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儿翻 第113章

作者:容溶月 标签: 强强 天作之合 青梅竹马 市井生活 玄幻仙侠

  阿勒有两息没讲话,拍完泥点才应了声:“嗯。”

  很出息。

  他单方面给两人之间的窗户纸捅了几个洞,今日避开是为了让她有时间消化昨夜的话,结果她这一整日,要么不声不响不问过半句,要么就拿军费正事堵他,最后来这出完璧归赵。

  龙可羡出息的还不止这点儿。

  第二日,阿勒没出门,两人就在前厅碰上了面。

  伏先生和闻道都在,龙可羡后至,见着桌前的阿勒就刹住了脚步,故意放慢速度,寻了个最远的位置坐下,不讲话也不对视,只在喝粥的间隙偷偷地瞄一眼,蜻蜓点水似的,立刻就收了回来。

  阿勒稳得八风不动,仿佛没有注意到。

  用过早饭,龙可羡便迅速地回到屋里,关门的刹那开始懊恼复盘,方才应该更加强势一些,最好能扒着他的领口,说:“你不可以不理我!”

  但想也知道,若是阿勒抛出那夜的问题,龙可羡又会像蜗牛似的缩回去,舌头打结,脑子浑沌,结结巴巴地讲不出话来。

  到底要如何是好?

  龙可羡背着手,赤着脚,又焦躁地走了八百个来回。

  ***

  这种微妙的气氛没有维持太久,大伽正要回阿悍尔了。

  连日天晴,空气薄而轻,一艘不起眼的商船停在泊位上,船户在进行最后的校对,龙可羡揪着大伽正的袖子,垂头丧气的听他讲话。

  “高大夫讲了,脉案一切都好,武道不要落下,哥哥已经给你寻了师傅,再有半年……”大伽正欲言又止地看着她,“罢了,哥哥会同你讲的。”

  龙可羡张了张唇,往后看了眼,阿勒站在风翼里与人讲话,肩袖鼓起来,是理事时的正经神态,很亮眼的俊。

  她闷闷地应好。

  阿勒像是察觉到什么,侧头时,龙可羡已经转了回去,像两道风尾,在半空轻轻擦过,没有激起半点涟漪。

  阿勒遣了两条船一路护送到阿悍尔,交代完,从侧旁泊位过来,对大伽正说:“山南海域已经动起来了,让司绒不必束手束脚,捅破天也有我接着。”

  大伽正颔首,看了阿勒片刻,看得他没办法似的,说:“您别这般看我,说半年就是半年,事关这小炮仗,我总不会出尔反尔。”

  龙可羡迷茫地抬头,大伽正揉揉她的脑袋,已经踏着搭板上了船。

  风里不宜多言,龙可羡的发丝侧扬,她朝远处摆摆手,落下来时揉了揉眼睛,下意识想要牵住阿勒,他也正看过来。

  那夜之后,第一次对视。

  半透明的日光落在肩身上,暖而不燥,有预谋地撺掇起了周身的温度,他们的手指头藏在袖中,不约而同地动了动。

  都忍不住想要靠近。

  又碍于某种微妙的情感状态而难以出手,进进不得,退又不舍得,只好挨着这又痒又麻的折磨。

  龙可羡望天望海,最后垂头盯着自个儿的靴面,正要开口,被后边一声喊打断。

  “公子!马都备好啦!”

  俩人同时回头,恶狠狠地瞪了眼厉天。

  马拴在阴凉处,泊位空置,往来也没有几个人影,他们沉默无言地往那走,盈耳的是风吼浪啸,在转角的地方,龙可羡突然斜身,拉住他的衣袖,手紧接着往上攥他襟口,闭上眼,不管不顾地怼了上去。

