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盅两件 第7章

作者:周板娘 标签: 现代言情

  肖屿冲她点了点头,就算打过招呼。

  杨荏顿了顿,赶紧也对对方点了点头。

  “你……”她刚想开口,男人已经走进教室。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我现在需要做什么?”肖屿自觉认领工作。

  张瑶妈妈指着天花板:“没事没事,麻烦你先把几个风扇拆下来洗吧。”

  肖屿应了声“OK”,拿着水桶去洗手间装了水,再回教室。

  他脱了拖鞋,跨上桌子,轻轻松松就把其中一只风扇的铁罩拆了下来。

  有小孩问他:“叔叔,家骏为什么不来啊?”

  肖屿正蹲着洗铁罩,对着小孩声音软了些:“他早上有跆拳道课哦,我刚刚就是送他去上课,才来迟了。”

  有家长好奇:“诶,家骏爸爸,你怎么不自己教家骏啊?”

  “哦,因为我不会跆拳道啊,我是练拳击的。”

  “哇噻,那家骏也有练拳击?”

  肖屿点头:“对,他上学期开始系统性学习了。”

  “怪不得家骏的体育那么优秀,上学期的跳绳比赛还拿了个全级第一。”张瑶妈妈问,“你是打算把家骏往这方面培养吗?”

  “那没有,这行太苦了。”肖屿轻笑一声,“我单纯是觉得男孩还是要有点儿阳刚气才行,另外多锻炼锻炼身体总是有益的。”

  妈妈们纷纷点头:“是的,现在的孩子都太娇气了,怕热怕累,能坐就不站,能搭车就不走路。”

  邱冬拎着脸盆回来了,陆鹿也来帮妈妈的忙,杨荏如虎添翼,擦窗的速度快了不少,她擦得认真,连窗框犄角旮旯的地方都用布抠了好几遍。

  肖屿已经在清洗第二个风扇罩了,因为站在桌上,他的目光很容易就落在那位“陆鹿妈妈”身上。

  看两眼,又收回。

  直到他听到李朝阳妈妈喊了一个名字。

  肖屿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过了快半分钟,他想明白了,手一抖,洗一半的铁罩当啷掉进水里,溅了他一脸污水。

  动静不小,家长们都看过来:“没事吧家骏爸爸?”

  肖屿稳了稳情绪,说:“刚手滑了一下,没事。”

  他继续干活,很快把教室前部的三个风扇都清洗干净了。

  他跳下桌子,拎着水桶去换水。

  走到教室前门,他顺手按了个按钮,刚洗好的那三个风扇便开始转动起来。

  教室里开始有风流动,杨荏能感觉到背后的衣服被风牵起,舒服得她长吁一口气。

  家骏爸爸经过她面前,杨荏再次对上他的目光,以示友好,她习惯性地提起嘴角浅浅一笑。

  这次肖屿没有太快移开目光,他看见了,女人左颊的小酒窝。

第008章 头上长草

  打扫得七七八八,张瑶妈妈张罗大家开始黑板报创作。

  要画要写的内容前两天发在群里了,大家各自认领一块地儿,照着画和写就行。

  肖屿拎着桶从洗手间回来,家长和小孩们已经开始作画,张瑶妈妈招呼他:“家骏爸爸,打扫得差不多了,你需要去接家骏的话就先走吧,剩下的我们来就行。”

  以往肖屿干完粗重活儿就会离开,毕竟在场的都是妈妈,只有他一个老男人,别人想说点什么八卦都不方便。

  但今天他想多留一会儿。

  “我看窗帘也脏,不知道多少个学期没洗了,我把帘子拆下来洗了吧。”

  张瑶妈妈欣喜:“可以吗?本来我打算待会儿再来洗的。”

  肖屿:“可以啊,小事,我顺手洗了,你们不用管我,忙你们的。”

