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只甜筒
好了,她临时决定在亲亲之前,增加摸摸腰腹这一项重要进程。
择日不如撞日,成亲也有小一个月了,今日他又受了伤,正是摸腰的好时机。
她胡思乱想了好一会儿,那头郑王殿下回身看了她一眼,李合月吓了一小跳,心虚地移开目光,往他身边靠过去。
棉巾在浴桶里打湿了,刚要往他身上放的时候,她却看到他肩头的淤伤,青紫色的淤青遍布了一整个右肩与手臂,再往下看,肩膀下绷带不曾覆盖的地方,也有一处陈旧的伤疤,令她的心砰砰乱跳。
她记得这一处伤疤,是在兴元府弥勒庙里受的伤。
疤痕恢复的并不好,仍能看出狰狞的样子,她不免心生愧疚,手便轻覆了上去。
“那时候我不懂,只拿烧瓷的土为你止血,血倒是止住了,但也留下了不好看的疤。”
她的声音带着遗憾,赵衡意却摇了摇头,只在木凳上坐下。
“多亏你,才保住了性命。”他看着元元慢慢地俯身坐在他身前的矮凳上,正仰头看他,一笑,“疤痕要什么好看。”
李合月哦了一声,抬手又触上了他的疤,摸了摸之后,忽然就往下慢慢落,落在他腰腹的第一块壁垒上。
然后,摸了摸。
摸第一下的时候,她的手腕就被捉住了。
小娘子仰头看,眨一眨眼睛,假装很无辜。
“水汽腾腾的,看不清楚。”她的手腕在他的手里动一动,手指尖儿又触了触那一处,“这儿,是不是也有伤呀?”
眼前人低眉看她,眼底像是染了赤色,吐息灼热,“这儿没伤。”
李合月哪儿甘愿放跑鸭子,凑近一些看,“真的有。”
她摸上第一块,顺势在摸第二块,一块一块地数给他听,“你瞧,这儿有,这儿也有。”
手指尖儿触碰上去的质感紧实又滑腻,委实很好摸,李合月一边儿摸一边儿仰起头看他,语重心长地同他说道:“你伤的很重啊!”
小娘子耍赖皮的样子可爱至极,赵衡意只觉气海翻涌,心腔里跳动不停,只好再一把摁住了她的手,低下头去寻她的眼睛,告诫一句。
“你诊断的不准,”他扶额,嗓音略显喑哑,“小庸医。”
作者有话说:
第69章 欲念横生(中)
小庸医的手被摁着, 分明被戳穿了心思,却还要负隅顽抗。
“庸医害人呀,”她接口接的很自然, 延续了方才的语重心长,“营医哪儿有我厉害?当年在兴元府, 还不是我急中生智,用一把瓷土救了你的性命?”
她大吹法螺的样子很可爱,被摁着的手蠢蠢欲动,“别动, 让我来好好为你诊断一下。”
小娘子诡计多端, 说话时小手就在他的掌下一拱一拱的, 每一下的微抚, 都令赵衡意的气海生出些微的热气, 慢慢地向上升腾着, 最终延绵至他的心口, 将他烘着烤着, 只觉口干舌燥。
好在她到底不是太过恣意的性子,小手流连了几下之后, 便离开了,只拿棉巾蘸了水避开他的伤处, 仔细地为他擦了身。
她站起身转开手去拧毛巾,因为使劲儿的缘故, 眉尖轻蹙着, 鼻尖也皱起, 认真而又安静。
赵衡意忽然想起第一回 见她, 她也是低着头为他止血, 手上胡乱一把瓷土, 沾了泥的脸上冒着小汗珠,饶是怕的要死,可还是一丝不苟地把事儿做完了。
恍惚里,他忽然想到前两年他遍寻不到她时,午夜梦回,疑心那一夜的她,是自己空造出来的一个梦。
想到这里,赵衡意忽然生出了几分惧意,待她拿棉巾触上自己的肩头时,一手伸过去,便将她拉在了自己的膝上坐下,拥入了怀里。
骤然而来的拥抱叫李合月愕然,一时才冷静下来,在他的肩窝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拿着棉巾的手还在他的背上划拉两下。
“怎么了?是伤口疼么?”
赵衡意单手拥着她,在她的问话后摇了摇头说不疼。
“怎么会想到来大胜关迎我?”
“其实就是赌啊。”怀里人在他的肩窝里乖乖的,吐息轻轻,“你喜欢赌,我也喜欢赌,钧瓷开窑前,谁也不知道会烧成什么彩——你喜欢钧瓷,不就是为了那一刻的刺激?”
