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只甜筒
好像越说越荒谬了,看着眼前人站起身走了过来,小娘子及时闭上了嘴,认命地拍了拍手边的床榻。
“算了,你还是先来暖床吧。”
作者有话说:
第70章 欲念横生(下)
边地莽撞的雪片, 被北风裹挟着卷上窗纸,凉意自每一条细缝里侵袭而来。
赵衡意原坐在窗下的薰笼旁,听她解释来解释去, 团团脸皱成了一疙瘩,到末了认命地一拍手边, 眉毛眼睛全耷拉下去了,像个打了败仗的女将军。
他从她的慌乱解释里品咂出一星甜蜜,只觉天地皆宽,俯身吹灭了手边的明烛, 屋子就暗了下去。
李合月的眼前一霎就暗了。
好在下一息, 眼睛便适应了黑暗。
窗纸外的雪色映进来, 青色的夜里就泛着白。他走来时脚步声轻缓, 身影越来越近, 李合月的心跳就愈快。
她拿视线追踪着他的身影, 直到他在自己的身边坐下, 才放下了提着的心。
可下一刻当他的呼吸声近在耳畔时, 李合月的心就又提了起来,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凉吗?”她屏息过后再开口, 气息难免紊乱,“像冰一样。”
其实身上的热气散的差不多了, 炭火盆和薰笼离床边有点距离,她忘记端过来, 他却不知为何也忘记了。
身边人嗯了一声, 吐息平稳, 却离她越来越近, 李合月在慌乱里转身看他, 正撞进他静泊的双眼。
“三层絮一层棉, 虽然扎实却难免冰凉。”他在捕捉到她眼神里乱晃的星影后,轻笑着掀被而入,靠在迎枕上轻舒一口气,“好凉。”
李合月就把脚抬上来,抱膝坐在他的对面,凑近了一些些,“伤口可还疼?”她思索着,“好在天寒地冻,又没有伤及筋骨,很快就会愈合的。”
“你怎知没有伤及筋骨?”被里人笑一笑,青色夜里的微光像是皆汇聚在他的眉宇间,照出他有别于白日的脆弱,“其实很疼。”
李合月吃了一惊,视线落在他的伤处,“那该怎么办?要不要叫营医送元胡汤来?”
她说着话,膝上交握的手指忽然被触了一下,是赵衡意的手,勾住了她的指头。
小娘子低头看,他的手指,有如竹骨一般修长青白,勾住她的指头后摇一摇,像是在邀请她做些什么?
“元胡汤太苦。”他的手指又摇一摇她的,“揉一揉”
李合月的脸一霎就红了,好在有夜色遮掩着,她低着头嗯了一声,随着他手指的引路,放在他的心口,轻轻抚了一下。
“今夜大雪封境,蛮军又被杀的七零八落的,应该不会再来了。”她寻着话题,缓解一下自己的紧张,“今夜能睡个好觉了。”
“大胜关不会再有险情。”他沉吟着,“不过,今夜可能会有昌云府的消息。”
昌云府?
李合月提起了兴趣。
今日下了大胜关城头之后,赵衡意便一直在室中同众兵将集议,她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知道官家领了十万大军,今日誓要攻下北蛮边城昌云。
“十万兵马,岂是一朝一夕的功夫?官家做好了讨伐北蛮的准备,却还要在交战前夕派你出使,分明就是想要你的命。”她越说越气愤,身上冷起来,“若你对边地地况不熟,也没有兵将护佑,说不得就真中了他的圈套!”
