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凤衾
徐氏不觉面上发烫，任由他这般搂着，心中却无比安逸，只微阖着眸子，将今日发生的事情事无巨细的都一一告诉了萧昊焱。
就连在寿仁宫遇上了宋澜，她也没有丝毫的隐瞒。
萧昊焱细心听着，一言不发，直到徐氏说起那赤金东珠手串的时候，他才开口道：“东西还了也好，云丫头尚且年幼，考量这些还太早了一些。”
徐氏点头称是，一时间天色也暗了下来，丫鬟进来回话，说预备下了晚膳。
陪徐氏吃过了晚饭，萧昊焱从同禧堂出来，便让侯成把萧靖远叫进了凌云轩。
“没想到薛家的手伸得那么长，”萧昊焱忍不住感叹道：“连尚春园赔付给当地百姓安家的银子也敢扣下。”
这一项银子几年前就已经预备好了，专为薛太后六十大寿之用，这两年虽然户部常有亏空，但这一项银子绝对不会少。
“父亲不在当场，没瞧见那些人的可怜。”萧靖远说着，只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想起那个女儿被糟蹋了的妇人，还有依旧还要靠轮椅行动的五叔，萧靖远拢在袖中的拳头不觉紧了又紧。
“你明日去打听一下，看看那些人都关在了哪里，还有……”萧昊焱眉心微蹙，单靠那些村民，如何会想出混入闺学乐队的办法，这其中只怕还要牵连到其他人，只是……现如今杜雪心人在京城，镇国公府愈发不方便出面干预此事，萧昊焱终究是摇了摇头道：“罢了，等你母亲和五叔都回了凉州，我们再从长计议吧。”
“五叔也要去凉州？”伫立在一旁的萧靖远忍不住开口问道。
第230章 哭诉
因为闺学的乐队里混入了暴民，所以这几日都不开课，萧玉婵便每日都来同禧堂给老太太请安。
这日云荞和徐氏去的晚，到门口的时候便听见里头传出嘤嘤的哭声来，和廊下的丫鬟一打探，才知道是大姑奶奶萧氏回来了。
游园会那日，众贵女皆惊慌失措，在薛太后跟前失仪的，不在少数，可偏只有梁蕴秀一人，因为被挟持落水，弄湿了衣裳，是被侍卫拉拽着救出水面的。
原本这事情过去了几日，大家也没有人提起，可谁知昨儿薛太后发了恩旨，安抚那日参宴的各家贵女，其中参与表演《七仙女瑶池献寿》的其中两个姑娘，一个被指给了大皇子做侧妃，一个更是被赐婚给了二皇子做正妃。
偏偏她家梁蕴秀，只得了两句安抚的话，并几匹上贡的绸缎，别的什么都没得。
“老太太，你可要为秀姐儿做主啊，遇上了这种事情，你让我怎么活！”大姑奶奶哭得撕心裂肺，看见徐氏和云荞进来，只拿眼珠子瞟了一眼，又继续哭道：“我那苦命的秀姐儿啊！”
老太太也无能为力，薛太后虽身居高位，但她是何等高瞻远瞩之人，那两个被指给皇子的姑娘，只怕是早就看上了的，就等着游园会结束，她下懿旨。
只是出了那样的事情，又不好直接下旨，便寻了个由头，说是安抚各家贵女，她这个庶女从小就是斤斤计较的性子，眼界也不宽，自然是看不透薛太后的做法。
“太后娘娘只怕并非有心忘了秀姐儿，只是三皇子尚且年少，大约还没到婚配的年纪……”老太太看她哭得伤心，少不得编一些理由来安慰她。
大姑奶奶就支吾道：“三皇子也十五了，怎么就不能婚配……”
只是这话说的她自己也心虚几分，大魏男女适婚的年纪，向来是姑娘十五、男子十八。
“你就别哭了，还是好好想想，怎么安抚秀姐儿，让她别那么伤心。”老太太只开口道。
一旁的萧玉婵听见大姑奶奶提起三皇子，只冷冷的撇了撇嘴，又装作不经意道：“姑母，表姐那日落了水，浑身湿透大家都是见着的，若是太后娘娘硬要把表姐赐婚给三皇子，那也太委屈三皇子了吧？”
