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江听月【
滕香扫了一眼,显然还算满意,低头拨弄了一下已经烧起来的火堆,似在无言催促陈溯雪快些来烤。
陈溯雪见到?她这幅样子,再看看她倔强背对着他?的后脑勺,总觉得她有些可爱。
他?又掏出些榛子拿给?滕香。
滕香皱眉看他?,没立刻伸手去接。
陈溯雪知晓是因为溪水边红果子的事情,他?懒声说?:“运气好,找到?个松鼠窝,摸到?了些它们没吃完的过冬用的榛子,不多,一会儿塞鸡肚子里烤了吃,麻烦你?帮我剥一下榛子?”
滕香看他?一眼,这才?伸手,但眼神有威胁,仿佛他?要是敢把爪子放到?她手心里就直接把他?踹飞。
陈溯雪把手里一把榛子放下时,指尖像是羽毛一样挠了一下滕香掌心,却又在她生气前?,老实地收回了手。
等滕香狐疑地看过去时,陈溯雪已经在一边处理已经除毛的鸡了。
滕香不懂怎么剥榛子,一旁的月如酒拿过一个来剥。
她看了一眼,便也学着剥了那么几个。
但由于耐心不够,榛子总剥不干净,榛子肉也被扣得坑坑洼洼,最后索性月如酒接过了活。
吃饭时,月如酒将明日必须离开东洲三山一事和陈溯雪说?了。
自然,也是和滕香说?过的话又简略说?了重点。
陈溯雪眉头微皱,看一眼滕香,却看到?滕香竟然也在看他?。
对视了一瞬,滕香就移开了目光。
陈溯雪眨眨眼,有些心不在焉地应了月如酒一声,道:“晚上找洗露草有些麻烦,明日一大早再找,今晚好好睡一觉。”
最后一句话,他?说?得轻,但却从舌尖绕了这么一圈。
月如酒没听?出什么来,可滕香却板紧了脸。
……
夜间,三人?寻了一处被榕树遮掩的不易发觉的地方休息。
月如酒在巨大的榕树上找了个位置便躺了下来。
滕香等月如酒睡下了,就从树上跳了下来,猫一般落了地,悄无声息。
落地后,她也没回头,朝更狭窄昏暗的地方走去,衣衫摩擦过树叶,发出细微的声音。
在她身后,同样有细小的衣料摩擦的声音。
陈溯雪同样落了地,跟在她身后。
滕香停下的时候,他?也停了下来,就在她身后一尺的距离。
她安静了一会儿,转过身来。
陈溯雪低头,月光都被树叶遮挡,但离得近,他?还是能清楚地看到?她的脸。
滕香没说?话,不知在想什么。
陈溯雪开始也没说?话,但他?想着,这么相对无言下去也不是事,便轻咳了一声,颇有些明知故问地开口:“你?找我……”
只是不等他?说?完,就见滕香抬手揪着他?衣领,硬叫他?低头。
陈溯雪闭了嘴,感觉到?滕香的脸近在咫尺,就这么顿了顿,似也在挣扎。
挣扎间,他?垂着眸看进她眼里,没有动作?。
滕香揪着陈溯雪衣领的手紧了紧,两人?的呼吸纠缠着,声音就在耳畔,都仿佛重了几分。
山林间虫鸣声都像在此时静寂了下来,悄无声息,互相只能听?得到?对方的呼吸声。
滕香抿了抿唇,她都闻到?了陈溯雪呼吸间清凉的味道,她知道那是一种野草的香气,今晚她看到?他?吃过后特地嚼碎了拿来洁牙漱口的。
陈溯雪等了等,动了动脖子要抬头,没想到?滕香一下又用了点力?气,柔软的唇瓣一下含了过来。
濡湿又潮热,与她手掌与眼神的寒凉不同。
陈溯雪呼吸一滞,便觉得唇上一痛,鲜血瞬间溢在唇齿间,他?来不及做什么,便感觉那柔软的唇瓣吮住他?唇上被咬出来的伤口,力?道不轻不重地吮吸着。
他?垂在腰间的手绷紧了,下一瞬抱住滕香,将头低得更低了一些。
交缠的呼吸,相似的山林间,同样的夜色下,激起两人?才?想起来的那么点记忆。
炉鼎……浴桶里翻涌的水……还有被水浸湿了的床褥。
腥甜的鲜血味道是可口糜丽的,滕香心头涌出些陌生的情绪,她有一瞬间,沉迷其中。
等她回过神时,人?已经靠着身后的树,陈溯雪清凉好闻的气息也充盈着她。
她一下推开他?。
陈溯雪却不是那么容易被推开的,他?顿了顿后,才?喘着气离开,只是脸垂在滕香脸颊侧,脖颈里。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却有几分得意:“我的味道还不错吧?”