  他人长得高,手长,甚至都不用踩凳子,三下五除二就把帘子都摘了下来,丢进胶桶里,带到洗手间。

  肖屿自认是个粗人,但在母亲的影响下,他的家务活从小做得麻溜,别人洗窗帘可能是用脚踩几下,湿透了就当洗过了,他不行,得一片一片手洗。

  洗帘子的同时,他在脑子里拼凑那些极其零碎的画面。

  他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认错人,小时候只见过那么几次,又过去了这么多年,连他都不信任自己的记忆。

  记忆里的那个小女孩面容模糊,肖屿印象最深的,是她笑起来的时候左边脸颊有颗酒窝陷下去。

  那时她穿着的白色睡裙和毛绒拖鞋,还有滚着玻璃花边的袜子,头发黑直,坐在黑色钢琴旁边,叮叮咚咚弹着琴。

  肖屿至今都不知道那女孩弹的是什么曲子,他对古典音乐一窍不通,更主要的是因为,他那会儿紧张到浑身汗毛直竖,觉得自己闯进了一个永远不会属于他的世界,再好听的音乐,在那当下全是扎人的玻璃碎子。

  ……

  洗完几张帘子,肖屿又出了一身汗,而且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耳侧的汗毛全竖起来了。

  肖屿闷闷骂了一声自己:“神经……紧张什么啊?!”

  他把拧干的帘子搭在走廊围栏上借日光,想等晾干一些再往回挂,他怕回教室后又要应酬,于是就站在走廊,隔着干净清透的窗户往里看。

  等了一阵,李朝阳妈妈走出教室,肖屿找到机会,跟上去,走出一段距离后再喊住她:“朝阳妈妈。”

  邱冬回头,有些疑惑:“嗯?怎么了?”

  肖屿不拐弯抹角,低声问:“想问问你,那位转学生的妈妈……就是陆鹿妈妈,你是不是认识她?”

  邱冬微微挑眉:“今天刚认识。”

  “哦,因为我刚才听到你喊她名字……”肖屿蹭了蹭耳后,又问,“能麻烦你告诉我她的名字叫什么吗?”

  邱冬慢慢扬起笑,有些意外:“看不出来啊家骏爸爸。”

  肖屿忙解释:“我以前有个、有个同学叫这个名字,但很多年没联系了,我想看看是不是同一个人而已,没别的意图。”

  邱冬望一眼教室,后门开着,能直接看见杨荏。

  “杨荏,”邱冬还是笑着,“姓杨,荏的话……家骏爸爸,你觉得是哪个字?”

  肖屿张了张嘴,记忆像被风推开的树叶,光哗啦啦涌进来。

  “是‘任’字头上长草的那个‘荏’?有一个词……那什么……”

  和音乐一样,肖屿语文也不行,琢磨了半天,才说,“时光荏苒?”

  *

  从学校离开,肖屿先回了趟家,把胶桶和抹布丢到阳台,进浴室洗了个五分钟战斗澡,头还是湿的已经再次出门。

  肖家骏上跆拳道的地方是个全年龄段跆拳道道馆,老板石民是肖屿体校同届的校友,跆拳道专业,打过比赛,拿过成绩,但最后还是回归到教学培训。

  总是要赚钱养家糊口的。

  和肖屿的健身房一样,道馆也在一栋写字楼上,停车场与底下的综合体商场共用,电梯间滚动广告屏就有道馆的广告。

  肖屿也想在健身房所在那栋写字楼投放广告,问了一下物业,不便宜——可见那家“丘比特”婚介公司生意肯定不错。

  他晚来了二十几分钟,跆拳道课已经下课多时,又是午饭时间,道馆里就剩肖家骏一个小孩,靠墙坐在地垫上,低头捣鼓着小天才手表。

  肖屿喊了他一声,小孩猛抬头,弹簧似的从地上蹦起来:“爸爸!”

