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艳煞 第120章

作者:越十方 标签: 朝堂之上 穿越重生

  “……”

  “你掐我干什么?”姬珧发了两声火,忽然一脸茫然地看着裴冽,好像刚才的事全没发生过一样。

  一阵秋风涌入,吹动了她的发梢,额前碎发遮挡了眼睛,她下意识闭上眼。

  那样子,颇有种愿君采撷的意思。

  裴冽眸光暗了暗,像是有什么要冲破牢笼,他心随意动,将手松开,改为轻抬她的下巴,须臾,他看着她,认真道:“姬珧,如果我先把烈火罗赶出大禹,你就答应嫁我为妻,好不好?”

  他慢慢压下身子,湿热的呼吸喷薄在她脸上,香醇烈酒醉人心扉。

  “这样大的赌注,你敢不敢?”

  姬珧看着眼前忽然放大的脸,微不可见地向后一缩,她眨动双眼,脑中乱蹿的酒虫全都消失了,她也不知自己醉没醉,但她确实听到了那句话。

  舌尖像是缠绕了什么东西,又苦又麻又酸,涩得她心头难受。她知道自己不算个好人,多情就算作辜负,那样认真又深情的眼凝视她,等待她的答案,可她却不想敷衍了这样一个人。

  那是裴冽,对她从来都真实的裴冽。

  耳边的声音都消失,那一刻比任何时候都万籁俱寂。

  裴冽忽然低下头闷笑一声,低头的那一瞬间,所有的表情都藏在阴影里,什么都已了然。

  爱意是装不出来的,歉意也隐藏不了。

  姬珧也不知他是失望还是释怀,张口欲说什么,她却看到他支着身子起来,然后绕过长案走到她面前,弯腰俯下身来,张开臂膀,将姬珧窝成一小团整个抱了起来。

  身子一下子腾空,姬珧下意识去搂他脖子,惊怒地看着他:“裴冽,你做什么?”

  裴冽星眸暗沉,醉意好像更深了,身子却没一丝摇晃,他似是故意一般,弯着唇笑,一步一步踏出湖心亭。

  “天色已晚,公主醉了,得回去休息。”

  身上的披帛向下滑,姬珧眼疾手快捞起来挡在自己身前,嘟嘟囔囔地说:“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裴冽低头看她一眼,那副小心谨慎的模样,好像他能把她活吃了似的,心里某处刺痛了一下,他却更大胆,作势要将她扔出去,还在她耳边喊了一声吓唬她。

  姬珧闭着眼惊叫,不禁抱得更紧了,裴冽得逞大笑,又收回动作,大跨步地送她回寝居。

  终于到了屋里,裴冽将她放下来,明明吹了一路的冷风,姬珧却觉得耳根发热,脸上热意滚滚,她用手背抵了抵脸颊,赶裴冽:“你还不走?”

  姬珧的寝居里放置了许多兰花,各种品种都有,裴冽放下姬珧之后就被幽兰吸引,一只手背过去,一只手抚着花瓣,小心翼翼地道:“这些花要是在南漠也能活就好了。”

  姬珧背影投在四君子绣纹的连屏上,默然不语,想他在漫天黄沙戈壁大漠上戍边,实在难得这样恬静的日子,可惜明日就要走了,前路凶险,就是一晌贪欢,似乎也没什么不可。

  裴冽手指拈着兰花,忽然问:“你刚才,到底醉没醉?”

  姬珧没想到他会旧事重提,被问地一怔,屋里只点了两三盏灯,两个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中间最亮的灯火如梦似幻,片刻修来的宁静让人沉溺,裴冽吸了口气,手指一攒,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松开那一口气的同时,他出声,冷静自持:“殿下歇息吧,臣告退。”

  他躬身向她一揖,快到姬珧没看清他表情,裴冽不等她说话,利落转身,毫不迟疑地往门口走。

  可到即将踏出门槛的前一秒,他却突然停住,挺傲的脊背根骨林立,那是谁都打不折震不碎的铁骨,但铁骨也有柔情的时候,也有自己此生唯一不敢放下的执念。

  姬珧看到他倏然转身,将所有理智道德都抛却,大步流星地向她走过来,然后在她惊诧仓惶的眼神下,一手揽住她的腰,一手扣住她的后脑,热唇相贴,一触碰就不可收拾。

  脑袋轰地一声,那根紧绷的弦勃然断裂。姬珧回过神来,想要挣脱他,他却用更大的力气将她挡在屏风前。

  那一吻耗尽了毕生勇气,亦是他与她此生最近最近的距离,他可能再也不会有这么放肆的时候,用他笨拙生涩的热情让她慢慢卸下防备。

  比起从不求回报的付出,只有这一个小小的瞬间在肆无忌惮地索取。

  直到呼吸分离,彼此仍在交织的喘息互相喷薄在脸上,裴冽的眉轻轻地皱了皱,他抬手碰了碰她红肿的唇,眸中闪过一抹愧疚,气音沉沉:“对不起,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姬珧低着头,久久没有说话。

