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遇淮
“看看你现在做的都是什么荒唐事?连薄家的事都要跟着掺一脚,得罪了一片不该得罪的人。”褚耀怒气发作,狰狞了脸:“你现在觉得金钱能够压权了,就不顾褚家这么多年来积攒的人脉,接连几天我都被饭局缠得焦头烂额,都在从我这打探你这么做的意思。褚新霁!你是真想把全家的基业都倾覆吗?”
查薄司礼的购买记录这件事,的确牵扯出一系列权贵的人情往来,千丝万缕地联系着,褚新霁并没有太打草惊蛇,能够察觉的,最多也就是薄司礼一人而已。
而事情夸张传播的速度不亚于病毒,蝴蝶效应接连发生,明显是有人暗中操作。
任谁也想不到,放出这个消息的,竟会是薄司礼本人。
这招险峻而锋利,稍不注意便会烧及自身,从此万劫不复。若是失策,别说是薄司礼本身前途尽毁,就算是整个薄家也会遭受毁灭性的打击。
褚新霁脸色阴沉得可怕,眼底藏着无边无际的阴霾。
他还真小看了薄司礼。
简直就是不折不扣的疯子。
“事情我会想办法解决,绝不会影响到褚家。”褚新霁压了下唇,“至于别的,恕我无可奉告。”
他缓缓抬眸看向褚耀,“父亲。”
最后那个眼神让褚耀脊背蓦然发冷,颤着手指向他,宋知许连忙在一旁给褚耀顺气,眼眶发热,“新霁,你快别气你爸了。坐下来好好谈。”
褚新霁一言不发地拿起搭在椅边的外套,森然冷冽的眼神并未扫过褚耀,反倒是绕开他,要往门外走。
这样的无视无疑是对一家之主的蔑视,褚耀声线拔高,胸膛起起伏伏地追上去:“褚新霁,我跟你妈这么多年来没有看错,你真是冷血至极!”
逆光而立的清隽身形脚步停驻,光晕将那轮廓镀上一层浮跃的冷边,转过身来时,侧脸阴云密布。
掌骨间的筋脉隐隐凸起,褚新霁压住失望、愤怒的情绪,周身溢出阵阵恐怖的寒气,愈发觉得可笑、可悲至极。
“你们口口声声给我编造了这么多借口。”他压低嗓音,连齿根都咬得死紧,唇边弧度肆冷:“为什么就不能是因为我爱她?”
爱这样奢靡的字眼,从未赋予过他。
因此他习惯扮演着恭谦,温驯,寡言的角色,在灰败的暗影里,一步步走向强大。
时至今日,他做出这一切,也仅仅是出于爱。
浓烈的,炽热的,不计后果,永不坠亡的爱。
第61章 晚春(双更)
沈月灼到底还是主动联系了薄司礼。或许是早有准备, 在听到褚新霁和褚清泽争论的对话时,她没有太大的反应。
无非就是,褚清泽嘲讽褚新霁卑劣, 后者则淡淡应声,问那又怎样。
她才没那么傻, 不至于听薄司礼说什么都信,觉得褚新霁跟她结婚单纯是为了报复偏心的父母和总是叛逆的弟弟。
怀揣着疑问, 她回了一趟家,有意引导话题, 沈歧则语重心长地劝她和褚新霁分开,她追问原因, 他们又顾左而言右, 半点有用的信息也没套出来。
她们从褚宅搬出来,长辈们没说什么。沈月灼从朱姨那打听出来, 褚新霁似乎和长辈们发生了争吵, 具体原因不清楚,她猜测大概都和这场婚姻有关系。
临近年关,沈月灼和褚新霁各有各的忙法,集团事务多, 要去各个分公司视察, 还有各种年度总结会议,新年度的战略方向等等,两人见面的时间屈指可数。
反正一到晚上她就装睡, 有时候他回来地很晚, 常在客厅坐至深夜, 英俊面庞似乎沾上一点愁绪。
她有试探过,不过无一成功。就像怎么也撬不开的蚌壳, 人人都知道里头有东西,唯独她不清楚里边到底是沙砾还是珍珠。
时间如此流逝,昭月工作室的新游戏《明日战舰》也很快筹备上线,所有的流程都顺利到不可思议,当月的流水和热度遥遥领先,甚至还火到了外网,有些网友翻墙都要玩,还在官网问能不能出国际版。
工作室营收创佳,也开始赞助各项活动,其中首项便是星娱传媒旗下的全国歌手选拔赛,游戏logo占据的版面还算可观,节目也热了一把,算是共赢。
庆功宴上,沈月灼作为赞助商之一出席,众人对她客气又尊敬,唯独最大的那家化妆品集团的高层不拿正眼看人。她也没太在意,找了个僻静的角落看着选拔赛出道的亚军和季军生涩地敬酒。
冠军冷着一张脸,台上台下两副面孔,眼里皆是不屑。
“你来这就光喝酒了?”