赵衡意像是觉察了她的冷意,搁在被上的手轻轻下落,触上了一片润而冰冷的肌骨,刺骨的凉意像是针,侵袭而入百骸。
他触碰那一处的当下,小娘子灵动的眼眸忽而就怔然了,只觉心快要从腔子里跳出来了。
他暖和的手触着的,是她的脚。
洁净白软的脚冰凉凉地搁在被外,小巧圆润的指头因他的触碰而微微后蜷着,玲珑可爱。
倘或不是夜色的遮掩,她的脸该要红如蒸熟的虾子了。
她忽然觉得自己没办法抵抗他的目光,脚拱一拱,偷偷拱进了被里,刚一伸进去,就碰到了滑而暖的质感,好暖和啊。
“你都把被窝暖热了呀,还不邀请我进去。”她用埋怨掩饰着紧张局促,身边人却把被一掀,将她笼进了温暖的世界。
“你从前和姨姐一同睡时,都聊些什么?”他把她揽在自己的手臂上,慢慢地和她一起睡在了被里。
好像比以前又亲密了许多。李合月窝在他的臂弯里,只觉得周身暖阳升腾,清苦干净的气息将她笼在了其间,令她觉得自己如陷云端。
“说舅舅舅母的坏话。”他每一次呼吸带来的细微起伏,都叫李合月心惊肉跳,她仰过头看他,只看到凌厉的下颌线,再向上,是闭着的双眼。
“舅舅老是喝酒,喝多了就撞来撞去,有一回还把门梁撞坏了一个角,连累我和大姐姐、二姐儿、二哥哥一起被骂。舅母呢,又总是因了一些极小的事来找茬揍我们,我和大姐姐就总商量着,要把舅母常使的鸡毛掸子的毛拔秃掉,还有擀面的杖子,最好也能找个机会弄断——”
小娘子越说越开心,笑呵呵地在他的臂弯里转了个身,把手搭在他的身上,趴了过去。
“你呢,睡觉的时候都做什么?”
她软的像西域的棉花,趴在他胸片旁边前时,又轻的像一片雪白的梨花。
赵衡意闭着眼睛笑,轻轻摇了摇头。
“上床阖眼,睡了就睡了。没有可以一起说话的人。”
“眼下有我了呀。”小娘子穿着缎面的白色中衣,滑溜溜地像条小鱼,又往他的怀中拱上几寸,趴着抬起头,“今后每一晚,我们都偎在一起说话。”
他的心腔跳动的像擂鼓,也许会被她看出端倪。赵衡意也转了过来,同她面对面卧着。
“我最快活的日子,就是在保州。那时候也许是三岁,也许是五岁,我同乡邻的儿子们每日里疯玩,弹棋,角力、抖空竹,抽陀螺……一直到炊烟升起来,姨母就在门前扬着声喊我回去用饭,我不听,我娘就从挂着脸从门里出来,我便怕了,乖乖地回去。”
他说话是一贯的不疾不徐,轻而缓的嗓音绕着李合月的耳畔转啊转,令她心神安宁,困意一点点地浮起来。
“先皇后一定很好看。”她捧起了自己的脸,抬头看着他的眉眼鼻唇,“小郎君都肖母,依着你的长相来推算,先皇后一定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
她同他偎得很近,肌肤相亲着,她说着话,拿小手抚了抚他的面颊。
斜飞入鬓的眉,黑白分明的瞳仁,其间像是盛着极清极清的水,再向下,鼻梁挺直犹如凌厉山峰,嘴唇不算厚,可线条极美,浓郁的夜色里,唇峰微起,依约有浅淡的春色。
只要再近一寸,她就可以压上他的唇,把那两道浅淡的春色含在唇齿之间,使劲儿地吮吸,直到把那两道春色从浅淡吮成浓郁的红。
李合月对他的垂涎简直一日大过一日,可惜此刻他有伤在身,又在荒芜的险境,还是要万万克制自己。
“我母亲的确很美。”身下人像是察觉了她的困意,顿了顿问她,“听我说这些,是不是很无趣。”
李合月压下邪念,重新趴在了他的胸口,闭着眼睛摇头,“再多说些,我爱听。”
“皇叔……”他顿了顿,像是在想这个称呼,又轻轻改了口,“我记得,在保州的时候,爹爹在外征战,官家课毕还家,还叫我骑在他的脖子上,驮着我去买长圆糕吃。”
“做什么要想他待你的好?”小娘子在他的胸口说话,声音闷闷的,“我小的时候,三叔父还领我出去玩呢,也不妨碍他害我爹娘……要我说,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才最公平,现在他押在死牢里,还不知道能不能问斩——”
她似乎在发愁,接着在他的心上轻轻呼了一口气,听起来有些无力,“他轻飘飘地去死了,就能抵得过我的爹娘、府里无辜的仆人受的那些罪吗?”