“你……”大姑奶奶气极！
她自己心里也清楚，梁蕴秀如今这光景，若是太后不肯赐婚，只怕将来也是难寻亲事，因此才找老太太哭诉来的，谁知这萧玉婵偏生要哪壶不开提哪壶，只气得她有口难言。
“好了好了，都少说一句。”老太太见大姑奶奶气的倒仰，只叹息道：“秀姐儿也才十五，算不得耽误了，襄阳伯府也不是什么寻常人家，就算找不到旗鼓相当的人家，那些寻常的官宦人家，秀姐儿还是配得上的，你千万别自己乱了阵脚，耐着心思寻一寻，我这里也帮她物色物色。”
老太太这边才说完，那萧玉婵眼珠子一亮，只开口道：“祖母，上回来我们家吃喜酒的崔家表哥，我瞧着人就很好，可以说给表姐……”
“婵姐儿，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要插嘴。”徐氏终究看不过去，只拧着眉心开口道。
萧玉婵面上一滞，只好乖乖的闭嘴，这还是徐氏第一次给她脸色看，她纵有不甘心，却也不敢忤逆半分，只装作谨小慎微的模样，靠到老太太的身边道：“祖母……我这也是好心……”
这是……还想告状不成？
徐氏心中凭添了几分烦闷，对于萧玉婵这个庶女，她原本并不想多加管束，但上回在游园会的集市上，她竟听她两个侄女，说这萧玉婵竟口口声声的跟着那三公主一起冤枉云荞。
她自己的事情尚且可忍三分，但涉及到了云荞，徐氏却不想她也受这样的委屈。
“你嫡母说的对，大人说话，小孩子听听就罢了，你看你二妹妹，从来都是安安静静的。”老太太哪里知道萧玉婵心中打得什么鬼心思，便也只随口敷衍了一句。
萧玉婵见老太太对她只是敷衍了事，心中越发就郁闷了起来，待要像从前那般撒娇胡闹，又一时没了那底气，只气鼓鼓的咬着唇瓣，两个眼窝都憋红了。
大姑奶奶依旧抽噎着，留神往这厅里扫了一圈，这才开口道：“怎么没瞧见世子爷……”她心里还存着这念想，想求了老太太让梁蕴秀嫁过来，只是不好意思开口罢了。
“他如今在大理寺当值，也跟他父亲似的早出晚归。”老太太只开口道。
大姑奶奶哭声渐止，装出几分感叹来，只淡淡道：“世子越发出息了。”
老太太在这上头却清醒的很，知道大姑奶奶此行的真面目就要露出来了，只笑着道：“是呢，只可惜那孩子跟他父亲一样，说要先建功立业了之后，再考虑终身大事。”
“……”大姑奶奶的话还没开口就被堵在了嗓子眼，只呆愣愣的咽了咽口水，那表情呆滞的活像吞了一只苍蝇。
云荞一时间差点儿没忍住，只忙低下头憋住了笑，只见从帘外闪进来一个丫鬟，悄悄的靠到了云荞的身边，只俯身在她耳边道：“二姑娘，世子爷在外头，他说今儿要去一趟三条胡同，问姑娘要不要跟着一起去。”
云荞的眼珠子一亮，兴冲冲的往隔扇外看了一眼，并没有见到萧靖远的身影。
他倒是警觉的很，知道今日大姑奶奶来了，连这同福堂的门口都不敢进来了。
云荞靠到徐氏的耳边，把丫鬟带的话同她说了，那人才点了点头，小声道：“去吧，不要在外头逗留太长时间，也不要缠着你二哥哥带你到处乱玩。”
云荞一一都答应了，只高高兴兴的就跟着丫鬟出了门，走到垂花门口的时候，才看见萧靖远正站在夹道上若有所思的踱来踱去，他还未及抬头，就听见有人在他身后，娇生生的唤了一句：“二哥哥！”
第231章 怎么？舍不得我走？
自萧昊然成亲之后，为了方便杜雪心医治，便和程静怡两人都住到了三条胡同那边。
程静怡一边照顾他日常起居，一边跟着杜雪心学习针灸之术，她原先只摸过绣花针，如今却要换上针灸用的银针，心中自然是有几分紧张害怕的。
