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寸舟
饭局结束时,曲疏月紧着收拾包,她谦让长辈,最晚一个才出来的。
陈涣之就站在走?廊上抽烟,手肘架在窗棂上,隔几?秒就递到嘴边吸上一口,窗外是?新抽了?翠叶的芭蕉。
昏黄的壁灯打在他身上,将他寡欲的面容照出一片浓影,一派溢于言表的烦躁。
这个婚结得,也许只有两家的大人,才喜上眉梢吧。
陈涣之看曲疏月出来,抿着唇角点了?一下头?:“爷爷身体好些了?吧?”
曲疏月说:“好多了?,多谢你关心?。”
他深深看了?她一阵:“不用客气。”
曲疏月转过身,没什么多余的话好说。
但陈涣之叫住了?她:“曲疏月。”
“怎么?”
她抬眉时,看见他的眼?睛像淡云缭绕的青峰,雾蒙蒙的。
半天,才听见陈涣之说:“这阵子会很忙,你注意?休息。”
“知道了?。”
她跨过门槛时就在想?,不出意?外的话,他们会这么平淡且无趣的,过完作?为工具人的一生。
这厢议定了?婚期,曲粤文的嫁妆也准备的差不多。
东郊新开发的楼盘,一套八百平的小洋房,户主写的是?曲疏月。
曲疏月拿着不动产权证,扫了?一眼?:“还以为,姑姑要陪送个车啊什么的。”
曲粤文抓了?把瓜子,宣扬起她多年总结的经验:“这就是?你稚嫩了?,女人这辈子的两大禁忌操作?,你知道是?什么吗?”
连慧姨都凑了?耳朵过来:“是?什么?”
“一,心?疼男人的方方面面。二、结婚时陪嫁车,或是?装修男人的房子。 尤其第二点,离婚的时候够扯皮的,装修别人的房子,你就等着人财两空吧。还有车,就算买来的时候再贵,开个几?年还值什么钱!”
曲疏月对她姑姑的这套心?得,一笑置之。
曲慕白往上推了?推老花镜:“房子地段选的不错,丧气话就不要说了?。”
曲粤文说:“还不是?陈家出手太阔绰了?,要不然我哪能放这么多血,是?吧老曲?”
“别贫了?,早点去?睡觉,月月也是?。”
那天之后,多了?个筹备婚礼的因由,陈涣之和曲疏月的联系,骤然热络起来。
陈涣之集理工男的特质于一身,办事?极其讲究效率,绝不安排任何一项多余的程序。
周四下午,曲疏月刚开完会,收到他的微信。
zh:「周六上午九点,独蘭亭见面。四件事?:试婚纱、试菜、挑选请柬、熟悉婚礼场地。」
他们预定了?独蘭亭的酒席,一家走?侘寂风的古典园林酒店,位置有些偏,却很符合陈家人一贯的低调作?派。
在此之前,曲疏月根本不知道,这家酒店还能办婚礼。
因为她身边的白富美们,个个推崇京市的地标酒店,七星级的rudazzle.
她身边的辛美琪凑过来看了?一眼?:“谁啊?发信息跟下命令似的,比咱们方行?还言简意?赅。”
曲疏月也没瞒着:“我未婚夫,很快就是?我老公了?。”
反正过不了?多久,也是?要给?同事?发请帖的,瞒也瞒不住。
辛美琪一口矿泉水喷了?出来:“一步到位啊你!”
曲疏月淡定的,抽了?一张纸巾擦桌子:“是?家里介绍,别那么大惊小怪的。”
她噢了?一声?:“我懂我懂,你们这种高知家庭,奉旨成婚来的。”
曲疏月点点头?。
不愧是?藤校毕业的高材生。美琪一下就get到了?关键,在她们家,曲慕白的话几?乎和圣旨无异。
再加上他现在这个身体,娇贵得很,谁吃了?豹子胆敢违拗他?
辛美琪打听起男方:“和你结婚的是?谁啊?我有没有可能听过。”
曲疏月替她回忆了?一下:“上次拜访宝丰集团,你去?了?吗?”
辛美琪仍记得:“去?了?呀,我陪冯行?去?的,还见了?他们李董。”
“对,就是?他们新聘任的总工程师,姓陈。”
“vocal!陈工可是?炙手可热的人物啊。”辛美琪高呼了?一声?:“德国?回来的是?不是?!他爷爷今年刚刚退下来。”
曲疏月打开保温杯,雷打不动的,喝上一口西洋参茶。她含下去?:“那就不用我多说了?,懂王。”
辛美琪撑着桌子笑看她:“难怪啊,疏月,你进行?三年了?,程总给?你介绍那么些才俊,没一个能谈成的。咸吃萝卜淡操心?,我要有这么个未婚夫人选,天王老子我也看不上啊!”
