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宿敌复活后 第14章

作者:兮树 标签: 强强 情有独钟 欢喜冤家 天之骄子 西方罗曼 西幻 玄幻仙侠

  “是,当初把音节拆开的时候我特地改写过字母,让人没法一下子联想起来。但在真的有心人眼里,线索太明显了。再说了,在流岩城里,根本不存在什么只有你我知道的秘密。还是说,你觉得母亲看不透这种文字游戏?”她极尽嘲弄地笑了两声。

  阿洛没说话。他失色的唇紧紧抿着,整个人竖起了无表情的防御,无法再维持高姿态。

  她于是知道她成功伤害到了他。

  或许也伤害到了过去那个对他们的秘密同盟深信不疑的自己。

  他们断绝联系的五年在这一刻前所未有地清晰,像条奔腾的深河,咆哮着横在他们之间。对岸的魔导师阿洛、还有映在回忆水流中的她自己,全都面貌似曾相识,却也如同陌生人。

  “只有贬低过去的——不,和我还是朋友时候的自己,你才能感觉良好吗?”

  阿洛发问的语调十分平静,只是这平稳本身也像是一种极力压抑的伪装。

  迦涅握紧双拳,强硬地维持立场:“我在陈述事实。母亲有自己的消息渠道,当时也不止一位前辈在逐个追查署名者。我们做得并不够干净,阿涅特·加罗的真实身份曝光只是时间问题。”

  “如果真的有古典学派的大人物知道阿涅特·加罗是谁,‘阿洛·沙亚当年在《十一条宣言》下签过名’,这件事早该传遍了。多好的反面事例,”阿洛轻声笑,“它足以证明我不懂事的时候,就早是个极端分子。”

  迦涅沉默地眨动眼睫。

  阿洛翘起唇角:“但是并没有,不是吗?哪怕是我晋升魔导师的时候,也没人挖出这件旧事做文章。”

  迦涅在黑礁时,千塔城的重大新闻她或许会比其他人更晚知道,但绝不至于一无所知。针对新晋魔导师阿洛·沙亚的热烈议论和攻讦,确实没有提及《十一条宣言》。

  “伊利斯知道那个假名,但她驱逐我之后严格守秘,从未解释过为什么和我断绝师徒关系。告密的人也没有大肆宣扬。这是个我至今没想明白的疑点。但如果是你……”

  阿洛看向窗外的雨雾。

  玻璃苍白的反光将他的侧颜染得有些失真,他的语气也像是沾染了水汽,潜藏在字句下的情绪变得飘忽、难以捉摸。

  “或许你是无心透露的,你告诉伊利斯时也没想到会有那样的后果。”

  他在为她寻找开脱的借口吗?

  可她什么时候需要他开脱?!明明是他自己的选择让他在奥西尼家失去立足之地,是他头也不回地消失,五年没有任何消息。

  迦涅深吸一口长气。

  阿洛的目光重新落回她身上。

  “如果把责任甩到我身上能让你好受一些,你大可以继续扮演受害者。但我没有做的事就是没有做。”

  她直直地望着他,眼睛里像藏了雪亮的锋刃,扎人,却也直奔心脏。她据理力争……即便没有理也强词夺理的时候,都总是这个表情。

  或许是伤情多少让人变得容易感伤,也可能是被突然涌现的回忆冲击,阿洛诡异地沉默,略微失焦的绿眼睛恍惚地一眨不眨。

  “但你不相信我。”迦涅的嘴唇突兀地轻颤了一下,立刻倔强地抿紧。

  阿洛回过神,下意识朝她迈出半步,但被她的神态堵在原地:“我——”

  迦涅冷硬地抢白:“我只说最后一次,你被逐出奥西尼家和我无关,你相不相信也与我无关。对奥西尼家来说你是背叛者,这点毋庸置疑。于私你是个差劲的朋友,过去五年,我没有收到你的任何一封信,这也是事实。”

  阿洛刚刚抬起的手便落回了身侧。

  “在我们各自看来,彼此大概都是叛徒。但这些说实话也都不重要了。事到如今,我和你的关系不可能回到从前。”