每日到了要给萧昊然施针的时候，程静怡就忍不住又苦着一副脸。
陈妈妈见了，就笑道：“五夫人如今都已经学的差不多了，怎么还这样愁眉苦脸的。”
程静怡心不好意思说，她害怕那冰冷的银针是真，却更心疼自己要将那银针刺入萧昊然的身体。
虽然知道这么做是为了他好，可这种担忧却还是没有办法克制。
“今日我不给你找位置了，所有的穴位你自己找。”杜雪心将烫过的银针递到程静怡的手中，只向她微微点了点头。
前几日都是她寻了穴位，再让程静怡练习施针，但今日她想考一考程静怡的辨穴能力。
“我……”程静怡闻言，顿时就更慌了，捏着银针的指尖都沁出了汗来，只咬着唇瓣道：“三表哥说，五爷也会跟着杜大夫一起去凉州……我是不是可以学的慢一点？”
“不可。”杜雪心只开口道：“我们只是一路同行，但到了凉州，却不方便多加往来了。”
程静怡并不知道杜雪心的身份，只因她和萧靖远容貌上的相似瞒不住，萧昊然只告诉程静怡她是萧靖远的生母，其他的，她就一概不知了。
“那……那……”程静怡都要急出眼泪来了，只听坐在床榻上的萧昊然开口道：“静怡别怕，你只管放心大胆的试试。”
“可是……”唤作别人，她或许还忍心一试，但躺在那里的是萧昊然，她实在狠不下心来，万一找错了位置，像上一次一样扎进去就冒出血来，又要让她背地里哭一场了。
“五夫人若是害怕，就把眼睛蒙起来，我们夫人小时候练针法，都是这么练的。”陈妈妈只开口道：“夫人常说，用眼睛看未必能看准，但是用手摸一下，多半不会错。”
蒙上眼睛……？
程静怡听得脸都白了，杜雪心只笑着道：“陈妈妈不要吓唬五夫人了，她若是蒙上了眼睛，只怕更不敢下针了。”
他们这里正说着，外头的丫鬟来回话，说世子爷和二姑娘来看望五爷来了。
云荞从马车上跳下来，看着萧靖远走在前头的背影，只惊讶道：“二哥哥也要去凉州？”
方才在路上的时候，萧靖远便同云荞说起了此事，只是唯独没有跟她说他已经和杜雪心相认。
昨夜前几日听闻父亲说起五叔和五婶要去凉州的事情，他心中便有了这个念想，想一路护送他们出京。
这看似繁华昌盛，却实则纸醉金迷的京城，他已经待的够久了，此刻他的心就像是一只想要破空翱翔的雄鹰，很想看一看外面的世界。
听见小丫头惊讶中又带着几分不舍的口吻，萧靖远转过身来，看着她慢慢的走到了自己的跟前，这才又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道：“怎么？舍不得我走？”
云荞也不知道为什么，听见这个消息就觉得十分沮丧，等她走到萧靖远面前的时候，两个眼眶里早已经蓄满了泪，只是低着头不说话，这时候见那人这般问了自己一句，便偏过了头，两行泪瞬间就落了下来。
萧靖远顿时就觉得心口发闷，差点儿就要打退堂鼓了，只看着她抽噎了半晌，无声无息的把眼泪都擦干净了，这才开口道：“杜大夫是我的生母，我想多陪她几日。”他原本并不想把这些告诉云荞，总觉得这事跟她并没有什么关系，但看见她这样伤心落泪之后，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
云荞心下讶异，并没料到萧靖远竟然已经知道了此时，只是……他一向聪明过人，他们想瞒他，只怕也是瞒不住的，因此只装作惊讶的看了他一眼，可一想起萧靖远要走，心里还是难受的慌。
那人见她还是不说话，只上前两步，想要牵她的手，却被她甩开了，自顾自的往里头去了。
