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参果宝
何氏哪里知道,周端看上的不是荣安侯府的二姑娘,甚至于二姑娘沈初夏到底长什么样子,他都没看清楚,不,别说二姑娘了,湖对岸所有姑娘,他都没怎么顾上看一眼,他看上的是荣安侯府的二公子,沈江霖。
周端回来的路上心里就盘算开了,沈江霖小小年纪就连中了小三元,一看就是科场上的人物,这样的人,哪里会同他玩到一块儿去?
今日还是借着赏菊宴认识了他,只是以后再想约他出来恐怕就难了。
但是若沈江霖成了自己的小舅子,他还能推脱了自己不成?
今日沈江霖说的那个“风”从何而来,实在让他大受启发,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去试试,如何才能自己制造出源源不断的“风”。
何氏高兴,晚上和丈夫聊了聊,丈夫也觉着这门亲事是极好的,何氏想着这几日就去打听打听,那二姑娘到底如何,若是确实不错的,就赶紧上门提亲。
和周家一样,相中沈初夏的还有好几家,前世沈初夏的命定之人袁友芝,果然今日一见到沈初夏,也是极为中意的。
袁友芝年纪已经不小,是到了要谈婚论嫁的年纪,只是之前他娘一直压着,从不与街坊邻居松口,如今袁友芝中了举人,又受了邀约去了一趟侯府,心思可不就活络开了,袁友芝的娘是个精明的,她今日一起跟着去了侯府,可谓是大开眼界。
袁友芝家算不上大富大贵,但是祖上也出过一个知府,家中在京郊有两百亩良田,他爹捐了个监生,同外面人做了些生意,这几年也能挣几个钱,只是与荣安侯府相比,那是完全不能看的。
袁母看来看去,那些个千金小姐里头,就属荣安侯府的二小姐最和气亲人,这样的姑娘嫁入他们袁家,自然会是个听话的。
袁母既想要讨个千金小姐给儿子当儿媳妇,又想要立做婆婆的规矩,可谓是既要、又要、还要。
只是她面上做的光彩,上辈子在沈锐和魏氏面前可是保证他们家里娶回沈初夏后,一定当自己的闺女对待,他儿子也绝不会纳妾,一心一意守着沈初夏一个人过。
当时荣安侯府还能支撑着,沈锐看中的是袁友芝的仕途,见袁家十分上道给面子,倒也不吝将女儿嫁给了他们。
只是如今么,因为沈江云两兄弟出息了,相中沈初夏的人家也多了,袁家就很不够看了。
一家有女百家求,这场赏菊宴后,确实有不少人家觉着荣安侯府平日里低调,其实还是有点底子在的,几个子女都教养的好,家中奴仆进退有度、那么大的宅院治理的仅仅有条,与他们结亲,或许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沈江霖让他大哥帮忙盯着,又让沈明冬去她姐姐哪里打听,知道沈明冬对周端有眼缘后,果然又从他大哥那边知道周家也上门递帖子了,这倒是互相有意了?
兄弟二人暗中又紧着周家上上下下打听了一番,家风是清正的,周端父亲就只有何氏一个正头娘子,周端是最小的一个儿子,上头两个姐姐已经出嫁,还有个哥哥是可以顶门立户的,确实没什么大的毛病,沈江云就劝着母亲先推了其他家的,和周家人商讨着来。
妹妹的婚事眼见着有了着落,沈江云抽出劲来,又连续熬了几个大夜,精心绘制了一幅赏菊图,让人送到了赵家去,只因为未来大舅哥一句话:此情此景若是能入画留存,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沈江云就记在了心上,巴巴地送过去讨好。
沈江云没有忘记赵安宁当时不愉悦的表情,他后头思来想去许久,是不是自从两家定亲后,自己从来没有送过礼表示过?但是沈江云碍于礼法,总不可能明目张胆地给赵安宁送礼吧?