  有些事,终究永远都无法说开,说了便是伤人。

  裴冽这人,一生桀骜不驯,但把所有臣服与忠诚都交给她了,这是他的承诺,他说他今后再也不会了,像是预示着什么。

  这一夜睡得极不安稳,她是在刀光剑影中醒来,睁眼时,听到鸟鸣阵阵,日光照进来,她却害怕自己误了时辰,没能赶去城门送别,惊慌失措地踩着鞋子,穿着一件雪白里衣就出去了。

  亭中草木葳蕤,却空无一人,姬珧有些心慌,唤了几声人来,却没人回应。

  就在她焦急的时候,一声熟悉的嗓音将她的思绪打乱。

  “你不穿鞋,在这里干什么?”

  姬珧睁大了眼,猛地转身,眸中还有一丝不敢置信,眼前的人,竟然是宣承弈。

  宣承弈戴着斗笠,一身重露,像是赶了夜路回来的模样,她震惊褪去,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脚底冰凉,叠在一起,宣承弈朝她走过来,将身上的衣服自然地披在她肩头上。

  目光从她眼睛上往下移,忽然蹙起。

  姬珧的心也跟着提起。

  “你的嘴怎么了?”

  姬珧端着脸色,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突然说:“外面怎么这么冷?”

  宣承弈听着她没头没脑的问话,一道人影忽然从拱门那处走过来,来人穿着一身铁甲,红缨长、枪被他握在手里,火红色的披风如霞。

  宣承弈向前一步,将姬珧轻轻揽在怀里,眼皮轻抬,就这样与裴冽四目相对。

  他抱着她肩膀,轻声问:“还冷吗?”

  姬珧怔怔道:“不冷了。”

  “怎么这么着急就跑出来,有急事要处理吗?”

  姬珧有些心虚,底气没那么足,想了想还是认真道:“我还怕错过了去送裴冽,他今日就要走了。”

  宣承弈轻“嗯”一声,拍了拍她后背,安慰道:“放心吧,他还没有走,你也不要担心,他是大禹第一战神,所向披靡的云城少帅,没人能打败他的。”

  姬珧回抱着他宽厚的臂膀,将两人的距离又拉进几分,在他怀里说道:“我知道了,你说得对,没人能打败他。”

  裴冽从远处静静地看着,他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但那应该是很亲密很亲密的话,只能在耳边悄悄说。

  宣承弈松开姬珧,跟她道:“先回去把鞋子穿上吧,我让侍女服侍你梳洗。”

  “好。”姬珧行过他匆匆进了里面,从始至终没发现裴冽就在她身后。

  人走了,宣承弈换了另一副表情,眸中淡漠冷然,眉头紧锁,裴冽先是低头笑了笑,然后抬脚向他走过去,两人面对面站着,谁也没有落了下乘。

  裴冽竖起长缨,底部“铛”地一声敲在地上,他看着宣承弈,开口要说话,宣承弈冷声打断:“别碰她。”

  裴冽一怔,随即哑然失笑。

  “用得着这么如临大敌吗?我跟她十几年的交情,今日却是第一次看到,她在男人怀里像小猫一样。”

  宣承弈眉心一跳,裴冽已经越过他走了过去。

  跟他擦肩而过的时候,宣承弈听见他用很小的声音对他说:“照顾好她。”

  转过身时,裴冽已经不见踪影。

  **

  沅州城外送别云翼大军,姬珧好像又看到了江东时的场景,裴冽坐在马上,看了看姬珧身边的宣承弈,这次没有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犒赏三军之后,大军即将上路,裴冽身骑白马,居高临下地看着姬珧,笑着道:“你还记不记得自己答应过我的事?”

  姬珧心里一紧,下意识看了看宣承弈,发现他并无多想,才回头,眼中透露出迷茫:“什么事?”

