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朽月十五
江盈知招招手,让王逢年进来,点点她旁边的?座位,“年哥你坐这儿吧。”
她好奇,“你们这趟回来得真够早的?啊,路上?碰见什么事了?”
王逢年坐下,他?只说了一半实话,“没碰上?事,只是想回来了。”
“出海确实无趣乏味,你们这趟渔获应该还可?以吧,”江盈知收拾着东西问。
捕大?黄鱼是鱼多钱多,更是一夜潮东涨,赚钱横水洋。
“挺好的?,托人捎给你的?鱼收到了吗?”王逢年抬起头?看她,问道。
江盈知想起那?桶大?黄鱼,她眼神亮闪闪的?,“难为出海还费心记挂我,那?桶大?黄鱼我晒了不少鱼鲞和鱼鳔。”
“今儿没带过来,等后?日吧,你们行船那?么累要休整,后?日过来,我烧鱼鲞和参糊给你们吃啊,很补的?。”
“我吃,我要吃,”陈三明耳朵尖,他?连忙站起来喊,吓得小梅一哆嗦。
王良声音更大?:“我现在就想吃!”
“我,我也想吃,”方兆兴底气不足地说。
然后?他?看到了王逢年的?眼神,立马缩了回去。
江盈知很热情,“吃呀,我烧多一点,大?家都来吃啊。”
王逢年并没有笑,他?收回看方兆兴的?视线,转而对江盈知说:“我明日晚上?做东,办收船酒,要不你先赏脸来吃我的?宴。”
“在哪啊,酒楼吗?”江盈知问。
王逢年说:“不是,在我家。”
后?面传来惊天动地的?咳嗽声,王良在那?里咳嗽,陈三明一边给他?重重拍背,一边问,“你们还有收船酒这个宴的??”
王良翻了个白眼,他?想大?喊一声放屁,什么收船酒啊,压根没有这个名头?的?东西,全海浦都没有。而且每次拢洋,回来就是打发他?们上?酒楼吃去,更别说在他?老大?家里办宴呢。
这真是他?活了二十几年来,听过最大?的?笑话。
王逢年接着说:“你可?以带人一起来。”
“我想热闹点。”
这话听得王良要吐了,好违心的?话,他?抬头?看天,看有没有下红雨。
陈三明也抬头?,他?听到了什么??啊?
不过江盈知本来犹豫的?,听到这话她立马说:“好啊,我肯定会去捧场的?。”
说到这里,王逢年起身?,脸上有不明显的笑意,“明天记得来。”
“别带东西,”他?说话放轻,“参糊我后?日会来吃的?。”
他还不忘拿走那盆铁海棠,顺带的?,拽走了方兆兴。
“陈逢正呢?来了没?”
王逢年站在墙角处,甩了甩手,毫无情绪地问方兆兴。
方兆兴猛摇头?:“我不知道啊,我没跟他?绑在一起。”
“我就是来找小师傅吃个饭的?。”
然后?他?看王逢年抬手,方兆兴是真见过王逢年打陈逢正?的?,以为要打他?,啊了一声,双手抱头?,脚底抹油一溜烟跑走了。
王逢年只是把花盆换了只手,嗤笑一声,看这人很不顺眼。
王良摸着下巴看人远去的?背影,感慨,“还真是缺心眼又?胆子?小啊。”
“他?家风水是不是有问题啊,”王良很不解,又?摇头?,“倒是方泽兰,真是可?惜了。”
王逢年当没听见,跟王良说:“你去请几个厨子?,明天到灶房烧菜。”
“啊,不是老大?你,真来啊?”王良觉得他?老大?好陌生,陌生到让他?害怕。
一个习惯冷清的?人,居然连想要热闹都说得出口。
他?破罐子?破摔,“那?要什么菜?”
“来点甜的?。”
好好好,王良准备回去后?立马拜佛请人驱魔,怎么好好的?人突然就变样了。
而另一边,小梅等王逢年走了才彻底松了口气,她拉着江盈知的?手,“阿姐,你真不怕啊,我吓死了。”
这么个大?高个杵在那?,就算他?坐着都比小梅高,冷着脸不说话的?时候,真的?很有气势。
江盈知眨眨眼,“还好吧?”
