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东边的小周
“难怪臣没等到他赴约,殿下有所不知?,萧国公府里?有一本流传百年的古棋谱,里?面的棋阵十?分奥妙,就连我师傅都?没见过,臣想向?萧世子借来一观,好?在后日的对弈上更有胜算。臣若赢了比赛,殿下就不必再?去求鼻孔朝天的大王子了。”
少年笑着说话,眼里?也带着笑意?,弯弯的眸子好?似夜空里?皎洁的弦月,清亮澄澈,熠熠生辉。
詹灼邺心底的晦涩被少年明媚的笑容冲散了不少,手臂紧了紧怀中人的腰肢。
“少傅为?孤深谋远虑,孤幸甚之至,少傅可会永远为?孤筹谋?”
他俯下头,薄唇印在少年光洁的额上,动作?轻柔,仿若在亲吻一株娇嫩易碎的花。
永远这个承诺,对于姜玉竹来说实在是?太沉重了,她受之不起,亦无力付出。
她垂下浓睫,遮住眼底一闪而过的波澜,四?两拨千斤回道:“殿下特来找臣,是?有何事吗?”
揽在腰间的手臂一松,头顶传来太子慵懒的声?音:
“少傅昨夜走得匆忙,落了些东西在孤这里?。”
亦真亦假
只见太子从袖口取出一条淡青色绣竹纹碎缎, 轻飘飘的香缎被?风吹的悠悠荡荡,缠绕起男子修长的手指上。
姜玉竹脸上红一块白一块,她?急忙从太子手中抢过碎缎收起来, 红着脸解释道:
“这是臣...亵裤上的料子, 昨夜臣的亵裤在水里裂开,便想上岸去穿衣裳,可脚底打滑,当时?臣又正好背对着殿下?,故而一不小心以?...以后臀撞向殿下的颜面...事发后, 臣心中惶恐不安,不知该如何面对殿下,只好不辞而别,还请殿下?知?晓真相后, 宽恕臣的...辱面之罪。”
詹灼邺盯着小少傅白里透红的脸, 双眸深沉如海, 让人看不透其中隐藏的情?愫。
过了良久, 他才缓缓开口, 声音亦是没什么起伏:“既然少傅是无意的, 孤自然不会责怪...”
姜玉竹刚刚松下?一口气, 又听太子幽幽道:“除了那块碎缎, 你的如意压襟也落下?来,孤给你系上。”
压襟是垂挂在胸前的配饰, 专门固定在衣襟口上,姜玉竹为了遮挡胸前隐隐浮现的曲线,平日里总会佩戴各式各样的压襟, 以?充当起她?的保护符。
可今日,却不巧成了她?的催命符。
还来不及出言阻拦, 太子已?经解开她?衣襟右上的玛瑙扣,手提压襟绳挂上,又不紧不慢替她?系好玛瑙扣。
男子手指上下?翻转,略带薄茧的指腹不时?拂过姜玉竹的下?巴,使得她?平稳的呼吸骤然凌乱上几许。
詹灼邺黑玉般的眸子里倒映出少年略显紧张的小脸,眸色一点点暗沉下?去。
小少傅今日穿了一件白底草绿色镶边长袍,头?带浅褐色楠木发冠,衣袍上绣有颜色清雅的蓝雪花,又有栩栩如生的紫蝶穿梭花间嬉戏。
这套颜色鲜明衣裳若穿在寻常人身上,恐会显得放浪艳俗,可少年肌肤赛雪,眉眼秀丽,愣是穿出了清气逼人的风流倜傥。
系好压襟后,太子没有松开手,手指顺势落在衣袍上翩翩起舞的绣蝶,从衣襟口缓缓下?滑,语气微沉:
“少傅这件衣裳的绣工倒是精巧...”
姜玉竹屏住呼吸,她?抬手想阻止太子继续下?滑的手指,可对方却好似早就洞悉了她?的动作,另一只宽大的手掌轻而易举攥住她?两只手腕,强硬别至腰后,让她?挣脱不得。
“孤观不过是想观赏一下?少傅衣裳上的刺绣,少傅为何如此抗拒?”
