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盒开出心尖软 第50章

作者:一只甜筒 标签: 天作之合 甜文 古代言情

  毕佐似乎有点明白,似乎又有点不明白,讪笑着,“不成就回去呗!横竖有郑王殿下在呢!”

  郑王殿下却只低垂着眼睫,像是在笑,又像是没笑,良久才抬眼看他。

  “北蛮使臣在京,请求的是和谈,此刻你我要谈的,则是羞辱。毕将军,西陉关五千守军,可能抵挡得住北蛮的数万骑兵?”

  他说完,便站起了身,往后室而去,毕佐没有听明白,正要再追问,曾授承却示意他噤声,自己则站起身,往郑王那里追去了。

  赵衡意一路上了瓮城之顶,漫天大雪落下来,雪沫子扑面,打得人睁不开眼。

  他在瓮城顶站定,身姿挺拔的有如雪中松柏,曾授承看过去,心中不免喟叹,接着裹紧了风帽,往他的身边走去。

  “殿下,老朽有几句话想说。”他看着郑王紧锁的眉眼,见他微微颔首,便继续说了下去,“官家一月前还在筹划亲征,枢密院已然在边地沙盘上,勘查演练万遍,岂能因使臣进京而改变主意?更遑论那三道旨意,简直是赤/裸/裸的羞辱。依老朽看来,官家差遣您来,大有深意。”

  他踟蹰着,不知该如何将下面的话说出口,却听郑王殿下嗯了一声,抬起手来,将关外隐约可见的山脉指给他看。

  “前方三百里,是落雁岭,一更时分时,有数千长尾山雀振翅而起,飞出落雁岭。长尾山雀冬夜会抱团蜷缩在树丛里,若非有人惊扰,绝不会动弹。”

  曾授承何等机敏,立时便解其意,“这么说来,北蛮人也不老实?”

  “同手下败将和谈,本就是荒谬至极。北蛮同我朝必有恶战,你我此番,走个过场便是。”

  赵衡意语声淡淡,曾授承却在惊诧之外,另生了毛骨悚然的念头。

  “礼仪之邦,才讲究不斩来使。北蛮这等蛮夷又怎会有这等顾忌?老朽怕的是,官家是有心让您陷入险境……”

  他话说一半,良久才又道,“不知这局该如何破解?”

  赵衡意并不觉得棘手。

  三年多前那场围追堵杀,比此时此刻凶险万倍,那时他羽翼未丰,此时却大有不同,何惧之有?

  他往北方的落雁岭再看去,孤高冷清的样子令曾授承心下感慨,正在此时,忽有护卫匆匆上得瓮城,将一纸信笺递给了郑王。

  郑王殿下展信而阅,曾授承在风雪里看着郑王殿下的神情,好像随着信笺一点一点温柔下来。

  曾授承便有些许的好奇,想知道这封信笺来自于谁,转念间忽然想到了自家女儿说起的,那位不计她前嫌、温柔待女儿的王妃娘子,难免懂了些什么。

  赵衡意读完了信,将纸上的雪沫拂开,再仔细折好放入了袖袋,这才注意到了曾老还在身侧。

  “曾老请回。”他同曾授承一同向下去,忽而又道,“风雪很冷,久站会冻耳朵。”

  曾授承闻言心里一咯噔,微微转头看郑王殿下,但见他的侧脸一如雪色清冷,神情肃然,委实不像是能说出冻耳朵这般话的人。

  有些奇怪。

  作者有话说:

第61章 火不侵玉(上)