等云荞进了房间，萧昊然瞧着平常小黄雀一样的侄女又哑巴了，再看看她红了的眼梢，便瞧出了几分端倪，只笑着道：“小丫头这是怎么了？你五婶是学针灸急的，你这眼眶红红，鼻子涩涩的，又是怎么一回事。”
他抬头看了萧靖远一眼，见他面上并没有多少表情，但眼底却微微有几分郁结。
“没有，五叔又笑话我。”云荞嘟着嘴道：“方才风太大了，眼里进沙子了。”
“这是什么沙子，两只眼睛都迷上了。”萧昊然只故意道。
云荞原本就委屈着，被他这么一句，忍不住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只扑到萧昊然的怀中，哽咽道：“五叔，二哥哥说你和五婶都要去凉州了……你们什么时候回来……”云荞哭着，抬起一双泪眼，身子不住的颤抖着，只满含希望的看着萧昊然。
“这……”萧昊然一时失语，只哭笑不得道：“我们还没走呢，你就想着我们回来了？”
云荞险些就被气笑了，只支吾道：“我就不想你们走嘛！”她大约是因为前世的缘故，总是特别的惧怕离别。
萧昊然轻抚着云荞的小脑瓜，只笑着道：“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分别也只是为了下一次的相遇，你想想，等我们再回京城的时候，你已经是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到时候……身边肯定跟着一帮的臭小伙子，早把五叔五婶抛到脑后去了。”
云荞赌气的哼了一声，偏过下巴，就看见萧靖远正一脸无奈的看着自己，只蹙着眉心道：“我当你舍不得我呢！原来是舍不得五叔五婶。”
她心里最舍不得的，自然是……云荞面颊一红，终究是低下头没再说一句话。
第232章 践行宴
老太太得知萧昊然要去凉州任职的消息，也是长吁短叹了几日，叹过之后便开始为小儿子整理行装。
大使一职任期四年，若是这中间没有奉召回京的机会，等下次萧昊然回京，就是四年之后了，到时候她就有望看着小儿子站起来，亲自走到自己的面前了。
只是心中难免还是不舍，想起他们小夫妻新婚燕尔的，就要去那么远的地方。
“衣服和铺盖要多带一些，听说凉州那个地方，就跟它的地名一样，一入冬冷的要死，那花花的北风吹个不停。”
定下了出行的日子，老太太便命人把他们小夫妻接回了镇国公府小住，明日就要启程，一家人难得聚在一起，在同福吃团圆饭，为萧昊然夫妇践行。
程静怡知道老太太心中不痛快，只是劝慰的话到了嘴边，也不知道怎么说出口，便点着头道：“母亲放心，衣服铺盖都带了好些，若是不够，我们还备着银票，等去了凉州再买一些便是。”
“凉州那地方，能买到什么好东西，若是没备齐，不如等两日，等东西备齐的再走。”
老太太的这颗心哟，都不知道怎么说好，就是提不起劲儿来。
可看着围坐成一圈的儿子媳妇并孙子孙女们，又觉得自己不能这样唉声叹气的，只勉强叹道：“罢了罢了，有银子总归能买到东西，好不好就再两说吧……”
萧昊焱见老太太这般不舍，终究是有些心虚的，毕竟这差事是他给张罗的，一为这差事本身；二也是为了能找个远离京城的地方，让萧昊然安心养伤。
凉州又是怀远侯府势力所辖之地，到时候有什么需要，也可以向杜雪心求助，实在是最佳的去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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