话呢?”
“?”
“是不是对人有那个意思?啊?”老王挤眉弄眼道,“早看出来,老盯着人家看多明显呢。”
隋昭昭还没啥反应,小李先?把自己吓变形了,面红耳赤的争辩:“不是啊哥,我哪有那个意思?,你?怎么平白辱人清白呢。”
“你?反应那么大干嘛?”老王眯起眼睛奇怪道。
小李:“……要不您多喝点?酒吧。”
我看你?喝得还不够醉,人都没晕呢。
这个小插曲来的快去?的也快,没人放在心?上,隋昭昭也只是多扫了小李几眼。
月色毫无保留的落在这片山川河流上,像是一层银色的轻纱,热闹的炊烟、肆意的大笑和醉意里藏匿着的仿徨与悲伤,交织成了一部分的烟火气,而另一部分落在家家户户的灯火上。
隋昭昭面前堆叠着的酒瓶渐渐多了起来,后来桌上都放不住直接滚落在地上,滚到了小李旁边,他叹口气,把酒瓶捡起来。
他看着这一桌醉醺醺的酒鬼有点?无言以对:“所以在我没来之前,你?们都是喝醉了直接在地上躺一夜是吧?”
小李只好任劳任怨的把人一个个弄上车。
纳河差不多凌晨的时间段里,酒醉保护站也已经陷入了沉寂,就?连在附近落窝的禽类这个点?都没有鸣叫声了。
高海拔地区本来早晚温差就?大,这会?风更是带着一股阴森森的刺骨寒意。
一道高大的黑影轻车熟路的找到了隋昭昭的房门,黑色的口罩上一双被阴影笼罩的发寒的双眸。
他拧开房门,屋内窗口大开。
月光宛如能够洗尽世间一切肮脏,毫不保留的尽数透过窗口洒落到床上拱起的棉被上。
厚厚的棉被里的那人大概是醉狠了,睡得十分安逸。
他抬步上前,诡谲的阴影跟随着月光而变换着形状,森森的惨白落在他裸露的手腕上。
坐在床上,一只手缓缓的掀开被子,另一只手落在了暗处,只能看到似乎攥着一个什么坚硬的东西?,光影的画面组合特别像一出悬疑犯罪剧。
棉被掀开的一角里却并没有看到意料之中的人,白花花的枕头安详的塞在里面。
一招绝顶的空城计,嘲讽意味十足。
下一秒,房门被外?力重重大开。
房内大开的窗口和房门形成一条通风口,狂风争先?恐后猛地灌入,将门狠狠的摔在侧边那堵墙壁上,又猛地反弹回来。
“哟,上个厕所的功夫,”隋昭昭靠在门框边,饶有兴趣道,“看看我发现了什么。”
风声大作,飘舞的窗帘一瞬间挡住了骆清河的视线,起伏的帘子下隋昭昭的身影若隐若现:“昨天我醒了就?感觉哪不对劲呢,原来是屋内进色狼了。”
骆清河盯着她,半晌才开口道:“给我装醉呢?”
“你?派来的那傻子,就?差把头凑到我面前数酒瓶子了。”隋昭昭感觉骆清河在纳河这一块大抵是实在无人可用了,才让小李那个愣头青当起眼线来,“所以呢,骆先?生,有何贵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