赵衡意安静地听着,良久才嗯了一声,“我们都有一个坏叔叔。”
小娘子困意如潮涌,在他的心口向上爬了爬,像是为了寻找一个舒服的姿势,她又伸出手臂,往他的右肩勾去,被下的一条腿弯起来,攀上他的腿,一半身子就蜷了上去。
好暖好暖,哪怕他与她之间还隔着两层中衣,缎面与缎面摩擦着,她觉得身下人像是起了火,越来越热越来越热。
“你好像一个烫壶……”小娘子咕哝着,勾着他脖颈的手向上抚去,在他的脖颈上轻轻摩挲,一时忽然惊醒,抬起头轻呼,“是不是发热了。”
她眼里的急切之色显著,他受了伤上了金创药,喝了元胡汤,倘或夜里发了热,那便凶险了,说不得还有生命之忧。
眼前人在夜色里,眼睛从眼角到眼尾,隐隐约约盛着赤红的焰,视线在李合月的眼睛凝着,一时才轻向下落,落在她微翘的唇上,那一点唇珠娇艳如春露,欲语却还休。
小娘子不解其意,却被他抬手盖住了眼睛,耳朵里他的声音带着温热的吐息钻入。
“别说话。”
好端端地连声音都哑了,还要逞强吗?
小娘子不服气地从他的手掌下挣扎出来,动作有些大了,被子了的身体也随之动了动,正要出言,蜷在他身上的自己的腿下似乎有点奇怪。
她奇怪极了,两只大眼睛眨也不眨得看着赵衡意。
夜色里他的脸色很难得的,出现了僵硬的神情,好像一贯的清冷之色都在这一瞬烟消云散了,她甚至在他的脸上看到了咬牙切齿。
“这是怎么了?”李合月咕哝着,大腿又顺着摩擦了几下,只感觉到了异样,她还没有回过神来,又摩擦了几下。
她是胆大心细的小娘子,既有了好奇,一定要弄个明白,索性把被子一蒙头,往被里缩去,想要探寻个明白。
她的动作迅疾,身下人的动作却更加如风似电,就在她快要摸到的这一瞬间,一双手就掐住了她的腰,把她一整个捞上来,抱着摁在了他的身下。
“李合月!”他一整个人都压在了李合月的身上,又怕压到了她,只用手肘撑着床,俯身看她,“到底要不要睡?”
李合月双手缩在胸前,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得圆瞪了眼睛,额前的发丝都翘了几缕。
“睡,睡,要睡的。”她缓过神来,向上抱住他的腰,“你下来点,好冷。”
身上人的气息紊乱着,到底是还伤着,听她说完,这便缓缓放下来一点,把头埋在了她的脖颈侧旁。
于是李合月的耳边又被他的吐息环绕着,没来由的,她也有些微喘,心跳隆隆地跳着。
好像他并没有将他整个身体都放下,只用手肘支撑着,李合月喘了一息,到底还是忍不住问他。
“那是什么,做什么这么怕?”
耳边人的气息又再度紊乱了,在她的耳边说话,气息像是在咬她的耳朵,叫她浑身酥麻,似乎软的无法动弹。
“你说是什么?”
他反问,似乎还带着一点儿咬牙切齿。
李合月刚想反问,却忽然醍醐灌顶,一霎就明白过来了,登时魂飞魄散,险些背过气去。
她与他的亲事原就是偶然,圣人派来的女官里并没有教授洞房之夜该要做什么的人,舅母那样的性子更是不会同她说这些,以至于到这等情状了,她才反应过来什么。
简直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李合月这一时恨不得钻进地缝里,一下子把环着他腰的手收回来,艰难地转动身体,把自己的脸埋进被褥里,身子翻转了过去,一整个人趴在了床上。
然而他还压在自己的身背上。
这样的姿势,好像更奇怪了。
第71章 布斗踏罡
冬夜啊, 你快点过去吧。
李合月将自己整个人埋进了床褥里,恨不得立刻马上就昏睡过去。
好在只不过一两息的功夫,身上人便离开了, 还把她的被子拉拉好,睡在了她的身边。
呼吸困难, 浑身酥软,好想抱一抱。
方才就不应该忽然醒悟,亦或是醒悟了也要继续装糊涂,说不得今夜就前进了一大步, 瓷胚上的进度也能往前赶一赶。
事已至此, 只能从长计议, 横竖他是她的夫君, 从今往后日夜相对, 何愁没有下手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