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盒开出心尖软 第48章

作者:一只甜筒 标签: 天作之合 甜文 古代言情

  “我的确出身陈炉李氏家,父亲名唤李撄,母亲名唤韩素娥。三年前家中生变,我被舅父接回东京城抚养,今日才有机缘回乡。不知赵太守,可知我李氏旧居,何人在住?”

  赵贤民自从得知郑王妃要往耀州来,便已然去打探王妃旧居的事了,结果自然是令人棘手。

  “实不相瞒,王妃娘子家的旧居倒是好好的,只是被百八十个军汉强占着,下官派人去撵,倒叫打了回来——”

  赵贤民说到后来,想到这叫人头疼的事,又怕郑王殿下怪罪下来,脸色便越来越沉了。

  李合月却觉得有些惊讶。

  舅父当年托人打听过,说什么三舅父一家沿街乞讨,她还觉得不可信,此时听赵贤民这么一说,倒觉得几分真切了。

  莫不是这些军汉撵走了三舅父一家?

  她不知道实情,面上难免有些错愕之色,正怔愣着,忽听得门外有人通禀:“李家的二姑奶奶来了。”

  李合月方才就听说自己家的祖宅,被姑奶奶暂居着,此时听说是二姑奶奶,登时想到了姑母,眼皮一跳,想到三年前一声声唤着元元的鬼魅之声,不免打了个冷颤。

  好在下一息,她便想到了那时挡在她身前的高大身影,以及覆住她耳朵的那一双手。

  想到赵衡意,她的心渐渐就平静下来,视线向外看,但见天光下,一个衣着褴褛的妇人佝偻着身背,被一个娘子搀扶着进来,颤颤巍巍地跪倒在了她的面前。

  “也不知是不是民妇老眼昏花了,恍惚觉得王妃娘子像是民妇那苦命的侄女儿——”李氏不敢抬头看,只敢将视线落在座上小娘子裙下露出一星儿的鞋尖儿,低头落着泪,“那年我那侄女儿逃命而来,恰逢家里闹了贼寇,其后民妇那侄女儿便不知所踪,民妇恨啊,恨不能以身替死啊……”

  李氏哭诉着,倘或那一晚李合月没有听到她与三婶娘的密谋,那必定会信了她的话,可偏偏不止听到了,还同那所谓的贼寇一道逃走了。

  “姑母要替我死?”她的声音在李氏的哭诉声里响起,轻轻的,平淡着,“既是如此,怎么我前脚刚到城固县,三婶娘后脚就来了呢?”

  座上人这句轻描淡写的话,落在李氏的耳朵里,让她确定了元元的身份,一阵悔意涌入脑中,不由地哭起来。

  “儿啊,委实不是姑母通风报信,是你那三婶娘事先就在姑母这里布下了线,只要你一来,便把消息传回去……”她跪行了几步,趴在了李合月的脚边儿,哭起来,“儿啊,姑母待你如同亲生女儿,又怎会有心害你,姑母心疼你还来不及啊——”

  李合月的鼻子酸酸的,心却在她的一声声哭诉里硬起来。

  “姑亲姨不亲,舅远叔叔近。”她轻声说着,“亲叔父毒杀我父母,亲姑母泄露我的形迹,这便是你口中的血亲?”

  谢荃在一旁落着泪,唤了一声娘,“您别说了。”她又低低地向着李合月说道,“王妃娘子,当年三舅父犯了罪,我娘又一时鬼迷心窍,恳请王妃娘子恕罪……”

  李合月并不知道二姑母为何会落至如此下场,她并不记恨,只听谢荃说话后,轻声叹了一息。

  “我今日回乡,不过是为了父母修坟立碑,并非是来兴师问罪,我同你娘之间的亲缘早断,恕罪与否,今日便不提了。”

  谢荃连连叩头道谢,周遭的官员们听到了这一段有关于当年耀州首富的这桩公案的内情,人人心里都很惊讶,难免都有几分窥私的心情。

  李合月不想将时间浪费在这里,还是一心记挂着耀州城里的故居,这便站起身来欲走,忽然有持刀护卫进来,拱手禀报道:“外头有一个断了手的腌臢男子叫嚷,口出污言秽语,属下已然将其制服。”