这幅赏菊图借着送给大舅哥,倒是可以聊表心意。
沈江云不送这幅图还好,送了这幅图,赵家更是炸开了锅。
赵秉德和两个儿子回来之后,又是研究沈江云的字又是研究他的诗,如今送来了这么一幅画,让赵秉德都有些刮目相看了。
赵秉德本身也是一个爱画且擅画之人,他仔细看了沈江云的画,虽然笔法一看就没有正经拜师学过,有些野路子,但是却非常有巧思,对于光影变化、实物之境的描画,很有他独到的思考,画出来的画,比他的字和诗,更让赵秉德震惊。
“小妹到底是在别扭什么?”赵梓山不理解了,妹妹回来之后,哪怕他们都劝她,但是她却吵着闹着非要退亲,甚至说要绝食明志。
两个儿子不知道其中蹊跷,赵秉德是知道赵安宁的心病是来自哪里的。
虽然目前来看那个沈江云没什么问题,但是赵安宁说以后沈家会败落,那就很值得深思了。
赵安宁一到花厅就听到了赵梓山这话,她撩起布帘子狠狠一摔,一双眼睛显然是哭过了,通红通红:“我这辈子嫁给谁都可以,就是不能嫁给沈江云,还请爹爹成全!”
赵安宁直接双膝跪地,仰头看着赵秉德,一路跟过来的张氏听到里头的动静眉心一跳,立马也走了进来,屏退了下人,指着赵安宁气道:“我不过是给那沈江云分辨两句,你女儿就一杆子打翻一船人,非说我是要把她往火坑里推!我一个当娘的,想叫你婚姻大事慎重一些,我有错了吗?”
之前赵安宁觉得自己仗着重生的优势,虽然第一次使计退婚没有得逞,但也只是觉得自己能力不够,后来她屡次靠“预言”给他们赵家带来了不少显而易见的好处,父母也对她愈发倚重起来,赵安宁便重拾了信心,觉得自己如今羽翼渐丰,让父母兄弟帮忙,找个法子退亲后,狠狠报复一番沈家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
结果一碰上沈江云,她自己方寸大乱、心魂失守不说,就连与她最亲密的家人也开始纷纷为沈江云说话,这让她又想起了上辈子,自己在母亲面前哭诉的时候,母亲只是一次又一次的让她忍、忍、忍!
那一刻,赵安宁甚至连自己的父母家人都怨上了!
沈江云的变化让赵安宁心惊,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很了解沈江云的,如今却变得雾里看花,看不真切,但是无论如何,她现在只剩下了一个念头,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她一定要退了这门亲,不想再与荣安侯府、与沈江云有任何瓜葛!
她不想再重走上辈子的老路了!
张氏气的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不说话,大哥赵梓名倒了一杯茶放在了母亲身边,与弟弟使了个眼色,两人找了个由头退了出去,这事已经不是他们能掺和得了,妹妹铁了心不嫁沈江云,就不知道父母如何回了。
照理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由不得赵安宁自己说了算。
不过赵秉德盯着赵安宁看了半晌,才沉沉开口:“你若实在不想嫁,我就帮你去退了这门婚事,只是往后再议婚事,可不能像如今这般冲动了,这种事,可一不可二,你明白?”
赵安宁听到赵秉德应了,实在长舒了一口气,磕头道:“女儿知道。”
“你可会后悔?”赵秉德看着女儿的眼睛再次发问。
赵安宁一脸倔强,满口坚定:“女儿绝不后悔!”
看着女儿离开的背影,张氏费解:“相公,你就这样答应了,恐怕不妥当吧?到时候荣安侯府可会这么爽快答应?”
退亲总有由头,若无由头,女方就去退亲,流言蜚语将会不知道有多少,这才是张氏不肯答应的原因。
哪怕他们两家之间的亲事还没有过六礼宣扬开,但是一旦不成了,必定是要另外说人家的,届时总要对人有一番解释吧?