姜玉竹眼睫轻颤,努力保持着声音平稳,故作不在意道:“臣...臣没有抗拒啊,殿下?若是喜欢臣这件衣裳,臣回屋脱下?来,差人送到殿下?手里细细观赏。”
詹灼邺眼尾微勾,意有所指道:“不必了,青天白日下?赏景,才能观得更为透彻,少傅以?为呢?”
姜玉竹抿了抿冰凉的红唇,一时?间陷入绝望,这种不能反抗的感觉,让她?觉得自己好似被?架在火上烘烤,额间都渗出一层细密的汗。
詹灼邺狭长凤眸微微眯起,目光落在少年胸口翩跹展翅的绣纹蝶羽上,正欲伸手一探...
“太子殿下?,你可真是让我好找啊!”
亭外传来小王子乔黎鹰洪亮的嗓门,打断太子继续的动作。
“太子原来在这里,咦,姜少傅也在,黎狐那丫头?呢?”
姜玉竹趁这机会从太子怀中挣脱出来,她?转过身对阔步而来的乔黎鹰微微一笑道:
“七公?主已?经走?了,既然小王子和太子还有要?事商议,那臣就先告退了。”
说完,她?没有去看太子的神色,头?也不回地跑掉了。
乔黎鹰望着姜少傅疾步离去的背景,疑惑道:“姜少傅的脸色瞧上去不太好,定是在忧心后日的比赛,要?不我明天带他去草原上骑马吹风,散一散心?”
詹灼邺敛去眸底晦色,缓缓蜷起浸染着少年体香的五指,神色平静,语气如寻常般淡然:
“小王子的好意只怕要?错付了,姜少傅不会骑马。”
———
回到客房,姜玉竹先是喝了一盏凉茶压惊,随后细细回忆起太子在木亭中的言行举止,最终确定了一件事。
太子怕是已?然对她?起疑心了!
还好她?向乔黎狐索要?的东西,在天黑前被?送了过来。
深夜子时?,月隐于云,星匿于川,
姜玉竹休憩的客房在驿馆二楼,烛光透出雕花支摘窗,在廊外地板上投下?一道半弧线的光圈。
一道颀长身影从漆黑月色中缓缓走?出,那双龙纹绣金黑靴止步于明亮的光圈外,玄色氅摆在夜风中轻轻荡漾。
男子仿若是夜色中走?出来的一匹野狼,静静蛰伏于黑暗中,强大孤傲,执着冷静,同时?极具耐心。
“啾啾,啾啾。”
树桠上的夜莺对月鸣叫,声音高亢又明亮,划破了寂静的夜色。
隔着一扇木窗,里面传来小少傅侍女的问话声。
“时?辰不早了,公?子今夜准备沐浴吗?”
窗下?影影绰绰显露出一道清瘦身影,只见他放下?手中书册,语气淡淡:
“今日陪七公?主下?期时?,倒是出了不少汗,身上黏糊糊的不舒服,你去放水,我简单冲洗一下?。”
隔壁湢室中传出放水声,随着侍女喊道一声好了,少年从窗侧桌案上起身,款步走?进湢室。
少年弯下?腰身,伸手试了试浴桶里的水温,道:“今个的水有些热了,你去打开窗户透一透气。”
“公?子莫要?贪凉,昨晚落汤鸡似的回来,夜里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当心吹风落下?伤寒,奴婢可是听说同行的那位沈御医就喜欢给病人扎针,一针扎下?去足足有半寸长呐!”
“你就开个小缝,让我透透气...这湢室里实在是太闷了...”