  李合月听到断了手三个字,只觉得心里又是惊诧又是欣喜:三叔父竟然没有被自己砍死,仅仅是断了手?那如此这般的话,自己便不是杀人犯,而父母的案子也可重审。

  她站起身往外走去,一直奔至大门外,只见五六个护卫将一个肮脏衣衫的男子按在地上,而他的身旁,一个枯瘦的女人抱胸站着,身后跟着三个年轻男儿。

  哪怕此人化成了灰,李合月也能认出三叔父来,看着他那双阴狠毒辣的眼睛,李合月心底的恨意翻涌,慢慢地走到了他的身前。

  李锦在地上昂起了脑袋来,一双阴狠的三角眼里迸发出得意之色,叫嚣起来。

  “莫以为你做了什么劳什子王妃,便能抵消你的罪过!”李锦笑的丧心病狂,大声道,“当年大嫂有孕,你生怕大嫂生下男儿继承李家家业,便狠心弑父杀母,如今竟还敢回乡?”

  李合月脑中轰得一声炸开来。

  李锦此时完全是已经丧心病狂了,叫嚷的声音响彻村落,众乡邻问言都大惊失色,纷纷议论起来。

  桑禾在一旁扶住了李合月的手,李合月方才回了心神,正欲开口,身后的谢荃却一个箭步过去,结结实实地给了李锦一个大嘴巴子。

  “胡言乱语!”谢荃高声叫起来,“当年三舅父您在大舅父家的粥食下了毒,毒杀了大舅全家,半年后又从我家绑走了表妹,将她打昏在乱葬岗,桩桩件件如何抵赖?竟敢信口雌黄,污蔑表妹?”

  李合月这么被谢荃一打岔,方才稳下心神来,蹲下来,死死地盯住了李锦。

  “既是如此,那便重新审理此案。”她的眼睛里滔天的恨与怒,“这一次,我必不会放过你。”

  作者有话说:

第58章 五百大汉

  扈氏在人群里, 拉了一把前排的次子,想同他说点什么。

  长子李至忠憨直,幼子李至孝直肠子, 三兄弟里只有次子李至诚心思缜密。

  李至诚只有十三岁的年纪,三年前家里败落了, 他便去了四姑母那里上学,家里的变故倒也没牵连上他。

  他的两个兄弟,大的十五,在耀州城里混日子, 闲时跑跑腿送送索唤, 挣个仨瓜两枣的, 勉强吃得上。

  小的呢, 就跟在爹妈身边, 扈氏疼儿子的紧, 不管是讨来的混来的饭食, 一定是先给幼子吃, 这三年便也糊弄过来了。

  李至诚肚子里有点文墨,脑子里还有些鬼主意, 此时见那多年不见的堂姐蹲下去同爹爹说话,忙竖起耳朵去听, 听到必定不会放过你几个字,嘴角就斜起了一道阴暗的笑。

  知道堂妹大难不死, 竟然还能衣锦还乡的消息时, 他便与爹妈的意见不同。

  当年堂妹能砍断爹爹一只手逃跑, 便已然是撕破了脸皮, 如今有了身份地位回来, 寻仇是必不可少的, 这三年来,他们一家因了一帮莫名其妙的军汉,沦落至此,一无所有不说,也没有什么可珍惜的。

  如今堂妹回乡,李至诚来不及去疑惑她是如何成了郑王妃,只想到了对付她的法门:正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们已然是乞丐不如,而堂妹却已是庙堂上的贵人之妻,郑王是亲王,必容不下一个声名狼藉、大逆不道的妻子。

  当年大伯父一家中毒暴毙,唯有独女一人活命,这本就是疑点。再者,当年在爹爹的打点下,大伯父一家的案子草草了结,真凶不明,此时堂妹回来了,将这盆脏水泼在她身上,必定会引起轩然大波,即便官府翻案再查,审清案情,可但凡这样惊世骇俗的谣言传出来,想收,都收不回来了。

  感觉到身后娘在拉扯他,李至诚得意回身侧耳,听见娘悄声说道:“二哥儿,娘这心里怎么就那么的不踏实呢……”