赵秉德眼睛中闪过一抹异色,挥了挥手:“这事我会去办,让他们荣安侯府主动来退亲,不会有损安宁的清誉的。只是安宁这预知之梦,恐怕对她心性有影响,你平日里和她在一起的多,还是让她多想点别的,不要老是沉浸在梦中。”
张氏深以为然,这段时间来,女儿的性情变化很大,情绪更有些阴晴不定,是要好好开导开导她了。
果然,不过几日,荣安侯府就主动上门来退亲了,退还了庚帖,也要回了沈江云的庚帖,好在也没过六礼,动静闹得不大,但是该知道的人家还是都知道了。
沈江云后知后觉听到消息的时候,犹觉得不可思议,少年人执着,只以为自己有什么不好,几次三番去问魏氏,魏氏也只是随口几句大师批命、不合适为由,打发了沈江云出去。
沈江云如今也会自己思考,哪里会这么好糊弄?八字是早就交换了的,批命前年就批上了,怎么前年批合适,今年批就不合适了?沈锐对外放出去是当年批命的大师弄混了庚帖,如今重新批过,竟是双方是极不合适的一对,合则两伤,分则两利,所以只能退了这门亲事。
沈江云是不信的,他祖母就是信佛的,找的批命的人还是他们供奉的玉禅寺里的高僧,怎么可能批错?
沈江云将自己的矛盾心情和沈江霖说了一通,沈江霖却是觉得这婚退的极好,哪怕是男方主动退婚,而且将责任都揽在了男方身上。
这样的退亲方式,已经是极为体面了,至于后面女主还会不会继续报复,沈江霖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不过至少如今,先斩断这段孽缘再说。
沈江霖拍了拍他大哥的肩膀,以示安慰,又同时好奇道:“大哥,难道你心悦赵家小姐?”
若是如此,可就难办了。
沈江云摇了摇头:“心悦倒说不上,我们统共就只见过两回。只是我以为亲事已经定下了,就不会更改的。其实那日赏菊宴上,我就觉着赵家小姐似乎对我有些成见,我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做的不好了,惹人生厌。”
沈江云顿了顿,才将自己心底的想法说了出来:“我觉着,退亲的真正原因可能不是什么大师批命,是赵家不想与我结亲。”
沈江霖诧异看过去,没想到他大哥如此敏锐,哪怕他并没有证据,但是却有着惊人的直觉。
沈江云语气低落,眉眼低垂,仿佛一只被人抛弃的可怜小狗,有一种突然被人否决的自我怀疑之感,沈江霖给他倒了一杯热茶,推了过去:“大哥,本来我不想说你,你才十六呢,怎么就儿女情长、英雄气短起来?大丈夫何患无妻,赵家小姐不喜欢你,还有王家小姐、张家小姐呢!等到来日你金榜题名、封侯拜相了,难道我们荣安侯府还会少个主母不成?”
父母都瞒着他,不与他说真话,只有二弟直接就说赵家小姐不喜欢他。
是啊,可不就是不喜欢才退的亲吗?
沈江云有些恍然大悟,又被沈江霖的话激励了起来,不再从自己身上找问题,二弟说得对,大丈夫何患无妻?如今正要做的,还是读书科举、画画成名!
“大哥,我看你与其在这里感时伤秋,不如想一想,明儿个沈季友邀请我们去看样稿的事情,他们可是大手笔,一次性要印一万册,这样稿,可是轻忽不得。”
沈江霖说起了这事,沈江云立即想起了明天的行程,马上打起精神和沈江霖讨论了起来,人一旦专注了一件事,就很容易忘记另一件事,沈江云原本的自我怀疑也就散了。
夜已深,秋风起,落叶萧萧。
沈锐今夜吃了两杯酒,头有些发胀,直接宿在了主院,和魏氏大被同眠。
魏氏洗漱过后上了床,倚靠在大迎枕上却是睡不着,想到晚膳时候儿子屡屡追问,实在有些心头不忍,悄声问沈锐:“侯爷,你说要不然咱们便把实话告诉云哥儿得了,省的他老是记挂这事。”
沈锐掀起眼皮就着烛火看了魏氏一样,摇了摇头:“千万别,我都答应人家赵大人了,绝不说出去她女儿被大夫诊出不孕的事,如何能失信与人?再说了,云哥儿年纪小,又是见过赵家小姐的,赵家小姐长相标致,云哥儿一直拿人家当未来媳妇儿看,若是执意要娶、不介意她不能生养,到时候你待如何?”