主仆二人争执了一会,最终侍女还是经不住少年软磨硬泡,无奈地走?到窗前,打开了一道小缝。
顷刻间,一股白濛濛的水汽从窗缝间溢出来,裹着若隐若无的馨香,在夜风中迅速弥漫开来。
窗内传出窸窸窣窣衣料摩擦的动静。
男子清隽面容逐渐从黑暗中显露出来,他侧身立在窗口,浓睫低垂,看向屋内正在脱去衣衫的少年。
只见小少傅站在浴桶后,一件件脱下?身上的衣裳,先是解下?腰间鞶带,又摘下?衣襟口的青玉压襟,最后退去蝶恋花对襟长衫。
不一会儿?,少年上半身就只剩下?一件白绫内衫。
詹灼邺眯起眼,搭在窗框上的五指不自觉缓缓收拢,原本平稳的呼吸骤然间急促起来。
他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紧张的滋味。
战场上的刀光血影,朝堂上的腥风血雨,早就让他的内心变得麻木,学会将自己的情?绪深藏不露,像冰河一样冰封沉寂,变成一个冷心冷血的怪物?。
可贸然闯入他人生的小少傅,就如冰河上袭来的一阵融融春风,悄然融化他困锁在心口的冰凌,又神不知?鬼不觉钻进其中,待他察觉时?,已?在他的心房种下?春色满园。
詹灼邺笃定自己不好男色,他所好,所求,所悸动的,不过是小少傅这个人。
可昨夜那短短一瞬温软滑腻的触感,不禁让他脑中滋生出一个荒唐的念头?。
荒唐到詹灼邺都觉得自己疯魔了。
今日,他借着为小少傅系上压襟,想要?试探那团香软的源头?,会不会是旖梦中映照的渴望。
可乔黎鹰的突然出现,阻断他继续去探寻。
怀疑的种子一经落地,心底滋生的猜忌犹若绵绵细雨,滋润着埋藏在心里的种子悄然发芽。
詹灼邺一刻都等不及了。
他深夜中来到小少傅的房前,想等到少年入睡后,再去验明他的猜想。
如若旖梦成真,他定要?狠狠惩治将自己耍得团团转的“少年郎”,将旖梦中的种种荒唐恣意,尽数在小少傅软云馨香的身子上一遍遍施展。
听到小少傅要?沐浴的消息,詹灼邺迟疑了一瞬,终究抵挡不住真相的诱惑,一步步从黑暗的屋檐下?走?向窗口。
雕花轩窗打开双指宽的窗缝,烛光和水汽从内流泄而出,洒落在男子深邃俊美的眉眼上。
湢室间,小少傅正在退去最后一件白绫内衫,少年的动作略显迟缓。
小少傅低垂着头?,伸手在衿带上扯了好几次,最后好不容易解开缠在一起的衿带,手指紧紧捏着单薄的衣料,猛地退下?了衣衫。
室内只点燃一盏烛灯,昏黄的烛光在氤氲缭绕的水汽中更显朦胧。
少年褪去衣衫后,露出秀气的锁骨,莹白圆润的肩头?,以?及平坦光滑的胸脯....
男子玄玉般的双眸倏地黯沉下?去,好似天幕中一闪而过的流星坠入深渊,搭在窗框上的手掌垂落下?来,身形朝后跌退了一步。
他垂下?眼眸,微弱的烛光照亮他线条紧绷的下?巴,薄唇紧抿,容色冷峻。
须臾后,男子决然转身离去,挺拔身影再次陷入漆黑冰凉的月色里,衣摆掀起一阵落寞的风。
与此同时?,窗外再度响起夜莺啾啾鸣叫。
窗外刮进来的一股冷风让姜玉竹打了个冷颤,她?进入浴桶,将整个身子沉入热水中,只露出一个头?。
“英儿?,你去将窗户关上吧...”
不一会儿?,她?锁骨下?的肌肤突然浮起一块薄如蝉翼的皮,只见那块皮在水中越来越大,就好似蛇在蜕皮一样,一点点从她?身体上剥离出来,最后整块脱落,露出女子玲珑有致的体态。
姜玉竹将软塌塌的假人.皮丢出去浴桶,用皂角仔细清理身上残余的黏液。
苓英站在窗口探头?张望,快速锁好窗户,折返回湢室。
“公?子确定太子殿下?已?经走?了吗?”
“夜莺叫过两次,太子他...应是离去了。”
苓英拾从地上拾起那张形态逼真的假人.皮,嫌弃地皱起眉头?:
“奴婢真是佩服公?子,居然能想出这种法子掩人耳目 ,蒙混过关。”
在一个时?辰前,七公?主如约送来姜玉竹索要?的东西,正是这张假人.皮。
姜玉竹受市集上那位黑心皮货摊主的启发,想到既然男子可以?用假胸扮作风情?女子,那她?也可以?用假胸肌佯装成真汉子。
可是这种用于伪装的稀罕物?件只有在黑市上流通,寻常人不容易采买到,姜玉竹正为此感到苦恼,老天爷就给她?送来了命中的救星——七公?主乔黎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