因?为王逢年坐着的?时候,比江盈知个子?矮点,她俯视他?,自然会打消戒备心。
“你真不去呀,”江盈知拉她的?手晃了晃,“吃个饭,不吃白不吃啊。”
小梅指指海娃和秀秀,“把这俩也带上?。”
陈强胜和周飞燕对视一眼,两个人交换了个眼神,倒是没有多说什么。
从摊子?回去后?,江盈知开始翻她靠墙角的?小缸,一掀开盖子?,酸气扑鼻。
“酸,”海娃皱起脸,“不要吃。”
江盈知把石头?拿开,捞出酸菜,她哼了声,“不识货,不给你吃。”
其实夏天并不是腌酸菜的?好时候,只放盐容易生白花,最好在秋冬腌。
大?夏天的?也能腌,只是滋味差了点,她腌的?这缸过了一个月,差不多成了。
她一小缸用了白菜,这种酸白菜开胃,做酸菜包子?解腻好吃,另一缸则是芥菜,芥菜腌出来的?适合做酸菜鱼。
还有她把从酒楼里拿回来的?菜,长豆角泡在坛子?里,没有小米椒,只用了花椒和其他?小料做成酸豆角。
豌豆则全磨成了豌豆粉,至于?其他?的?,茄子?、丝瓜、芦笋、茭白,她全现炒现吃。倒是这夏毛豆挺好的?,她做了个盐水毛豆。
她捞出酸菜放到水盆里后?,也把盐水毛豆端到桌上?,自己坐下来叫了声,“小梅,海娃,过来吃毛豆。”
“又?吃啥了?”王三娘挎着篮子?过来,还没进门就问道。
江盈知招呼她,“阿姑来吃毛豆。”
王三娘把篮子?放到桌上?,“我晚点吃,诺,渔厂那?边有人卖桃子?,瞧着个头?大?也挺红的?,我买了点大?家分着吃。”
她说完自己坐下来,伸手拿了个毛豆,塞嘴里用牙齿咬住,连皮带肉吃,发现皮不烂,又?剥起壳来。
“小满你要不要鳓鱼,这眼下我们又?开始做三抱鳓鱼了, ”王三娘吃着毛豆,嘴里还要说,“你要是吃的?话,我问问鲜鱼能不能便宜点。”
鳓鱼又?被称为白鱼,一是白,二是它的?鱼肚白最好吃,吃起来的?那?种口感很肥嫩,跟法?式鹅肝差不多。
但?是它的?刺除了大?刺以外,小刺特别多,吃一口鱼肉吐一堆刺,江盈知喜欢拿它做糟鳓鱼。
“吃啊,”江盈知说,“只是少要点,阿姑,我想吃你们的?三抱鳓鱼。”
王三娘吐出毛豆壳,“那?你可?有得等了,等三抱完要四个月嘞。这样我这两日忙活完,给你买些鳓鱼来,在家自己做。”
小梅把手搭在王三娘的?背上?,一只手摸摸她晒红的?脸,“伯娘,你们这还得晒日头?的?啊?瞧你这脸都晒伤了。”
“这不是天热得出来晒鲞,总有晒到的?时候,”王三娘满不在意,“过两日就好了。”
江盈知叫她多戴帽,多往脸上?抹水,这里也没
有专用药。
第二日她是坐陈大?发的?船,跟王三娘一起去渔港的?,今天把摊子?生意交给小梅几个,她要先去酒楼。
临走前?,她把手上?的?葫芦递给王三娘,“苦荞茶,阿姑你拿去喝吧,这喝了清热。”
荞麦分两种,一种甜荞,一种苦荞,苦荞有苦味,炒过后?泡茶倒是很香,而且清热,吃烤肉火锅时喝这种茶很解腻。
她让王三娘要喝完,又?说:“晌午别去摊子?了,来酒楼这边。”
“我不去,我随便吃点就行,”王三娘立马拒绝,她可?怕进那?了,最怕到时候给江盈知丢脸。
江盈知也不强求,“那?到时候我来给你送饭。”
也没等王三娘拒绝,她拿着篮子?赶紧走了,早上?有雾气,天不大?热,到了酒楼,大?伙才刚上?工。
孙掌柜昨夜吃了酒,脑子?还有点晕乎乎的?,看见突然出现的?江盈知,揉揉自己的?眼睛,“我这酒还没醒啊?”
“上?哪喝酒去了?”江盈知随口问了句。
“你咋这么早来了,”孙掌柜这才惊醒,“就昨儿家里来亲戚喝了点。”
江盈知往后?面走,跟孙掌柜说:“我可?不是得早点来,还有不少事得干呢,我也想早点把铺子?地契拿到手啊。”
“我给你藏着呢,昨儿那?炸酱面也给记上?了啊,可?亏不着你的?,”孙掌柜进了后?厨,叫了个帮工,“来点吃的?,给小满多上?一点。”
“可?别,”江盈知拒绝,她终于?把早就想说的?话说出口,“你们好歹也是酒楼,就天天早上?吃馒头?包子?、大?油饼、豆浆、稀饭,每次来都是这几样,能不能有点新花样。”
孙掌柜问,“啊,不然呢,你家里早上?吃什么?”
“我们吃鸡蛋饼,虾皮馄饨、红糖发糕、大?米发糕、饭团、鱼饼,”江盈知也没报全,说了几样,因?为有时候她也糊弄的?,就是白粥咸菜。
但?不妨碍她不糊弄的?时候吃得好。
而且她点点包子?,有些嫌弃,“皮真的?太厚了,咬一口都咬不到馅,大?师傅,你手艺这么好,你做薄皮小笼包啊。”
“皮就比纸薄一点,里头?肉包汤。”
她说完,后?厨一伙人齐刷刷看她,眼神里写满了恳求,这每天都是白粥馒头?的?,也会吃腻味的?。
孙掌柜咳了声,他?说:“小满啊,你看,要不,”
江盈知明白他?要说什么,干脆先开口,“李三,你把面团拿来,我擀个皮。”
“让他?们来擀,你要多薄都成,”大?师傅甩甩自己的?袖子?,“周齐,你去剁肉馅。”
“多擀点薄皮啊,”江盈知去指点了下,回来把自己带来的?东西拿出来,两罐酸菜,还有一碗酸豆角。
她叫胖师傅尝尝,胖师傅自己也很会腌雪菜咸菜,看着颜色就知道这腌得好。
胖师傅拿筷子?各尝点了点,他?指着腌白菜说:“这味好,酸是酸,不腻味。”
“这是芥菜腌的?吧,瞧着跟咸菜还有点像,但?要辣一点,嘶,”胖师傅尝到了酸豆角,皱起脸,“真酸。”
“拿来做什么吃?”
江盈知一一回答,“这酸白菜呢,做酸菜包子?,酸菜炖五花肉,酸菜饺子?,这酸芥菜,就用来做酸菜鱼。”
“酸豆角最快能好,腌个三天就能吃,能做酸豆角肉沫。要不去买点水索粉,要粗粉,煮了也特别开胃,酸豆角拌面也好吃的?,正?好跟炸酱面一起上?,两个吃着不腻味。”
孙掌柜感慨,“我可?真是慧眼识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