  纷忙的大雪去向不明, 马骑灯的光团里雪沫子打着儿旋转出来,扑上了檐下人的脸,衬出了他犹如冰魄的白皙面容。

  元元既问自己冻不冻耳朵, 想必陕地此时,也一定是山寒水冷。

  赵衡意的视线落在瓮城以外的苍茫雪国, 心里便升起了无尽的怅惘。

  打从官家颁布旨意那一刻起,他便知此行,不过是又为他设下的一个局罢了。

  驻屯禁军早已集结八万,皆是为了讨伐北蛮, 高祖南北征战, 开疆拓土、创下了万世基业, 可唯独未将北蛮、燕胡纳入版图。

  而赵临简得位不正, 一心要将北蛮、燕胡打服, 以彰显自己比亲哥哥还要厉害的军事才能, 所以同北蛮和谈是决计不可能的。

  孟继忠怀揣着官家的三道密令, 一直到边地才肯说出, 更做实了赵临简想要借刀杀人的意图。

  不管北蛮能否接受,伐北是必然的事。这里三面接壤, 危机四伏,来到西陉关的北蛮六王耶律隆虎, 乃是北蛮知名的武将,此人同大太子耶律雄豹相争, 性情暴戾、乖张, 绝不可能在谈判里吃亏。

  赵衡意思量着如何应对后日的谈判, 檐下马骑灯转的慢了些, 风雪渐小, 他微微仰头, 视线在纷芒的雪片里穿过,望住了飘渺的云层。

  隐没的月亮探出了一角,淡黄的光晕在一片雪白里尤其惹眼。月下人轻叹一息,伸手探入身后窗,取出书纸笔,其后靠坐在廊柱上,一腿弯起,他在膝上放一本书,方才按下八行书的纸,提细毫笔轻落,仔仔细细地给她回信。

  他写小楷,每一个字平和简静。

  起首该唤她什么呢,倘或写娘子二字,也许会吓她一跳,墨点洇入纸,到底还是写了元元二字。

  好像喜欢一个人,光看那两个字都会心生欢喜,仿佛第一横上出两只耳朵,第二横又生出了两只圆眼睛,正望着他笑。

  他唤她元元,同她在纸上说话:火不浸玉,公道自存。权知耀州赵,为人秉节,年轻时曾任谏臣,仗义直言,或可相信。

  再嘱咐她南归雁之事:他是心有鸿鹄之愿的义士,倘或案情、家事、亲眷办妥,可由他护卫回京。

  写完这一句,他又觉不妥,在其后轻诉歉意:请原谅,边地苦寒,我一人辛苦就好。

  他在最后写下归期,落笔时仰头看雪已停,云后隐约透出些黄色的光亮,像是要拨开云层一般。

  赵衡意心有所感,笔峰一旋,落款处寥寥数笔画下荒星明月,方才搁笔封笺。

  护卫接过了信笺退下,老臣曾授承从瓮城边廊的另一头出来,遥遥看见一道颀长的身影,这便向着赵衡意这里颔首一笑,接着慢慢地踱步而来。

  “亥初三刻,已然二更了,殿下缘何还未歇下?”

  曾授承此番能从天牢里出来,盖因郑王殿下一句点名要人的话。他性子耿直,原打算在狱中了却残生,即便眼下重获自由,却对生死看淡了不少。

  赵衡意点头向他颔首,仰面看了一眼云层里若隐若现的月亮,垂下眼睫目视曾授承。

  “本王看看月亮。”他简单一句,请曾授承在廊下入座,“曾老缘何也未安置?”

  曾授承笑了笑,不提傍晚时分忧心的事,只说起家常来,“年纪大了觉少,再加之有几分思念亲眷之情,愈发夜不能寐了。”

  见赵衡意若有所思地点头,曾授承又笑着向他道谢,“半年前老夫因直谏被投入了大狱,我那亲家家里,立时就要将老夫的女儿下堂。更甚的是,前些时日竟不知受了谁的蛊惑,胆敢往王府里闹事……好在王妃娘子心善,对老夫的女儿温柔以待,老夫感激不尽……”

  他人老了,说着话难免真情流露,赵衡意原本面色无波,却在听到他提起王妃娘子时,和气一笑。

  “曾副使不必客气。”他不愿将心神过多的分给家事,转开了话题,“依副使所见,后日的谈判该当如何?”