  片刻前还充斥着争执声浪的会客厅再次安静得可怕。

  两个人都不说不动,死样的寂静膨胀再膨胀,逐渐填塞客房的每寸空间,空气变得稀薄,大声呼吸都困难。

  一秒,两秒,初秋的远雷在远方隆隆炸开。

  原来雨还在下。

  迦涅找回自己的呼吸。

  “除了你觉得开价太高的药水,你的其他所有医疗开支——对你来说大概不是一笔小数目,我已经全部付清。”她环视四周,故意让视线在房间角落褪色剥落的破旧墙纸上停留片刻,并且确保阿洛注意到这个细节。

  “不用谢。”

  语毕,她转身离开,鞋跟在外面的走廊木地板上叩得响亮。

  脚步声远去了,阿洛仍在原地一动不动。

  刚才的争吵又在脑海里过了一遍,他在壁炉前屏着气踱了两步,忽然追到窗边。

  客房的视野本就不佳,白昼时分也只能勉强看到宅邸正前方的一部分。现在天已经彻底黑了,又下雨,他没在庭院里亮灯,近旁更是昏昏一片。

  突然冒出的小小光球于是格外明显,是迦涅随身携带的飘浮魔法灯。

  光球主人才露了个影子就又转身不见了。片刻后,走廊尽头的门砰地大声摔上,迦涅撑着伞重新出现。

  原来刚才她气冲冲走得太急,甚至忘了拿伞。

  阿洛失笑,唇角却在勾起的瞬间就压下去。他的脸色也变得异常难看。

  迦涅的宝塔形雨伞是浓郁的孔雀蓝,光球飘到伞下,伞盖莹莹的像发光的海洋生物,掀开盖子往下看肯定有蜇人毒刺的那种。

  她走得很快,金属栅栏门切割开宅邸内外,她没有回头。

  阿洛从窗边转身,餐桌上的茶杯静静坐着,杯口无力地升起一缕稀薄的热汽。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仍然攥着临时来替补的银杯。不仅一直没松手,他还无意识用力又用力,白银不够坚硬,杯壁外侧现在留下了四道浅却明晰的指印。

  红茶还温热,但阿洛将两个杯子还有茶壶里的东西一口气倒进了废水槽。茶杯和茶壶相碰,发出一声不详的脆响,拿起来看,双方却都依旧完好无损。

  阿洛脸色更僵,他拿起迦涅用过的茶杯,也不管这是家里仅存像样的那一只,抬手就要往墙上扔。

  茶杯还没投掷出去,他就猛然收臂。

  乍张乍收的动作拉到他肩背的伤口,迦涅在时他刻意忽略的疼痛报复性地袭来。衣服湿淋淋的,织物紧紧扒住皮肤,痛意成倍加剧。

  他龇牙咧嘴地嘶了一声,习惯性地立刻收敛表情,而后才想起身边没有第二个人。

  将剩余的茶具清理工作交给魔法道具完成,阿洛拉开椅子,还没落座,便踢到了迦涅留下的小皮箱。

  拎起箱子把手的瞬间,把它从窗口扔出去的冲动怒意闪现而后消失。他将箱子平放到桌面,盯着它看了良久,最终呼地吐出一口气,直接抬手拨动旋钮。

  箱盖啪地开启,他这才想到,失误,他忘了做防护措施。

  然而即便做了也只是多此一举,这箱子没有任何恶毒的机关。

  颜色各异的药剂瓶罐满满当当塞了一箱子:两种浓度的灵性药水、四种针对性略有不同的修复药水、好梦药水,还有促进外伤愈合的草药油膏和镇痛油。除此以外,箱子里还有家居常备的各种护符,驱邪之眼、织梦羽翼、清心莲花……

  这一箱子的东西远比克莱芒丝医院药物清单上的多,而且全都是千塔城信誉良好的药剂工房出品。再加上做工精良的皮箱,迦涅留下的东西如果以市价计算,足够帮阿洛负担起补贴两个队员整月开销的开支。

