驯化储君后我辞官了 第37章

作者:东边的小周 标签: 现代言情

  流光易逝,又是匆匆半月过去。

  虽然姜玉竹同太?子说她不用休息,不过审官院的掌事还是放了她几日假。

  不必应对?登门拜访的官吏和亲族,姜玉竹很快就办完手头?上的差事,空闲之?余,她偶尔会想起紫藤花下的那个吻。

  男子眸光缱绻,温情?脉脉,薄唇猝不及防落在她的额上,好似蝴蝶轻轻落在花瓣上,窃取幽香。

  每每回忆起那一幕,姜玉竹面颊忍不住发烫,她只好宽慰自己,太?子睚眦必报,定是心中记恨着她酒后咬了他,故而借簪花为由“咬”回来这一口。

  具体是不是这个原因,姜玉竹无从?得知,因为自打太?子从?宜州归来后夙夜在公,再?未宣她去书房。

  这日午后,姜玉竹正在整理太?仆寺上报的官营牧场文册,余管事忽然叩门而开,说是太?子有事要召见她。

  在前往蘅芜院的路上,余管事告诉姜玉竹冯少师刚从?衢州回来,现在书房内与太?子商议要事。

  余管事提到的这位冯少师可是位极其了不起的人物,此人名叫冯弘彦,虽然出身贫寒,却学富五车,才高八斗,曾是大燕最年轻的状元郎,后来在官场中遭到小人陷害,身陷牢狱。

  多亏当年有一位重臣之?女在先帝面前为其平冤昭雪,从?此冯弘彦平步青云,官至翰林学士。

  而当年为他鸣不平的女子,正是太?子的生母,卓家大千金——淑文先皇后。

  多年以?后,先皇后难产亡故,襁褓之?中的太?子因日月谶言被耀灵帝下旨送去北凉,冯弘彦念及先皇后当年的恩情?,毅然辞去翰林学士一职,请命前往北凉辅佐太?子。

  原来备受大燕文人墨客追捧的文坛钜公——冯弘彦竟然是太?子的启蒙恩师,姜玉竹顿时?了然太?子那身鹤骨松姿的清隽气质从?何而来。

  她很是期待见到这位传闻中有情?有义?,被世人称为旷世奇才的冯少师。

  推开雕花门扇,姜玉竹款步进?入书房,她瞧见太?子立在紫檀木桌案后,他的右下首坐着一位满头?银丝的男子,除此之?外,便是站在门罩下的邢将军。

  姜玉竹略感惊讶,冯弘彦年纪不过五十,年纪与耀灵帝相仿,怎么会老到白发千丈。

  不过当她与冯弘彦打过招呼,发现男子虽然满头?白发,眼神?却是极为清亮,五官深邃,气度不凡,能看出年轻时?亦是一位名动京城的美男子。

  “姜某对?冯少师久仰大名,今日能与冯少师相见,实乃是在下生平之?幸!”

  面对?年纪不及自己一半,官阶却和自己一样大的少年郎,冯弘彦没有一点?长者的架子,他虚扶起姜玉竹,笑容和睦:

  “姜少傅谦虚了,我在衢州时?为如何清理河中淤沙头?痛不已?,后来太?子送来你撰写?的河道时?务策,其中‘束水功沙’的法子给我灵感,我让河工收紧河道,利用流水的速度,终于将淤积的泥沙冲走。少傅年纪轻轻,却是博学多才,太?子殿下慧眼识珠,挖到了宝。”

  面对?冯弘彦的夸赞,姜玉竹不好意思笑了笑,表示她小时?候在水灾多发的漳州生活了一段时?日,曾经见到富有经验的河工用这种方法清理堵塞的河道,她便学以?致用,加以?改良了下。

  见小少傅两眼冒光,抓着冯弘彦不撒手,詹灼邺打断两位新旧状元郎相谈。

  “昨夜刚下过雨,冯少师膝上的旧伤未愈,还是坐下来说话。”

  姜玉竹这才注意到冯弘彦身后有一张木质轮椅,她听余管事说冯弘彦的双腿在北凉时?曾受过伤,平日还好,若是到了雨季,双腿便会疼得刺骨钻心,寸步难行。

  太?子对?冯弘彦的态度要比对?她这个便宜少傅真诚太?多,叮嘱完后,又蹲下身,细心在对?方膝头?铺盖上兽皮毯。

  “殿下宽心,臣的腿不碍事。”

  言毕,冯弘彦拿出几块黑色石块放在桌案上,神?色忽然变得肃然起来,他沉声道:

  “殿下,臣借口疏通河道,在衢州停留数月,果然在当地发现蹊跷,此次衢州河坝决堤,并?非是天灾,而是人为,臣在河道堆积的泥沙下发现这个。”

  詹灼邺看着桌案上的黑色石块,眸色渐沉。

  “咦,这不是石炭吗!”