  裴冽这次笑开了,眉眼却温柔起来。

  “你说,总有让我解甲归田的那一天。”

  姬珧心中触动,面上从容:“那你得活着啊。”

  裴冽勒紧缰绳,想要调转马头,却忽然顿住,他半侧着身,对姬珧道:“人你送也送了,就回去吧,上次你看我背影,这次我看你背影。”

  姬珧想说什么,刚张口却看到裴冽温存的眼神,她想,她也没什么可以回应他的心意,便答应他一次,顺了他的意吧。

  想着,她淡淡点头,回身示意出城相送的官员全都离开,自己也向前走。

  裴冽看着她的背影,眼睛一眨不眨。

  姬珧听着耳边的风声,像是卷过来一声呼唤,呼唤她的名字,她惊疑中转身,满脸诧异地看着裴冽,问:“你叫我做什么?”

  裴冽莫名:“我没叫你啊!”

  姬珧狐疑,对他道:“你启程吧。”

  裴冽点头,看着姬珧越来越远,城门关闭的那一刻,他骤然回神,所有的缱绻深情都随着那扇门而去了,今后只是纵横沙场的小将军。

  他坚定内心,对身边的副将道:

  “出发。”

第124章 上元节(上)。……

  裴冽不让姬珧看他背影, 她到底还是登上城墙目送他远去,浩浩荡荡的大军蜿蜒而去,马蹄与脚印在地上留下一道道痕迹, 尘土飞扬之中, 她看到金铃白马,红袍长缨, 踏铁骑而去的少年,一次也不曾回头的背影。

  或许也不止他一个。

  那是千千万万个将士没有回头的路。

  姬珧抚着城墙砖瓦, 天地历经了多少代, 州府被摧毁过无数次, 却总是又像这样一般再次重塑起来。

  有时她也会迷惘, 历史就像个轮回,什么时候才会有真正和平的时候, 那是她能看到的景象吗?

  宣承弈站在她旁边,静静端详着她的面孔,他没有打扰她, 像是清楚地知道,即便她目光放在另一个男人身上, 此时所想的, 也绝非是那样渺小的事。

  他原来不懂, 但在姬珧身边待久了, 就知道她肩膀上担着的是什么样的重量, 就像那人再不舍, 再痛苦, 再犹豫,也会毅然决然地提枪上战场一样,每个人身处自己的位置, 都有各种各样的身不由己。

  不需要什么浅白的理由,也不需要任何男女私情做借口,那是该背在他们身上的使命。

  大军远去,在地平线上消失,姬珧安静地伫立在墙头,忽然问:“你怎么没告诉我你要回来?洛州现在如何?”

  她没看宣承弈,眼睛仍然睇着前方,城墙上风大,宣承弈将她的身子扳过来,替她紧了紧颈上的披风,反问道:“你怎么没告诉我你要去打淮南王?”

  姬珧推开他的手,转身向前走:“烈火罗国这样打过来,我太不放心了,他们现在只有一个攻击点,倘若兵力再分散些,或者后续兵力再增强些,很容易就分道夹击,若从东南方向进攻,跟三王叔汇合,后果不堪设想,我等不及了。”

  宣承弈跟在她身后半步,仍像从前一样护在她身侧,低声道:“现在洛州有高嵩炀镇守,他擅长奇袭,你派送的那批火器还没到时,高嵩炀带精锐绕到敌人后方,偷了许多好东西,边打边撤,弄得烈火罗气急败坏,还无从下手。洛州太守刘潜虽然有些胆小怕事,但胜在底线还在,他平时能做到不战自固,坚壁清野,敌人来时才能很好地抵抗,等到裴冽带兵支援上,洛州就能逃过一劫。”

  他说到此处,顿了一下,继续道:“月柔现如今分不出更多的兵力替你抵抗敌军,不过那些毒兽却可以利用,这次去颍川,它们或许可以派上用场,我跟你一起去。”

  姬珧这才扭头看他:“所以你回来,是为了帮我?”

  宣承弈忽然想起裴冽的那声托付,其实用不着他说,他也不会让她陷入险境。他淡淡地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两人相伴行下台阶,一路往玉氏别苑走,再像今日一样安静祥和的生活短时间内不会再有了,他们都非常珍惜这份闲适。

  两日后,姬珧随军去了颍川,跟林不语汇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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