曲疏月竖起三根手指:“我发誓,不久之前,我和你一样?懵。”
过了?会儿,辛美琪叫了?她一句:“疏月?”
曲疏月从?电脑屏幕上抬头?:“怎么了??”
“咱爷爷还有这方面的资源吗?也给?我发一个呗,我的要求都不必这么高的。”
“......”
第13章
京市的初秋, 已经有了五六分寒意。
周五晚上,曲疏月和余莉娜看电影到半夜,早上醒得?晚了点。
她匆匆洗漱完, 拍了点水乳, 简单抹上防晒就出了门。
从市区到独蘭亭要开二十分钟,好在周六是休息日, 不堵车。
但紧赶慢赶,到酒店门口时, 已经九点十五了, 她迟到了一刻钟。
曲疏月把?车钥匙交给门口的服务生, 让他代为泊车。
她手上提着个?爱马仕的中古手袋, 边给陈涣之发微信。
Quinlee:「我已经到了, 麻烦你再等一下。」
她穿过挂满花格窗的回?廊, 头顶是碧青色的瓦, 从池塘上吹来?的和暖风里, 有茉莉香。
曲疏月还没走完这一段, 便收到陈涣之回?来?的语音:“不用着急。”
陈涣之的语调很平,一种恰到好处的匀缓, 听起来?很舒服。
九年时间,确实?足够让一个?人发生改变。如今的陈涣之,在年少意气里,新?注入了几分沉稳练达的底蕴,更显矜贵。
陈涣之放下手机, 对身边的服务生说:“可以了, 去把?炖好的银耳燕窝端来?。”
服务生弯腰道:“好的, 您稍等。”
他拿起桌上的六份请帖,有黑金主调的, 有抽拉式的,样式不尽相同。
要紧的是结婚本身,陈涣之对这些小节,并没有那?么的在意。
但陈云赓的意思,婚礼上的大部分,长辈们都?已经安排好了,这些事情,你们自己?也?总要经一经手,是夫妻间有商有量的表示。
曲疏月绕过一片竹林后,一把?黄油布庭院伞下,陈涣之单手执着杯耳,闲靠在椅背上喝茶,一副漫不经心的俊雅。
他黑衬衫的袖口卷了上去,露出的那?一小截子手臂上,有几道分明的青色筋络,看上去健壮又性感。
曲疏月走过去,把?包放在一旁的椅子上,略微欠身:“来?晚了一点,不好意思。”
清脆一声相撞,陈涣之放下杯身,用菱花青瓷盖扣住了。
她早上出门急,也?是想着试穿礼服方便,随手拿了一条吊带裙,外面罩了件薄开衫。
南法风情的样式,凸起的精致锁骨两侧,肩带上缀着珍珠,V型领口开得?不算高,隐约看见雪白的曲线起伏。
只是很短暂的一瞬打量,陈涣之就僵硬着后背,迅速错开目光。
这时,服务生把?燕窝端上来?,他指了下,喉结细微的滚动一圈:“你先?吃点东西。”
曲疏月也?没客套:“那?么巧,我刚好没吃早饭。”
服务生说:“是陈先?生让提前炖的。”
曲疏月抬头看他,微微红脸,说了声谢谢。
而陈涣之的视线一直落在待选的礼服上。
他修长的手指滑动平板屏幕:“没事,知道你吃不上早餐。”
如果说有一个?恶习,叫曲疏月贯彻始终,那?就是赖床了。
连铁打的高考都?没能给她掰过来?。
高三时间紧张,曲疏月写卷子到半夜,第?二天早上,慧姨往往要叫五遍以上,她才能激活系统。
就这么贪睡,她还要在车上补二十分钟觉。
等到了学校,再把?早餐从便当盒里拿出来?吃。
可她吃东西速度慢,总是不等嚼完,早读课就开始了。
而这一系列不利因素中,只有一点对曲小姐有利,就是坐在倒数第?一排。
老师坐在讲台上,眼神被堆起来?的书遮挡出一个?盲区,再加上陈涣之高大身形的掩护,基本看不到她在做什么。
每天清早,尤其到了高三,曲疏月都?是躲在陈涣之的校服后面,偷偷摸摸的进食。
有时候因为太着急,嘴角的碎屑难免蹭在他衣摆上。
陈涣之没发现?,就这么穿着招摇过市,被他那?帮哥们儿笑:“涣哥,您吃饼的时候,衣服也?想尝两块?这都?掉渣儿了。”
惹得?大家都?笑起来?。
陈涣之低头撇了一眼,皱着眉:“啧,就你他妈废话多!”
曲疏月坐在位置上,听见外面的吵闹声,也?挺过意不去。
周五放学后,曲疏月主动提出来?:“陈涣之,你把?校服给我吧,我让阿姨给你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