  刑将军抓起桌上的石炭,皱起浓眉:“先前殿下去衢州镇压起义?军,当地府尹说是暴雨冲垮河坝,导致当地洪水泛滥,这石炭又不是火硝石,怎会摧毁河坝?”

  姜玉竹看着邢将军手上拿的石炭,沉思了一会儿,渐渐蹙起眉心,她看向冯弘彦,问道:“冯少师,你发现这些石炭的河流附近,是不是有一个石炭场?”

  冯弘彦向少年投去赞赏的目光:“看来姜少傅已?猜到了。”

  邢将军挠挠头?,心想此时?若是周鹏校尉也在就好了,他就不是屋里唯一云里雾里的人了。

  姜玉竹对?一头?雾水的邢将军解释道:

  “我查过衢州洪灾县的水志,发现引发此次洪灾的降雨量与往年相差不大,却让朝廷刚刚加固过的河坝决堤。冯少师刚刚说他在河道淤沙中发现不少石炭,说明河流附近一定有石炭场,正是开采石炭的缘故,导致山上泥沙松动,松动的泥沙滚下河道,致使河流水位上升,长年累月下来,最终一场暴雨致使河坝决堤。”

  姜玉竹顿了顿,语气转而严肃:“不过朝廷明文禁令,河流方圆十里内不得采炭,所以?应有人背着朝廷在衢州开采石炭。”

  “姜少傅猜的不错,当时?太?子殿下发现这场洪灾有蹊跷,故而让我留在当地清理河道。果然,在殿下离开衢州不久后,河流附近又出现了从?山上落下的石炭,显然这些人自以?为避过风头?,便按捺不住了。”

  衢州石炭丰富且埋藏较浅,当地百姓世代以?开采石炭为生。

  不过在大燕,石炭和盐、酒、茶一样设有官税,是朝廷财政收入的重要来源。为此,大燕特设场和务,分别负责监督,掌管出卖石炭,防止石炭流入民间,扰乱市价。

  能够避过当地府尹和场务开采私炭牟利,此人定是个手眼通天的大人物,他不仅与当地府尹勾结,还收买场务官吏,使得当地官吏给朝廷上报的石炭数目里,隐去私下开采的这批石炭。

  若非山上掉落的泥石堵塞河道,导致河水决堤,而负责赈灾的指挥使赵宇昂贪污赈灾款,使得当地民怨沸腾,最终引来皇帝派太?子前往衢州镇压起义?军,恐怕这件事还会被继续瞒天过海。

  詹灼邺坐在书桌后,将小少傅与冯少师商讨的模样看在眼中,一双漆黑的瞳仁若有所思。

  少年今日穿了一件淡柳青色银松纹缎袍,衬得他肌肤如玉,眉眼如画,宛若一株雨后从?湿润土地里冒出头?的绿芽,娇嫩又鲜活。

  多日未见,小少傅应已?走出情?伤,少年在谈话时?,双瞳比宝石还要璀璨,整个人沐浴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既已?发现有人背着朝廷走私石炭,先勿打草惊蛇,邢将军,你派人乔装成采矿人混入石炭场,查清楚这些石炭最终流向何处。”

  詹灼邺从?小少傅身上收回目光,思虑片刻,他决意先不将此事上报朝廷,顺着小鱼摸大鱼,说不定会有意外的惊喜。

  “末将领命。”

  邢将军退出书房后,詹灼邺转而对?冯弘彦道:

  “冯少师,孤派人从?梁州寻来一位善于针灸的名医,此人也许能医治好你腿上的顽疾。”

  冯弘彦笑着点?点?头?,温声道:“有劳殿下为臣挂心,臣不在的这段时?日里,殿下瞧着清瘦了些,公务固然重要,可殿下莫要仗着年轻,不顾及自己的身子。”

  姜玉竹站在二?人身旁,她瞧见冯弘彦看向太?子时?的目光极为温柔,好似透过太?子...看到了另一个人。

  冯弘彦与太?子攀谈了几句,遂告辞离去。

  姜玉竹本想随冯弘彦一起出去,她读过冯弘彦不少著作?,心里很是仰慕这位泰山北斗,有很多话想要与他攀谈。

  可太?子却淡淡开口,将她扣留下来。

  姜玉竹只好恋恋不舍目送冯弘彦离去,当她返回书房内,发现太?子起身到上两盏清茶。

  男子缓缓抬起长眸,眼神?示意她走过来。

冷言拒绝

  “过来。”

  太子开口道, 语气淡淡。

  姜玉竹迟疑片刻,最终还是磨磨蹭蹭迈开步子,在距离太?子一臂之远的距离接过茶盏, 又不动声色地退后了几步。

  小少傅这副谨小慎微的模样, 落在詹灼邺眼中,勾得他头一次升出顽劣之心。

  姜玉竹浅啜一口茶水,茶是极品南岳云雾,入口醇厚,味道清洌, 片刻后还会在齿间返上一丝甘甜余味,只不过她还未品出滋味,就被太?子的话惊得丢了?味觉。

  “孤想尝尝少傅那?盏茶。”

  “臣...和殿下的茶水不是一样吗?”