  李至诚凑近娘的耳朵,低声道:“娘啊,横竖还能比讨饭再差?她若是聪明,便拿钱来打点,否则就等着被扫地出门吧。”

  有儿子的一句话,扈氏把心安安稳稳地放在了肚子里,只是再看周遭的乡邻,面上似乎都有疑惑,显然是不相信自家夫君的话。

  她便有些慌张,眼见那三年不见的侄女儿抬起了眼睛,往她这里看过来,连忙避开了眼神,把自己藏进了人群里。

  三叔父的脸被护卫死死地压在了地上,面皮上的肉掉下来,挨在地面上,唯那一双三角眼还死命地向上看,嘴里挤出了几句话。

  “大哥大嫂操劳一世,创下无数财富,却教你这毒浸的女儿害了性命,三年前老子失了一只手,散尽家财追查你的下落,今日你倒主动现身。好好好,你既不怕,咱们就上耀州府打官司去!”

  他说着胡话,似乎笃定李合月碍着身份、脸面不敢同她多言,甚至心里还闪过一丝念头:这小侄女儿如今有了这样显赫的身份,说不得会花钱封他口?

  届时那不就发了?

  他的心里闪过了无数的念头,甚至有一瞬间还想到了当年兄嫂藏匿起来的巨额财产,就在这一瞬间,忽然一声清音响起,打破了他的全部幻想。

  “耀州府的赵知府正在此地,还请接了某的诉状。”戴了素玉冠的王妃娘子神色温静,视线从地上的李锦身上缓缓移开,看向了一旁面色青白着的耀州知府赵孝民,“某是陈炉李氏李撄、韩素娥的亲女李合月,状告叔父李锦毒杀我满门。今日李锦在此,妄图行诬告之事,某恳请赵知府开棺验尸,查明死因,捉拿真凶,还我陈炉李氏公道!”

  周遭乡邻及一众官员皆面面相觑,这位地位尊贵的王妃娘子不以权势压人,只以陈炉李氏女儿的身份递交诉状,更遑论,她还提出了要开棺验尸这等惊世骇俗之论。

  而更惊骇的还在后头,这位王妃娘子在身边的女使递交了诉状之后,竟看着地上的男子缓缓说道:“李锦,你方才说我娘已怀有身孕?”

  李锦万万没料到,当年死里逃生的侄女儿今日竟如此不顾身份脸面,已然慌了一慌,再听到她问及大嫂身孕一事,踟蹰道:“大抵有三四个月了吧。”

  人群里发出些惊叹声,李合月闻言并不为之所动,只轻哦了一声道:“开棺之后,自有定论。”

  她抬手,命护卫将李锦放开,看他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方才面向赵孝民,缓声道:“赵太守,某既已递交了诉状,表明了诉求,不知开棺验尸可行?”

  赵贤民颔首,将惊骇藏在心里,平静了声音道:“既是如此,明日午间,在百姓的围观下,开棺便是。”

  李合月说好,又面向了几位礼仪院的官员颔首,嗓音里带了几分歉意。

  “各位且等上一两日,再行颁布圣意。”

  礼仪院的官员、内侍对看了几眼,纷纷拱手称是,他们原就是借着此番封赏的由头,游山玩水一番,能在此地观赏一出大戏,顺便知晓些王妃娘家的秘辛,倒也有趣,故而并不觉得有什么。

  只是这王妃娘子一到故地,便能做出开棺验尸的决定,倒真的让他们这些人叹为观止:分明是来修坟立碑的,这位郑王妃却要先把父母的坟给扒开了,这心性脾气,可当真同她的外貌不匹配啊。

  此时既已下了这个决定,又见众乡邻都在护卫的驱赶下散开了,便吩咐孟九火派人将李锦一家看住了,再看赵太守,正吩咐着衙役赶往祖坟处,便也点了二十护卫前去护住祖坟,方才回了正堂坐下,此时松懈下来,一摸手腕脉搏处,冰冰凉。

  这时候李氏还在门外不肯走,倒是谢荃跟着进来了,先是给李合月磕了几个响头,接着抬起头,低低低地说了一声对不起。

  “王妃娘子,当年是我娘糊涂,才被三舅母蛊惑,我打小同娘子玩在一处,再喜欢娘子不过,从来没有起过歹心……”

  谢荃说着说着,声音里便带了哭腔,再也说不下去了。

  李合月拿手撑住了额头,唤她起来坐在一边儿。她同谢荃从前的确是要好的姐妹,那时她也还小,也没什么可怪罪了。

  “荃二姐姐,我同你没仇。”她轻声说着,问起了这三年的近况,“当年扈氏分明嚣张至极,将我乱棍打晕过去丢在乱葬岗,如何今日却成了这般模样?”