褚清泽举着香槟在她身边站定,连帽卫衣,各种金属饰品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三枚耳钉依次从耳廓连到耳垂。这种正式的场合下,他这身装扮个性实在太张扬。
作为该节目总决赛的特邀嘉宾,在圈内也算有一席之地的全能原创歌手,他的确可以有自己的个性,毕竟现在的褚清泽,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被人调侃一事无成的少年了。
沈月灼装作初识般,递出名片,礼节性地握手。她脑子里还在捋自己的思绪,缠绕不清,问出的话也带着闲谈的随意。
“洁雅花这么多钱,捧一个选秀节目冠军出来,能回本吗?”
褚清泽见惯了,跟着觑过去,“反正也不缺钱,捧着呗。投资都有风险,更何况人家还是老总亲侄女,实在没天赋,也能圆了孩子的梦。亚军和季军都是纯素人,也就这几个月能借着自身名气接点代言,过段时间也就销声匿迹,查无此人了。”
宴会厅里没有记者,说话自然没那么多顾忌。残酷的事实从褚清泽嘴里说出来,有着跟他性格不符的老成,沈月灼不免掀眸觑他两眼。
她替人打抱不平,“万一人家有自己的造化呢?”
褚清泽摇了摇头,说:“难。”
沈月中习惯了跟他拌嘴,“你自己都是从素人混出头的,怎么讲话这么丧气。”
“我算个屁的素人,从签约那天起,跟我哥有过交集的人一个接一个地涌上来帮我,谁都心知肚明,靠得是我哥的面子。”
褚清泽纵然很不愿意承认,却也不得不接受事实,“他都是做多说少,背地里帮了我很多。不然我这会还不知道在哪个录音棚里挣扎呢。”
浅显易懂的道,心高气傲的时候,都爱把成功归结于自己的努力和好运气。只有在浮华的圈子里待久了,才明白遍地都是金子,单枪匹马闯出来的实在是少之又少。
如今他能够心平气和地提起褚新霁,沈月灼有些意外,难得没有反驳,垂着眼睫想起薄司礼给她的那段录音。
其实他们兄弟俩,也没想象中那么水火不容。
“你跟霁哥和好了?”她犹豫一阵,还是问出了声。
褚清泽要笑不笑地,“我跟他本来也没什么大矛盾,最后就是怨他在订婚宴前拉着你领了证,做事太决绝,一点退路都不给我留。吵完也就差不多了。”
沈月灼站在璀璨的灯光下,双眸澄亮,香槟的味道她不太喜欢,只抿了一点点装样子。
“那你知道为什么褚叔叔和宋姨都不喜欢他吗?”
褚清泽不知道她怎么突然问起这个,如实讲:“好像是闹过矛盾,朱姨说他十二岁那年坠了湖,警察说是自杀,给大家留下了很重的心阴影。没多久他就去了少年班,很少回家,人也越来越冷淡。”
这段故事她从未听说过。长辈们丝毫没有表现出异样,沈月灼想起来,似乎就是从这个时候起,她不再黏着褚新霁,两人的界限也越来越远。
她一时间觉得心脏钝痛,脑袋也跟着昏沉。不敢想象,在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都过去很久了,你对他的叛逆期感兴趣?”褚清泽才是真正的没心肺,混蛋事干得多了,没觉得有什么异常。
见沈月灼脸颊惨白,他开玩笑说:“警察说的未必是真的,现在他不是挺好的么,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
沈月灼敷衍着:“但愿是这样。”
钢琴架旁的簇拥的人群散开,洁雅的那位高层在侍应生和安保的护卫下很快离场,后面还有几个节目没表演,褚清泽不免觉得奇怪,招来他的经纪人问。
他这经纪人门道多,跟池止也是朋友,什么小道消息都知道一点,压低了嗓道:“你哥这几天不是在帮盈致投东城那个标么,原先定好的隔壁包厢,结果咱这外头围满了记者,几位大人物有点不太高兴。酒店又不想得罪人,把这事跟洁雅一说,他们自个就去解决了。”