  曾授承谦虚拱手,方才说出自己的想法:“三百里外落雁岭有大批蛮军驻扎。而我方却仅有几百护卫,倘或照直拿官里的意思同北蛮王子托出,恐怕当场就会起干戈。听闻那北蛮王子同大太子大大的不和,若是不管不顾地杀进西陉关,我朝说不得会暂时吃亏,届时殿下与老夫,恐怕要背负上挑动战争、连累边民的罪名。”

  他说完,嘴唇孱动着,到底将心里话直说了,“官里派您来,何尝不是以您作饵?成或不成,都对您不利。”

  赵衡意嗯了一声,“不能不去。”

  曾授承点头赞成。

  孟继良名为接伴使,实为监军,临到谈判前夕才将密令颁布,由不得他二人违抗圣旨。

  “左近是霸州、雄州以及云州、应州,后日耶律雄虎若当场发难,本王无调兵之权,边民、州府只能任由北蛮肆虐践踏,届时,官家再挂帅亲征,顺应天意。”

  赵衡意的嗓音清宁,语气轻描淡写,却叫曾授承听了个心惊肉跳,只在沉默一时后道:“老夫有数名学生在边地的州府任官,今夜便送信过去,早做准备。”

  “也许已经迟了。”手里的茶盏搁在案桌上,发出了清脆的一声轻响,赵衡意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眉头微挑。

  曾授承的眼神便有几分紧张,只看着郑王殿下唤来了身边的六名护卫,向他们各自交代了几句,护卫们便都却步离去,隐匿在大雪里。

  曾授承不解其意,赵衡意紧锁的剑眉渐渐舒展开,低声道:“官里,也许等不到后日,便会有所行动。”

  赵衡意预料的很准,到得第三日的凌晨,西陉关的城门大开,我朝使臣的队伍列队而出,一路往约定的地点而去。

  正在此时,远处忽有轰隆隆的马蹄奔腾之声音,纷茫大雪扬起了漫天的风烟,但见前方有数万名蛮军压境,□□火炮投石车阵列在前,那北蛮王子耶律隆□□着高头大马,手里挥舞着狼牙棒,遥遥地领兵冲撞而来,嘴里大喊着,叫嚣着。

  “两国交战时,尚且不斩来使,更何况我北人已然休养生息、许久不曾到你们边境来,为何你们那皇帝老儿,竟在东京城里,斩了我国的使臣?”

  该来的终究会来。北蛮王子耶律隆虎嘴里叫嚣着,手下分毫不放松,大手一挥,叫身后部队抢上前去。

  赵衡意见状,一个急刹掉转马头,指挥身后卫兵回转,往西陉关那里急奔三。

  西陉关的副使毕佐见此情形,忙制止住正在关城门的士兵,再欲骑马出去相迎郑王殿下等人,却有一枝箭枝从后方袭来,正射中毕佐□□之马,马应声倒地,毕佐怒不可遏,飞身跃起,却听身后有浑厚男声高声而起。

  “我等乃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周镬,奉官家之命协同守边、讨伐蛮夷,北蛮使臣四人在京探听机要,已被斩杀,西陉关城门立刻关闭!违者格杀勿论!”

  此人一边喊着,一边命大批军马抢到城门下,顷刻间就将西陉关的城门关闭,将纵马回转的郑王殿下等人,关在了城门外。

  毕佐扼腕,无奈兵器被缴,气急无奈之下飞身跃上城楼,但见城门之下,北蛮军队踏起的烟尘有如滚滚洪流,而郑王殿下所率的护卫队奔至城下时,无法入城,一行数百人改了方向,往东而去。