  谢荃听元元说同自己没仇,心里方才好受一些,只将那时的事同元元从头到尾的说了。

  “那帮子军汉人多势众,待三舅父一家,呸李锦一家犹如明抢,李锦那时候断着手奄奄一息地,叫他们那些人给丢出来,偏一整个耀州府都不敢管——”

  李合月便有些纳闷,她还没有去城里瞧过,此时听了,心下更好奇了。

  “如今还是这般?”

  “还是这般。宅子被强占着,金银细软一样都没拿出来,便是连你们家一整个山头的窑场都霸占住了。”谢荃说着,又抬头看着李合月,“娘子如今贵为王妃,那些宵小应该不敢了吧?”

  耀州知府赵贤民闻言倒有些不然。

  军汉霸占李宅之事,他早有耳闻,好在那些军汉平日里也不出门寻衅滋事,到底与他这个耀州知府无干,只是当年的耀州知府都不管此事,饶她是王妃娘子,又不是郑王殿下本人,能差遣得动那帮子军汉?

  李合月此时早已按捺不住了,站起身道:“我进城瞧瞧。”

  说话间,桑禾与穗绾便将一切打点好了,只过来搀李合月,李合月看了谢荃一眼,轻声道:“荃二姐姐,你同我一道去吧。”

  谢荃闻言,眼泪便落了下来,一半是欣喜,一半是感动,这便安顿了母亲,跟着王妃娘子的车驾往城里去了。

  此时天色近晚,车马一路进城,过了延昌寺塔,进了南街,待进了玉磐街口,看见一座五进深宅子,金铺大门之上写的那两个字,小娘子的泪水便再也忍不住了。

  三年多前,她还在墙下捉蛐蛐儿,趴在西小门墙头上,向走货郎买糖人儿,垂花门里头,她种花养鸟,在游廊里假读书真打瞌睡,同娘逗闷子……

  回忆如潮涌,小娘子拿手背抹着泪,可眼泪抹不尽似的,糊住了她的眼睛。

  一片朦胧里,她往那大门看,多希望爹娘能从大门里走出来,唤她一声元元,牵着她去集市上买雪花糖,打玉华酒去。

  车马停在了门前,李合月想着那一日满院子毒发的人,只觉得心里一阵阵发紧,好在一群护卫从马车后赶到了门前,人人都亮出了兵器,以防那门里忽然冲出来一群凶神恶煞的军汉。

  护卫首领戴成使劲儿地拍起了门,哐哐哐的声音震响了门前大树上的一群飞鸟,正当众人都紧张屏息的时候,李宅大门忽然被以蛮力从内拉开,几个络腮胡子、闲汉打扮的大汉立在了门边,气势汹汹,眼神凶恶。

  李合月的眼泪刹住了车,咽了咽口水,正欲说话,却听那门里的几个大汉互相对看了看,忽然就高喊了几声,于是里头呼啦啦地奔出来一群大汉,挤在了门边。

  打头的几个大汉忽得就拱手跪下了,高声喊道:“卑职南归雁,拜见王妃娘子。”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大门里、院落内齐刷刷地都响起了整齐划一的喊声:拜见王妃娘子。

  门前树上的鸟飞的更欢了,李合月吓得一个激灵,差点从马车上滑下去,好容易稳住了心神,迟疑道:“……你们这么唤我,莫非是自己人?”

  带头的大汉南归雁爽朗一笑,“咱们啊,全是您的人!”他回身一指,手指头掠过一个个人高马大的汉子,嗓音洪亮,“您想怎么差遣,全听您的!”

  作者有话说:

第59章 北地风冷

  军营里出来的汉子嗓门嘹亮, 将李宅门前一排槐树上的鸟儿,吓得扑棱起翅膀,往青天上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