  她方才走进书房时?,分明瞧见太?子从同一个青釉龙首壶里倒出两盏茶水。

  “一不一样, 孤尝过了?才知道。”

  姜玉竹沉默了?一下, 再次挪动?起不情不愿的步伐, 在距离太?子半臂远的距离停下, 双手?举起茶盏。

  搭在青玉瓷盏沿的十指纤纤, 白嫩如玉笋芽, 甲形秀气, 透如水晶。

  奉茶的这双手?很好看, 奉茶的人同样养眼,就是奉茶之人的心稍欠诚意。

  詹灼邺伸出手?, 却没有接过茶盏,而是握在小少傅纤细皓腕上。

  姜玉竹手?指一颤,差点儿扔掉手?中茶盏, 可?对方握在她腕上的手?掌十分有力,强硬拉扯着她走向前。

  杯中清茶晃动?, 溢出杯沿,茶水洒落在海葵花纹方砖上,嘀嘀嗒嗒连成片。

  一步,两步,三?步...

  抬眸间,眼前已是男子红润的薄唇,姜玉竹眼睫猛地颤了?颤,忙端正?姿态,双手?举起所剩无几的茶水。

  太?子这才松开手?,微微低垂下头,薄唇抵在她唇瓣沾过的杯沿,不紧不慢饮下茶水。

  姜玉竹低垂双眸,却仍能感受到对方的视线落在她脸上,目光所过之处,如炽热艳阳,灼得肌肤泛起淡淡粉晕。

  她只好侧过头看向门?罩下的水墨屏风。

  

  日光穿透轩窗,将?二人交错的身影投在水墨屏风上,乍一眼瞧着,倒像是她主动?抬起手?臂,勾住郎君的肩颈。

  姜玉竹忙挪开眼,目光扫过太?子修颈,瞧见他颈侧的牙印已经很淡,淡到快要看不见。

  “孤尝过了?,少傅这盏云雾茶好像更甜些。”

  太?子低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姜玉竹深吸了?口气,按捺住扑上去再咬一口的冲动?。

  眼见着二人之间的氛围陷入微妙,她忙扯出个话头:“殿下,冯少师还未到知命之年,精神看上去也很矍铄,为何却是一头白发??”

  太?子没有回答,而是从她手?中接过茶盏,男子浓睫低垂,手?指搭在盏沿缓缓滑动?,好似没听到她刚刚的问题。

  就当姜玉竹认为太?子不会回答她时?,太?子突然间开口,音色低沉:

  “冯少师在前往北凉的时?候,头发?就白了?。”

  姜玉竹神色一怔,她记得冯少师辞官时?不到三?十岁,官至三?品翰林学士,可?谓是青云直上,风光无限。

  这样风华正?茂的年纪,怎会一夜白头。

  除非遇到了?什么伤心事,痛心伤臆到极点了?罢。

  姜玉竹突然想起先皇后亦是在那?一年与世?长辞,看来冯少师对先皇后的感情,不止于知恩图报。

  “那?冯少师腿上的旧疾,又是因何落下呢?”

  咔嚓,太?子搭在盏沿的手?指一用力,价值不菲的青玉瓷瞬间碎裂成几瓣,掉落在地。

  窗外?艳阳高照,可?眼前的男子好似被日光隔绝,眉眼冷如刀锋,通身散漫着让人牙关打颤的寒意。

  姜玉竹心中一凛,知道自己触碰到太?子的禁忌,她蹲下身,默默拾起地上的碎瓷。

  “腾龙山一役,五万北凉军死在归途上,孤在寒潭边跪了?两天一夜,少师亦陪着孤跪了?两天一夜,从此以后,他的双膝落下顽疾...”

  太?子的语调一向是冷的,宛若沉积百年的冰凌,透着股与他年龄不相符的沉稳和清冷。

  姜玉竹脑中浮现出一个身穿甲胄的少年郎跪在冰天雪地中,他的身姿挺拔如雪松,铠甲银白如雪,没有一丝血迹,却凝聚着上万条冤魂,沉甸甸压在他肩头。

  一身傲骨的少年郎啊,打赢了?战争,却永远失去了?追随自己的战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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