  猝不及防。

  唇是软的,牙是硬的。

  磕头似的亲吻让两个人都不好受,嘴里几乎是顷刻间就漫出了血味儿,血味儿激起了阿勒按捺数日的劲儿,想都不想地就罩住她后腰往前带,熟稔地含进去,加深了这个吻。

第115章 别离泪

  亲上去时, 龙可羡清晰地听到胸腔里坚冰迸裂的声音。

  以至于她以为这就是和好了,不会再有超出她理解的问题,一切都和从前一样, 但晚间她再抱着小毯子敲响阿勒房门时, 就像打了胜仗趾高气昂的小将军。

  阿勒情绪很淡, 几乎没有怎么看她, 就坐在书桌后边写信,他眼风不动, 也能用听觉捕捉龙可羡的动作,她把那小毯子堆在榻上,圈地盘似的盖得严严实实,坐在那儿把算盘拨得啪啪响,一颗颗的算盘在她手里成了钩子, 勾着他去看,诱着他去问。

  他偏不。

  于是算盘声止了, 龙可羡赤着脚, 圈椅椅脚在地面曳过的声音由远及近, 最后“笃”地停在书桌旁。

  龙可羡进入了他余光范围里,装模作样地从书架上挑了本书, 坐在椅上开始翻看。

  阿勒正襟危坐,铺纸换笔, 是在拟半年内的巡船安排。

  余光里,龙可羡翻了两页书,眉头皱得能把纸页夹起来,正着看了会儿, 倒着看了会儿,就这般颠来倒去地摆弄, 发现自己怎么都看不懂。

  她泄气地把书一撂,悄摸儿瞄一眼阿勒,阿勒不管她,她便又把书捞起来,故意翻得哗啦啦响,阿勒还是不管她。

  因为他心知肚明。龙可羡打小如此,每每有事要讲,自知这事不占道理却不肯轻易罢休的时候,总要先招来阿勒的注意力,再与阿勒示好。阿勒接了,她才会讲。有时阿勒坏么,故意逗弄着人佯装不懂,龙可羡便会急得团团转。

  龙可羡虚张声势的本事就到这儿了,把书胡乱一翻,着急起来,便理直气壮地拖着椅子坐过去:“这里我看不懂。”

  “攒起来,明日去问伏先生。”阿勒视若无睹,下笔仍旧稳。

  “不要伏先生讲,现在就想知道。”龙可羡强硬地把书推过去。

  阿勒终于慢条斯理搁笔,把纸放在手边晾,侧额看了眼龙可羡:“当真要听么?”

  好了,这几日晾自己也晾她,装作漠不在意,装作泾渭分明,结果龙可羡不明不白的一个吻就让他失控。这会儿终于有点撒了三日网,要开始反击清算的意思。

  “不听。”龙可羡毫不犹豫地否认,把书合上,亲亲热热地挨过去,用额头蹭了蹭他的肩。

  猫儿一样,蹭完了才舒坦,却在要抬头的时候被摁住了脑袋,阿勒轻轻摩挲她的发丝,缓慢下移,罩住龙可羡后颈,用握掐的方式控制着让她抬起头。

  “又亲又蹭的是怎么个意思?”阿勒眼神很沉,一字一句讲得慢,“忘了那夜我讲过的话了?”

  龙可羡眼神飘忽:“……忘记了。”

  “撒谎的时候不要左顾右盼。”

  阿勒拇指正好卡住她耳下,用了些力,把那处磨得发红,像是被谁揉得可怜兮兮,他盯着那点红,呼吸逐渐有些重,但他一动不动,把欲望牢牢压制在掌心下。

  “也不要无缘无故亲我蹭我,抱着毯子就往我屋里睡,你若想要与我做一辈子兄妹,这些事儿半点都不能做。”

  都不能做。龙可羡被吓住了,凑近舔了舔他的唇:“这般,也不能?”