滕香擦了擦嘴上的液体?,冻着小脸毫不客气:“你?是牛吗,还吃野草,都是草味,难吃。”
第20章
陈溯雪看着滕香离去的背影, 磨了磨牙。
他却没有立即跟上她,而是背靠着树,看着面前的山林树叶, 缓了会?儿气息, 将血液里被巫蛇印、被旧梦影响的躁动压下?去?。
脚边长了几株野生的芍药, 花苞半开,颤巍巍的粉嫩。
就像刚才滕香半眯着眼倒在他怀里喘着气时的模样。
陈溯雪垂下?眼睫走了会?儿神,无意识地抬手摸了摸唇瓣。
被她咬伤的地方伤口?已经有痂形成,没?有那么柔软了,他却记得滕香的唇含上来时的湿糯。
陈溯雪挺起腰直起身?, 准备往休息的大榕树那儿去?,突如其来的,便?是一阵困意袭来。
他眨眨眼, 知?晓是滕香吃了他的血,受巫蛇印影响,将睡下?在睡梦中见到记忆碎片。
但是, 这个女人是不是太没?有心了点?
刚刚那样啃过他的嘴,却能这么快入睡。
陈溯雪心里想着,却来不及做其他, 靠着树缓缓坐下?, 闭上了眼睛。
……
滕香陷入沉睡之前,以为?将会?见到的记忆是延续着上一个碎片。
却没?想到是一段截然不同?的记忆,很寻常的一截片段。
……
“你不喜欢巫族, 那我去?学剑怎么样?”
无昼城的各处告示栏里, 贴满了南河剑宗收徒的告示, 滕香听?到身?边的人声音懒洋洋的,仿佛只是随口?一说。
她的脸上覆了蝉蜕, 脸被揉捏过,与从前不大一样,到处圆圆的,很钝,变得没?那么尖锐,也没?那么淡漠。
听?闻这话也没?应声,只看了他一眼,便?抬腿离开了告示栏。
显然如今能和他和平共处,已是耗尽了她所有耐心。
陈溯雪跟了她两步,目光又轻扫了一眼,才是收回。
北荒清州与东洲三山结盟,又联合西海酆都与南河剑宗,共同?商议如何应对须弥洞之乱,并组织诸多修者奔赴各地解决须弥洞之乱引起的麻烦。
单纯靠北巫族已经无法镇压,须弥洞之中不止出现各种上古异怪魔物,更出现了无根秽雾,雾四处飘散,危害极大、
世间多恶秽,恶秽在大泽中心积淀形成旋涡状无底深潭,诸多异怪魔物便?从中孕育衍生,这便?是须弥洞,而无根秽雾,则是一种能吞噬人神识的东西,能腐蚀人心智,剥夺人身?上一切拥有的东西,先从肌肤再到五官,到血肉骨头,到了最后,便?是情感,让人变成恶鬼。
万万年?的无根秽雾更是能形成怪异的小异界,坠入便?极难脱身?回到现世,只能绝望地沉坠在其中。
传说曾经有人从无根秽雾中出来,却是成了魔。
去?南河剑宗的人很多,有的去?领取平乱的任务,有的则是要拜入门下?。
滕香却是要去?找一个人。
“沈见风是否是你们剑宗弟子?如今他人何在?”
入了山门,她便?找了个弟子询问。
“道友来找沈师兄?”被问到的弟子有些讶异,随即说话的语气唏嘘起来,“沈师兄几年?前开始酗酒,剑心不稳,又犯下?数桩错事,被掌门罚去?无幽牢受水刑,刑期十年?,但沈师兄于几个月前逃狱而出,至今不知?所踪。”
“几个月前?”
“大约就是……就是八月的时候。”弟子说完,连连点头肯定自己?的话。
滕香眉头紧锁着离开了南河剑宗。
下?山的路上,陈溯雪一直沉默着没?出声。
直到快下?山时,滕香才听?到他仿佛是淡然然的声音:“沈见风又是你的什么人?”
她抿了抿唇,不想理会?他。
可陈溯雪拉住了她的手腕。
滕香被迫不耐地回头,冷脸看过去?。
南河剑宗喜种枫树,正值枫林被秋风吹红的时候,陈溯雪今日?穿着白色的袍子,衣袖镶金丝边,头戴玉冠,身?姿挺拔得比这座山上任何一个剑修还像剑修。
“做什么?”她拧眉,声音清泠泠的。
陈溯雪的脸紧绷着,视线轻点她脖颈里那条嚣张的金色巫蛇。
滕香察觉到他的目光,瞬间表情更冷了,眼眸里带着凶,瞪向?他。
陈溯雪已经习惯了她这样的眼神,反而觉得她这样鲜活灵动,他捏着她的手腕不放手,压低了声道:“你和宗铖是什么关系我也不在意了,反正你们闹掰了,但你千里迢迢从东洲三山来这儿,就是为?了找沈见风,我都把巫蛇印给你了,你不能这样三心两意!”
最后一句话,他说得咬牙切齿,声音都沉冷了几分。
他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滕香,摆明了不是那么容易糊弄。
风吹过,滕香脚踝上的铃铛叮铃铃响起。
她的袖子,他的衣袖被风吹得纠缠在了一起。
他不放手,她纤细的手腕上很快就出现一圈红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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