  东京城里斩杀了北蛮的使臣,北蛮必不会放过我朝之使臣,此时北蛮王子耶律隆虎一声令下,便有数千骑兵往赵衡意的队伍身后追去。

  毕佐望着远处被围追的队伍,打头一人在马上的身形孤高劲逸,在滚滚的烟尘里纵马疾驰,很快便消失了。

  官家,也许本来就不打算同北蛮好好谈吧?毕佐怔怔地想着。

  谈判的队伍刚出西陉关,东京城里斩杀北蛮使臣的消息便到达,又在谈判队伍调转回关内的时候,关上了西陉关的大门……

  北蛮王子耶律隆虎,素有骁勇善战、睚眦必报的声名,手下又是所向披靡的北蛮骑兵。

  反观郑王殿下,三年不曾掌兵,身边只有二百护卫,面临数千甚至数万北蛮骑兵,自保都非易事,凶多吉少。

  官家,这是要郑王殿下的命啊。

  作者有话说:

  看似困境,实为转机。

  在京城里呆着,永远没有掌兵的机会,这一趟凶险的历程,是为接下来的上位积聚力量。

  大约还有两章的内容,就能写到扑倒的甜甜剧情啦!

  我最近捋顺了很多内容,感谢宝宝们的包容!

  阳康快一个月了,可每天都会有小毛病出现,比如昨天今天落枕,以及喉炎发作,吞咽食物时胸口像是被噎到了一样……宝宝们都要爱惜身体,爱惜自己,早睡早起。

  比心。

第62章 火不浸玉(下)

  时间回溯至两日前, 耀州城里的百姓们一大早,便都自发地,或乘牛车, 或结伴步行,往陈炉李氏村赶去。

  天边升起了一线亮光时, 破败的李家门前,已然被密不透风地围簇起来,离远看,黑压压一片, 没有一万也有五千。

  虽说百姓都爱瞧热闹, 可这样盛大的阵仗, 不仅令朝廷来的礼仪官咋舌, 也叫耀州城几位才来没两年的的当政官员好奇, 免不得要多探听几句。

  “这些百姓, 究竟是为何而来?本官记得, 从前也有蒙冤的案件重启, 可来的人不过数千。”耀州城权知府赵贤民不过才来两年,此时看着院外黑压压的人头, 再听说还有络绎不绝的百姓正在赶来,只觉出十二万分的疑惑, “如何这些百姓不怕天黑日冷,非要赶过来看?”

  赵贤民问出了口, 叫朝廷来的几位礼仪官也竖起了耳朵。耀州通判阜惊鹤虽然不是耀州本地人, 但他曾在左近城邦当政, 对耀州城的风土人情甚为熟悉, 此时便将这一段旧事娓娓道来。

  “这身故的夫妻二人, 是王妃娘子的生身父母, 家主名唤李撄,乃是陈炉‘十里陶坊’中的大户。数二十年经营,已成华原郡的首富。偏李氏夫妇乐善好施,对待故友、乡邻亲厚,又在耀州城修桥修路,委实出过大力,故而仁厚的美名传播千里。”

  “四年前的春日,一大清晨,侵街的小贩祝四、洒道的老丈徐虎、卖炊饼的陈茸三人路过李家家宅时,闻见里头有极其难闻的气味,大着胆子推开一瞧,各处都是死人,或趴或倒,无一例外都口吐白沫、面皮铁青。”

  “官府查验后得知,这身故的二十六人皆是中了砒/霜之毒,下毒之人经数十人指认,乃是灶上的伙夫杜鳔,而此人逃窜被抓后,供出指使他之人,乃是是苦主李撄的同胞兄弟李锦。”

  “只是,在人证物证皆完备的情况下,此案竟不了了之,只将那杜鳔判了个斩立绝,其后卷宗也被隐匿起来,不为外人知道。”

  “此案当年闹得沸沸扬扬,李家只剩下了一个独女,便是这位王妃娘子。奇怪的是,当年王妃娘子客居在亲叔叔家,半年后却离奇失踪,没过多久,那真凶李锦断了手被赶到了大街上,李家宅地也被强占,紧接着,上一任知府邹挺无故调任至青唐道,赴任的路上便因水土不服身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