  奥西尼家的大小姐从来不是个吝啬鬼。可原来她对‘敌人’也那么大方。

  阿洛只要闭上眼,就能看见异常生动的场景:迦涅站在某家工房的货架前,不容质疑地让人往箱子里添置这个。

  但他已经两次误读她的态度,她这份豪奢的礼物或许也是一种讽刺。

  他通常不会因为自己金钱上相对的拮据羞耻。他没有名门豪族的家底,也从来没试图遮掩自己的出身。好在他物欲贫乏,并且自认为赚到的每一个金币都花在了该花的地方。

  没有购买医院推荐的药水的理由同样简单。

  他常年锻炼身体,在身体强化魔法上也有一些经验,受这点伤称不上大事,躺几天就好,为了省一点痛楚额外花钱毫无必要。

  但是在迦涅面前,因为她的几句嘲讽,阿洛就罕见地为不够富有而难堪起来。

  他垂眸,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抚过药剂标签,轻柔的动作像在触碰花瓣。

  他可以将这个药箱卖掉,并且确保消息传到迦涅耳朵里,坐实他在她心里已经足够恶劣的坏印象。报复的幼稚念头在骚动。

  但最后,阿洛轻轻阖上箱盖,转身走进套间深处。

  他从床底拖出一个陈旧的皮箱,起身时他因为撕扯到伤口抽气,却恰好吸进了扬起的灰尘,顿时呛得又咳了好一阵。

  箱子里东西不多,绒布裹住了一个筒状物,占据了一半空间。

  另一边摆着两块学徒练习书写魔法符号的泥板,上面躺了支翠色羽毛笔,不知道是什么翼兽的羽毛制作的,十余载过去笔身依旧艳丽夺目。

  泥板下压了一沓旧信件。最上面的三封并无火漆印戳,还没来得及寄出就封存箱底。

  这三枚信封正面的收件人名字是同一个:

  迦涅·O

第16章 探视-4

  阿洛垂眸看着信封。

  睫毛在他眼下投照出浅浅的一弯阴影,他的影子也落在信封上,遮盖左半部分,于是迦涅的名字也落入暗部,留大大的字母O沐浴在光亮中。

  将彼此的名字写完整、仅保留姓氏首字母,这与玻瑞亚的通信习俗相反,是他们曾经约定的做法。阿洛记不清是谁先有的主意,但这个习惯他保留至今。

  这一小小叛逆行为背后的意图洋溢着稚嫩无畏的自信,还有对彼此的信心:

  出身不重要,他们可以仅仅作为阿洛和迦涅存在。

  但这反叛举动原本就包含不可自洽的漏洞:越在意越想要撼动什么,反而愈发证明目标何等坚固庞大。

  十几岁的少年人用眼睛、用耳朵无师自通学会世界不可言说的法则,比如名姓、血统还有传承对法师有多重要。但他们自认与众不同,理所当然应该颠覆传统、违逆常理。

  于是他们想出这绝妙的主意,用张扬又隐蔽的方式宣告他们与所有人不同,每一次书写自己的、对方的名字都是一次小小的胜利反叛。

  可他们眼里圆滑可憎的大人也曾经十几岁过。

  他们也终于不再是十几岁。

  现在的迦涅·奥西尼彻底否定曾经反叛心熊熊燃烧的自己,她变得从内到外都更像一个标准的名门继承人,她曾经不屑一顾、发誓不会成为的那一类。

  可阿洛也早不是离开流岩城时的那个人,写这些信时的自己也变得遥远陌生。

  但这三封信分别是什么时候写的,他倒是记得异常清楚。

  离开奥西尼家不久他就给迦涅写了第一封,没有回音。他并不意外,甚至觉得自己的猜测被坐实,于是痛快打定主意,要和她就此切断联系。

  但那之后,他还是一次又一次,在不同的时间点重新提笔。

  可每一次具体落笔写了什么,他记不清,也不想记清楚。

  阿洛拿起最上方的信封,翻转过来。没封死的三角形信封口朝他翘起,像开启的通道入口,邀请他直面过去的自己。

  他的动作停住了。

  迦涅谈论‘阿涅特·加罗’时嗤之以鼻的表情像一根扎进眼球深处里的刺。阿洛闭眼又睁眼,她嘲弄的笑还是在那里。

  阿洛手指用力,最上端的信封顿时皱成一个纸团。他看向卧室墙角的壁炉,但那里没有生火。他烦躁地咂舌,索性吐出长串精灵语,念全他现任妖精信使的名字。

  红鼻子尖耳朵的妖精凭空钻出来,向他一鞠躬,小眼睛转了转:“您要多米送信给谁?”

  阿洛将纸团展平,连带着另外两封一起递过去:“没有收件人,多米,麻烦把这三封信随便处理掉,扔在人类找不到的地方就行。”

  多米尖声回道:“信使不能把阿洛先生的信件扔掉!多米做不到!”

上一篇:向创世神求婚后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