“是,我喜欢。”好像有点冷了,他抱她抱的更紧,“倘或钧釉配比合理,再用火网大、升温快的窑炉,便能有利于窑变。赌赢的概率会很大。
“所以我也赌赢了。”她说着,声音里带了些许的劫后余生,“亏好你来了,也亏好你赢了。回想起来真的后怕,你怎么会真的到大胜关来。”
净室里的水蒸气渐渐冷下来,李合月从一旁拽下棉巾,为他披上,赵衡意在她的动作停下之后,站起身牵住她手。
“你敢在我身上赌,我就不会让你输。”
他说等我,将她轻轻牵着,送出了净室,“我很快就好。”
李合月就有点小小的恼,好好地做什么要把她轰出去?可惜她还没有来得及发牢骚,赵衡意却只一笑,便关上了净室的门。
她扫兴地趿着鞋往床上去,驿站生硬的被褥一阵儿冰凉,凉得她一霎儿就跳下了床,往炭火盆边儿蹲着烤手去了。
没人同她说话了,思绪没来由地又乱飞起来。
窗外大雪纷茫,好在风停了,只有跑马灯还在转着,转的欲语还休。
再经过一个严冬,待来年春暖花开的时候,爹娘的坟前该长出新草了吧?
她这回回京之前,在李庄觅了一个守坟人,在父母被修缮一新的陵园里守着看着,以后每年祭日,她都想再回去看看。
人心里总要有个念想,从前她心心念念地要为爹娘报仇,每日里都活的有劲头,可如今父母的大仇已报,心里没什么事了,就感觉心劲儿也没了。
想东想西,难免又想到忤作说的话,心里就一痛,摇了摇脑袋,想把这些事忘却在脑后。
好在一时赵衡意就出来了,头发湿漉漉的,像是沐过发了,他一手拿棉巾擦着头发,一边往李合月这里望过来,眼神触碰的那一刻,李合月便站起身迎上前去。
原是想扑进他的怀里,到了跟前却又生生止住了脚步,只跟在他旁边走着,说着。
“沐发了呀?”她又蹬蹬蹬跑到门边,唤驿站的驿卒,“送一个熏笼来。”
赵衡意看她指挥着驿卒将薰笼搬来,又乖巧巧地坐在他的身边儿。
“你在耀州城时,一切都好?”
小娘子正拿着梳子梳发,听他问起,不免眼神黯淡,垂下了眼睫安静了一会儿,方才抬起眼睛嗯了一声。
“一切都好。”她勉强说了一句,紧接着站起身,为他梳发,“薰笼的火好暖和啊,头发都快干了。”
也许是心里不得劲儿,也许是为了逃避这个话题,小娘子又说起旁的事儿来。
“先前就听人说,我家在玉磐街的宅子叫人给占了,却没成想,是当年你派去的军汉。我还以为我们那时候分别就分别了,却不知你还惦念着我。还有南归雁,他在玉磐街和我的乡邻居结下了姻缘,先带到东京城去了。他人也很好,同孟九火一道护卫着我,叫我心里安心不少……”
小娘子拉拉杂杂地说了半天,和软的语声,在落雪的寂夜里尤其显出岁月安宁来,然而赵衡意却从她低垂的眼睫里,瞧出了端倪,只伸手将她手里的玉梳接过,下一刻将她拉下来,将她抱在了自己的膝头。
“你怎么了?”他低头看她,眼神里有些许的困惑。
猝不及防的温存令李合月有几分动容,眼睫微颤着,对上了他的视线,没来由地便生出了委屈。
她好像是比一般的小娘子要坚韧许多,哭是不常有的,示弱也是不常有的,此时叫他那温和而又关切的眼神望着,却有点儿泪目了。
“我……”她张了张口,一手拭去了眼底的泪意,一手自然而然地靠在了他的胸前,“三叔父害我爹娘,前几日竟还倒打一耙——”
她委屈着,将前几日在陈炉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他,越说越难受,到末了,藏了多日的情绪终于宣泄出来,哭出了声。
“忤作说,我爹娘已然半成白骨,他并没有使刀子割开我娘的肚子。可即便如此,我心里还是不好受——我爹娘生前便被三叔父毒害,死后却凭他一句污蔑,我这个做女儿的,就要开棺剖开我娘的肚子,来自证我不曾弑母弑父……”
她的声音因哭泣而显得断断续续,赵衡意的视线在她的眼睛上固定住,认真地听她说着。
“他污蔑我,我却还要证明给他看,我娘要是泉下有知,该有多难过……”
赵衡意的心一点一点地疼起来,像是被什么给系住了慢慢收紧,那股子痛意来的很慢,却痛的很真切,甚至比肩膀手臂上的伤,来的更痛。
他低下头去寻她的眼睛,一双婆娑的泪眼撞进了他的眼睛。他说我知道,一手轻轻扶上了肩膀,下一刻却轻轻亲了亲的她的睫毛,吻去了摇摇欲坠的泪花儿。
落着泪的小娘子心头揪起来,还不曾反应过来,旋即就被他抱入了怀里。
“爹娘在世时,可是最疼爱你?”