不多时,一行人从纸醉金迷的门外鱼贯而入,宴会厅里的无关人员已经遣散完,盛放的玫瑰将黑夜缠绕出醉人的香气。她一眼先认出了路凛,他正为一位头发半白的中年男人引路,就连先前从不正眼看人的洁雅高层也在赔笑。
那位中年男人同褚新霁并肩而行,正和颜悦色地交谈着。
人人都西装革履,气质却大相径庭。
褚新霁肩宽腿长,轮廓浮冷,垂落在笔直的裤线旁的手修长又骨感,钻戒显得夺目绚丽,仿佛将他从遥不可及的天上拉下来了一点。
“沈小姐,这边出了点意外,麻烦您先去别厅稍作休息。”
工作人员满是歉意的声音拉回了沈月灼出神的思绪。
沈月灼收回视线:“好的。”
她转身的那刻,褚新霁也刚好抬眸,同她隔着浮光跃金般的奢华宴会厅,遥遥对视一眼,让她莫名心悸。
等在别厅落座,手机震动。
[霁:别喝太多酒,结束后我来接你。]
沈月灼心头一跳,掌心蜷缩,摩挲着手指头慢慢思考。她没有回复,而是退出聊天框,给坐在她对面,正在和另外几位赞助商高层推杯交盏的褚清泽发消息。
[何时能暴富:阿泽,我能请求你配合我演一场戏吗?]
与别厅相对的另一间包厢内。
饭局结束,送走关键人物,路凛才算彻底松了一口气,扯松领带,整个人犹如烂泥瘫在座椅上。
“霁哥,你们家那小姑娘还真是深藏不露的潜力股,董事会那几个pass掉《明日战舰》的老古董都快后悔死了,三天两头就在会上提议,说要多投资游戏。”
路凛今晚喝得有些高,自顾自地讲了一通,“跟真不知道现在游戏有卷似的。”
盈致资本内部的一堆麻烦事,大多是他那没有血缘关系的二姐路遥搞的,他不能跟她计较,还得按照跟他爸的约定,将她的身份瞒着,几乎每天都在焦头烂额。
褚新霁皱眉看着屏幕,电话接连拨号三次都被挂断。指尖倏地握紧,连指腹都泛着白,寒潭深目里溢出丝丝戾气。
他没什么耐心地应着路凛的话,“意料之中。”
盈致这次参与的公开竞标,资质倒是齐全了,医疗器械业绩这块卡得很严,才考虑用联合体的方式投的。毕竟新公司,哪来的业绩,还不是得做起来才有。
碰见沈月灼和褚清泽实属意外。
路凛撑着眼皮,将褚新霁的意兴阑珊都放在眼里,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兴味道:“霁哥,你家那小姑娘挂你电话,你能忍?”
褚新霁伸出手懒怠地搭在桌面上。
常戴的各种百达翡丽、劳力士等不见踪影,光彩全被钻戒所取代,同样昳丽惹眼,却到底呈现出截然不同的观感心境。一个是年少有为的精英,一个则是禁欲的人夫。
路凛正饶有兴致地观察着好友身上的变化,就听到一声凉飕飕的轻讽声。
“你要是忍不了,可以闭嘴。”
今夜寡言的人纡尊降贵送出去的三句话,其中两句都与沈家大小姐有关,浓烈到呛人。
路凛非但没觉不悦,反倒来了劲,调侃:“霁哥,醋坛子打翻了,酸得我牙疼。”
“要是实在难等,穿过中庭把人抓回来呗。”
“你要是过去要人,铁定一抓一个准。”
“正好还能给你那不懂事的弟弟一个下马威,啧啧,有名有份的正宫下场,简直就是乱杀。”
话密到连褚新霁忍不住掀起眸子睨他,“最近很闲?一个标的还不够你忙是吧。”
“别别别,我这半年来每天都只有六个小时睡眠时间。”路凛抹了把汗,再来几个拓展项目,路遥那边他还真不一定能应付得过来。
“难怪。”褚新霁声线温沉,高挺的眉骨压得很低,“都没时间祝我新婚快乐。”
路凛:“……”
“我发了红包,你没领,这也能赖我头上?”
褚新霁挑起眉梢:“我这辈子就结一次婚,你就发个上限200的红包,好意思吗?”
路凛听出来了,这人就是典型的无底线宠妻。沈家那小丫头怎么折腾他都行,甘之如饴不说,还跟外头薄家的情敌斗,明明醋得要死,偏要忍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