  石民闻声从办公室里走出来,语气戏谑:“你再不来,我就要拐带你儿子去吃饭啦。”

  肖屿拍拍自己肚子,毫不客气:“行啊,听者有份,麻烦你顺便把我也拐带了吧。”

  他们到楼下商场挑了一家粤菜餐厅解决午饭,两大一小都饿了,肖屿点了四荤两素,白饭五碗。

  吃饭时,石民吐槽肖屿:“也就你好说话,耳根子软,别人一喊你你就去了,怎么不见其他爸爸去帮忙啊?是都跑去参加‘爹地去哪儿’了吗?”

  “你好土啊,都 2024 年了还在说这种冷笑话。”肖屿嫌弃地瞪他一眼,“是啊,去的都是妈妈,只有我一个老父亲,莫名有种七星拱月的感觉呢。怎么样?你是不是很羡慕?羡慕的话下次大扫除我预你一份,就说你是家骏他叔就行。”

  石民骂:“神经,你别搞我,我只是不懂这些家委妈妈怎么不去叫他们家的老公帮忙,每次都要喊你过去。”

  肖屿往儿子碗里夹了块烧鹅:“因为我是单亲爸爸啊。”

  单亲妈妈或爸爸总得承担得多一些,母担父职,父担母职,一个人做两人份的工作。

  肖屿淡声讲笑:“还有,你格局能不能大一点?家长群的交际网有多大有多密你知道吗?现在我多帮忙,过几天健身房需要宣传的时候,我找家长们帮忙也好开口一些,互帮互助嘛。”

  石民已婚未育,两夫妻一早说好了丁克,虽然没被拉进所谓的“家长群”里,但他打开门做生意,道馆的生源大部分是青少年,自然也清楚,家长圈中一传十十传百的威力。

  他筷子扒拉着米饭,忽然叹了一声:“哎,谁能想到昔日拳王现在沦落成为清洁工?”

  肖屿气笑,桌子下重重踢了石民一脚:“你再发神经,我就不让家骏来你这里学了。”

  肖家骏听到这句抬头,眨着眼问:“真的吗?”

  肖屿斜眸,弹了儿子一个脑崩:“是啊,换一家道馆,老爹我多的是同学干这行,跆拳道、柔道、合气道、攀岩……应有尽有,任君选择。”

  石民嚎:“别啊,别把我的尖子生抢走——我今年还得靠家骏去拿奖牌来给道馆镀金呢——”

  肖屿笑得痞里痞气:“那你求我啊。”

  两个大人闹起来比小孩子还傻,他们都没留意到旁边真正的那个小孩默默敛了笑,低了头。

  肖屿和石民之后聊起了正经事,肖屿不时给儿子布菜。

  肖家骏吃饭很安静,也很慢,无论肉菜米饭都是细嚼慢咽,米饭还剩一点,他实在吃不下,放下了筷子,跟肖屿说:“爸,我饱了。”

  肖屿瞥一眼,食指敲敲桌子:“怎么今天一碗米饭都吃不完?就剩这么一口,别浪费了。”

  肖家骏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但最后他什么都没说,重新拿起筷子,把剩下的米饭囫囵扒进嘴里。

  过了会儿,肖家骏起身:“爸,我去一下洗手间。”

  这商场两父子很熟,洗手间就在餐厅门口斜对面,肖屿点头:“快去快回。”

  男孩走远,石民羡慕道:“老肖,这孩子真是我带过的最乖的孩子了,你真有福气。”

  肖屿翻了个白眼:“头上长草这叫有福气啊?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

  “呸呸呸!”石民拿筷子尖点了点他,“虽然你的上段婚姻乱七八糟,但你也不能否认,它确实给你带来了一个宝贝孩子,这样还不够啊?”

  脑子里浮现儿子咧开嘴笑的灿烂笑容,肖屿不经意地也跟着笑起来:“是挺够的,这辈子值了。”

上一篇:三号风球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