魏氏心头一惊,倒是没想过这种可能。
她一边摆手一边躺下:“罢了罢了,以后别再提赵家人就是了。”
沈锐和魏氏哪里知道,赵秉德一是为了退婚,二是想长留女儿在家中,才说了“不孕”的谎言做理由。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是最有力的退亲理由。
安宁是个有预知能力的女儿,这样的女儿与其嫁给别人家,便宜了夫家人,倒不如一直留在家中,帮一帮娘家人。
女生外向,只有一直留在家中才安稳。
这也是赵秉德最终爽快同意退亲,且对沈家人说出了自己女儿曾经落过水,被诊断出宫寒不孕的原因。
荣安侯府承了赵家的情,但是以后谁要再娶自家女儿,总要去荣安侯府打探消息的,到时候让荣安侯府放出这则消息,是再合适不过的。
女儿本就厌恶荣安侯府,多厌恶一层,又何妨?
当然,女儿在家中,自己也不会亏待了她便是。
第60章
恐怕赵安宁怎么也不会想到, 自己的亲爹也会算计她。
上辈子,赵安宁不曾告诉过父母自己有预知未来之能,毕竟她所有的行动都非常顺利, 赵家在她的因势利导之下,只认为这个女儿智计百出、十分聪慧, 对未来大势很有自己的判断。
而这辈子,许多情况都在她的意料之外,让她不得不借助家族的力量, 去退了这门婚事, 故而扯了一个会做预知之梦的幌子,以让赵家众人都会站在她的这一边, 与她一起去对付荣安侯府。
一步错,步步错。她的一念之差, 让其家人也生出了贪念。
只是赵安宁眼前的危机解决了, 她暂时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之所以如此迫不及待的与沈江云退亲,其实就连赵安宁自己都不知道,在她再次遇到沈江云的那一刻, 自以为可以镇定以对的心, 却突然变得慌乱不已。
赵安宁讨厌这种不可控的状况, 这辈子她一定要把主导权牢牢地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翌日清晨, 又是一个艳阳天, 沈江云兄弟两个约定好散学之后便去沈府找沈季友,一道前往“沈记印刷坊”。
等到一行三人, 到了“沈记印刷坊”的时候,便听到里头喧闹嘈杂不已,到处都是忙忙碌碌的工人, 身上围着围裙,却各个沾着油墨。
见到了沈季友,有个管事的立马迎了上来:“三少爷来了,快里面请。”
“沈记印刷坊”位于京郊的一处四进大宅院里,里头有专门进行雕版的师傅、有捡活字的伙计,有拿着墨刷在上色的,还有专门装订成册的,因为基本上都是手工制成,所以步骤繁多,都需要人工一道道去做,但是整个印刷坊,繁而不乱,这便是管理人的水平了。
沈江霖一面看过去,一面暗暗点头,难怪“沈记印刷坊”能做这么大,确实是有点水平的。
朱管事将他们三人请到了一间会客的小厅内,给众人上了茶,然后才从一排书架上,取出了三本样本,请他们三人同看。
首先是封面的画像,虽然简化了人物线条,上色也没有沈江云原版的好,但是关键的人物形态、想要表达的那种腾云驾雾、仙气飘渺的感觉,是到位的。
这便是原画和批量印刷制作的区别,但是很显然,“沈记印刷坊”应该是请了高手进行绘版的,否则达不到这种效果。
而且,封面的《求仙记》三个大字,重新换了一个古朴的字体,那种道家的轻灵与神秘之感,一下子扑面而来,比之以前他们自己写下的字体搭配这个画面,更加有冲击感。
不愧是大周朝最大的印刷坊,确实有审美实力。
沈江云自己这个原画作者看了也是频频点头,心中是满意的。
翻开封面,里面的版面和文字的大小也重新做了排版,更加符合现在人读书看书的习惯,这个他们已经是做熟了的,自不必说,里头十二幅内插画应该是封面的同一个雕版师傅做的,水平在线。
沈季友一眼就看出了谁的手笔,问朱管事:“你们把吴大师请出山了?”
吴大师跟着“沈记印刷坊”做了一辈子,去年就退下了,带出了许多徒子徒孙,是“沈记印刷坊”的第一雕版大师,不管是名家字体、还是绣像插画,到了他手里,总能还原出来原版的八分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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