他的声音轻轻,在她的耳畔低缓响着,李合月从方才睫毛被吻的那一刹惊骇里脱身而出,随着他的问话点了点头。
“爹爹与娘成婚十载,恩爱有加,却一直不曾生儿育女,我出生后,爹爹生怕累着娘,将小时候的我照顾的妥妥当当,我会跑会跳了,娘才来养我。”
“小的时候,哪怕我只是会用筷子了,会念千字文了,这一顿多吃几个花馍馍,爹娘都会在一旁喝彩叫好。出事前几日,爹娘还带着我一道去药王山玩儿,捕蝴蝶吃羊肉锅……”
“同爹娘在一起的十三年,我不曾冷了热了、饿了渴了,耀州城的中等人家里,都是叫仆役女使伺候着姑娘,可我家里衬着耀州城第一首富,可打小就是爹娘一起亲力亲为地教养我,不女使婆子们插手——”
小娘子说着说着就从他的肩头支起了脑袋,也不哭了,只望着他的眼睛,一件一件地细数爹娘待自己的好。
赵衡意认真地听着,在她停下来的时候,问道:“你若受委屈的话,爹娘可能见得?”
“见不得。”李合月不假思索地摇头,“别说受委屈了,走亲戚时,人家说这小娘子人小脑袋如何这般大,我爹爹都要气的抱起我就回家,同人了断亲情——”
她说话的时候就不哭了,倒有几分眉飞色舞的样子了。
赵衡意的唇边显出了一点笑意,摸了摸她的后脑勺,说了句还好,“脑袋不大。”
李合月就鼓起了嘴巴,觉得他跑题了,“你问这些做什么?”
赵衡意一笑,“这般小小的口角,爹娘都见不得你受委屈,更遑论李锦对你的污蔑?若是你为了保全爹娘的遗体,而放弃澄他对你的污蔑诋毁,爹娘在九泉之下,恐怕都要气的活过来。”
他的嗓音不疾不徐,慢慢地把这些话说出来,李合月听到最后一句,抹了抹眼底涌出来的泪花儿。
“要是真能活过来就好了。”
“我也见不得你受委屈。”他想到那杀人凶手,只觉心里怄起了火,难以纾解,“可见疼爱你的人,都是一般的心情。”
他的话叫李合月觉出了几分释然,然而下一刻却又回过味来,试探地望住了他。
“你是说,你也同我的爹娘一般,疼我爱我?”
小娘子问的话大胆又热切,眼睛还有未干的水汽,雾蒙蒙地看着他。
赵衡意的视线与她相接,心神立刻就被她亮闪闪的眼睛牵系住了,只略略顿了一下,便坦荡荡地点了点头,轻嗯一声。
他没有爱人的经验,在最好的年纪没了父亲,寻常人若是没了父亲,尚能过平平安安的日子,可他不成,那人不仅要折去他的羽翼,还要砍断他的手脚,折辱他的精神。
他在星月俱灭的暗夜里活了四年,最终等来了渡河而来的一缕春光,该要将她奉在心尖,才不算辜负。
偏她还把自己活成了一座山,同他比肩站着,甚至比他还要高出许多,高到可以令他倚靠着,避开汹汹的北风,给予他无尽的暖意。
小娘子却愣了愣,眼尾红红的,像是被炭火熏热了,面颊也飞起了两道红,她头一次被这般炙热的眼神凝望着,不免心神错卷,口干舌燥。
“你既疼我,爱我……”她口不择言,唇齿有些发麻,指了指冷冰冰的床榻,“那就睡吧……”
眼前人眼神里有显著的惊讶之色,小娘子反应过来,被自己的话下了一大跳,慌慌张张地从他膝上跳起来,站起身为自己找补。
“不,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她摆着手解释,后退着走到床边上坐下,“就是纯粹的睡觉,你也不能亲我,我也不能摸你,但可能需要你先躺进去暖一暖,因为被窝实在太凉了——”
她磕磕巴巴地说着,看着炭火盆前坐着的那人,眼神里的笑意却更浓了,免不得懊恼自己的口误。
“方才我没有进被窝,就是因为被窝太凉了,我其实很困很困,困的眼睛都在打架,而且我还很累,没有对你起邪念的精神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