  阿勒喉结上下一滚,滚出来的声音微哑:“不能。”

  龙可羡面上浮现出困惑,那种被蜂蜇过的感觉又窜了上来,仅仅几息就消下去,因为同那夜相比,龙可羡已经长进了许多,她学会了使坏。阿勒说不要叫他哥哥,她便不叫了吗?阿勒说不能亲近他,她便不亲近了吗?手脚皆长在她身上,若是他不愿意,捆起来亲一顿也是可以的。

  这般一想,龙可羡挺起胸脯,煞有其事地宣布:“我不听你的。”

  “为什么?”阿勒像是料到了这点,不疾不徐地反问。

  “兄妹要与你做,亲近的事也要与你做,”龙可羡拽着他的衣摆,讲得小声又郑重,“我不想要别人……”

  不想要别人。这句话莫名地抚顺了阿勒的毛,让他不知不觉放柔声音:“怎么天底下的便宜事你都要占了,没有这么容易的事。”

  “怎么没有,”龙可羡强撑着一口气,“我讲有就有。”

  “好不讲道理,”阿勒扣着她脖颈,往前压一寸,两人已经鼻尖相抵,“要我答应也成,只是这般就不能算作正经兄妹了。”

  好说!龙可羡眼睛都亮起来了:“在外边,我不喊你哥哥!”

  这般上道,阿勒饶有兴致地问:“哪里喊?”

  “ 家里偷偷喊。”

  “不妥,”阿勒想了片刻,终究还是做了个混账,附耳下去,“榻上喊。”

  龙可羡压根没明白这是个多无耻的套,喜滋滋地答应了,这就想拽着阿勒去榻上喊个百八十遍。

  于是阿勒明白了,哥哥这两个字对她而言没有世俗关系的加成,更没有伦理孝道的规范。

  只是一个单纯的称呼。

  兄妹意味着安全感,龙可羡从小到大最稳固的一段关系就是兄妹,哥哥这两个字,就代表了她不是没有人要的小崽,所以她抗拒变化,本质是在守护关系。

  但阿勒的结还没有解开,他按住龙可羡的手,没让动,把话题绕回去:“讲讲清楚,什么叫不想要旁人?分明有人前些夜里还在讲喜欢旁人,与喜欢我一样。”

  “是一样的,”在阿勒眼神骤变时,龙可羡往前亲了亲,“你更多。”

  她挣开阿勒,从小兜里掏出本册子,稍稍翻了翻,上边是密密麻麻的甲等,龙可羡洋洋得意地甩了甩册子:“多得……旁人拍马都赶不上。”

  阿勒缓吸口气,这不谙世事的小炮仗,惯会惹得他心窝又酸又涨。

  不管是不是爱,阿勒总要和龙可羡天长地久的。

  那是不是爱还重要吗?

  对阿勒来说,龙可羡才最重要。

  他栽了,他已经先输一筹,他意识到就算龙可羡不爱他,只是单纯喜欢这种狎昵的亲近,他也没有办法拒绝,甚至会在这种失衡的关系里沦陷下去,所以他只能另辟蹊径。

  阿勒在他揉红的地方加重了力道:“不但册子里要有我,心里边也要搁着我,不可把我忘了。”

  龙可羡乖乖点头:“我不忘。”

  “不能把旁人记在册子上,这里,”阿勒弹了一记封皮,“我全都要占。”

  龙可羡立刻捂住册子:“你不讲道理!”

  “我自然不讲道理,与你学来的,”阿勒看着她,“若是日后你喜欢哪个公子哥儿,也要记着同我讲。”

  龙可羡不明白:“为什么?”

  “你别管,讲就是了。”

  只要宰得够快,下手够利落,龙可羡就永远只喜欢他一人。

  他偏要一厢情愿,他偏要自作多情。

  ***

  秋风起的时候,龙可羡开始在南清城东处一座岛屿精进武道,阿勒新请的师傅是个宗师,他要在这儿让龙可羡往天阶上再走几层,直到触到那层壁垒。

  在这半年里,任何事情都要给龙可羡让步。

  为了保证专注,阿勒不能留在岛上,只能七日来见她一回。龙可羡很听话,每次到了日子,就抱着小册子坐在礁石上等船来,刮风下雨都不愿意挪步。

  阿勒花了三个月,循序渐进地把回北境这事儿漏给龙可羡,但最终明白过来的她还是消沉了好几天。

  龙可羡十六岁生辰这日,收到了一把叠雪弯刀,隔日,便踏上了北归的船,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阿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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