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如汤沃雪
薛娇还没有反应过来,她甚至不敢直视定光帝。
衣着华贵的侍卫道:“把这个冒充兄长的贱人带到慎刑司。”
听了这话,谢承绪笔一顿,没有转过头去看薛娇,仍然一笔一画规规矩矩地赶做着自己的试题。
薛娇被带出去了,考场上的诸位却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仍都在镇定地书写。
*
慎刑司大堂。
刘三才和沈以观倨傲地站着,被五花大绑跪压在地的人是薛净秋。
薛娇也被扣押了进来。
薛净秋看向薛娇,吐了很大一滩血,用尽全身力气挤出一句话:“不关我妹妹的事情……”
说完,便咽了气。
薛娇难以置信地抬眼看向沈以观,好像在质问沈以观为什么要背叛她。
沈以观错开了眼神。
薛娇的视线又挪到刘三才身上,刘三才一愣,接着恶狠狠地回瞪。
刘三才倨傲道:“你还敢看老子?告诉你,你爹跑了,你娘死了,现在你哥哥也死了——你怎么不一起去死呢!?”
因为薛家拒绝了刘三才的求娶,刘三才对此一直怀恨在心。
原来是沈以观怂恿刘三才检举薛净秋。
薛净秋本就命薄西山,经此一折腾,自然一命呜呼。
欺上瞒下,女扮男装,替兄科考……
这几项罪名叠在一起够薛娇死上好几回。
薛娇被关押进了天牢,一连两三天,对外面的消息一无所知。
在阴暗的地牢里,腐朽的气息包围着薛娇。
殿试还没完成,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哥哥、父亲、娘亲都离自己而去……接二连三地打击劈在薛娇头上。薛娇已经觉得自己麻木了,全身上下的血液都冷了下来,只一颗心脏还在密密地疼。
她甚至想过撞墙自尽,可是她眼前总是浮现出谢承玄的身影。闭上眼,好像还能闻到谢承玄身上清淡的气息。
谢承玄……
*
薛娇替兄科考这件事败露,谢承玄当天晚上就知道这件事。
雁翎把这件事告诉谢承玄的时候,谢承玄正在览阅一番密函。
阅完,谢承玄面无表情地把密函放在烛焰上。跃动的火舌子贪婪地舔舐尽密函,上面写着的重要消息也很快化为灰烬。
春虫的细微叫声透过绿窗传了进来,窗外是一片月色,窗内是压沉的昏黄。
随国府在朝中势力盘根交错,是以就算有弹劾也很快被压了下来。薛娇这件事对随国府来说实在没有一点影响。
谢承玄摸索着食指上的扳指,冷笑一声,径直走向寻龙剑,对雁翎道:“备马,去找沈以观。”
“现在?”雁翎不敢多嘴,道,“属下知道了。”
城南沈以观处。
房门紧闭,沈以观和刘三才在一起饮酒。
两人都喝了不少,沈以观自己都醉了。他一边笑一边哭:“三才,你觉得我是个怎么样的人?”
刘三才醉眼迷蒙:“你?你可是落花城有名的大才子啊。”
沈以观道:“那你说为什么我会落榜呢?”
刘三才道:“啊。”
沈以观道:“你说为什么薛娇不喜欢我呢?”
刘三才道:“她这个贱人,仗着自己读过几本书就清高,我看她是谁都看不上。她来京城说是替兄科考,其实没准是为了来傍金枝呢……”
刘三才话还没说完,脸上就挨了沈以观一拳。
“你他妈说什么呢?”沈以观酒意上头,听到刘三才嘴里不干不净地诋毁薛娇,便直接动手。
刘三才被打得眼冒金星,下意识地就要还手。
就在这时,沈以观家的门被一脚踹开。
来人身形高挑,身着黑衣,手里拎着一把冒着寒光的剑,浑身上下带着迫人的矜贵之气。
正是谢承玄。
他递了个眼神,雁翎二话不说一个飞身就把沈以观和刘三才按倒在地。
从薛娇口中,谢承玄也了解过刘三才为人。
刘三才在落花城就欺软怕硬,坏事没少做。
谢承玄安排人去替薛母料理后事的时候,发现薛母的死和刘三才逃不开关系。
一声剑鸣,刘三才的头颅就被斫了下来。
温热的血溅到沈以观脸上,吓得沈以观瞳孔剧缩。
沈以观难以置信道:“你怎么敢?”
“我怎么不敢?”谢承玄冷笑一声,在沈以观的身前蹲了下来,冰冷的手掐住沈以观的脖颈,强迫沈以观直视着自己。
沈以观醉意彻底清醒,他惊恐得无以复加,只觉得面前之人的精致面容仿若鬼魅。
“你!”沈以观被掐得几乎就要窒息。
谢承玄不是个喜欢虐杀生命的人,在战场上就算面对仇寇他也向来是喜欢一击致命。
“现在才算仗势欺人。”谢承玄声线平平道。
说完,手上的劲加大,沈以观就这样咽了气。
谢承玄起身,接过雁翎递过来的洁白丝帕,慢条斯理地擦手,嫌恶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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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计45章完结!!
第44章 “等我。”
薛娇抱膝坐在昏暗的监牢里, 两眼呆滞看着刻在墙上的划痕。
第三十七道。
今天是她被关在监牢里的第三十七天啊。
却好像过了一辈子那么久。
薛娇是被单独关押的,狱卒们倒也没有克扣饭菜,也不给她安排苦活干, 甚至都不和她交谈。薛娇平时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在这个世界上,她已然孑然一身。
哥哥、母亲、父亲……全都不在了。
按理说, 万念俱灰之下, 人也会没有活下去的渴望。偏偏薛娇还不想死。
三天前的午膳, 是两个发硬的馒头。
薛娇面无表情地吞咽掉第一个,吃第二个的时候, 发现里面夹了一张小小的字条。
趁着无人注意,薛娇打开来看。
上面只写了两个字。
“等我。”
龙飞凤舞、雄浑挺劲的黑字, 一眼就看出来是谢承玄的。
薛娇的心重重地跳了一下, 然后不动声色地咽了下去。
*
薛娇被关在监牢里的这些天,她并不知道云京已经掀起了一场浩瀚的风云。
五月十九日的夜晚, 下了一场大雨,惊雷滚滚。
起因是定光帝中了风寒, 太子侍疾。
郑道宁的手端起汤羹,递给定光帝。
神色中一闪而过的不耐被定光帝捕捉到。
定光帝大怒,扬手打掉了汤羹。
瓷碗摔在乌檀地板上, 发出清脆的响声。
太子郑道宁默默地站起身,冷漠道:“父皇, 你已经很康健了,已经活够了。”
太子当庭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在场所有人脸色遽然一变,纷纷跪了一地。
定光帝冷笑道:“你就这么等不及?”
原来, 太子和高贵妃得到消息, 郑道昀早就回京了。回京的原因, 就是定光帝想要郑道昀取郑道宁而代之。
郑道宁不得不出手了。
定光帝在位时,看上去励精图治,实际任人实在不清,擢拔得尽是些昏庸之辈。
定光帝道:“来人……”
奈何在场的十来个人,都依旧纹丝不动地跪在地上,抖如筛糠。
这时,大门被推开了。
郑道宁牵出一丝残忍的笑容,回过头,笑容复又僵在了脸上。
“太子殿下,是在等陈将军吗?”
郑道昀负着手,气定神闲地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