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七予雾
修令颐看眼在一旁默默作陪的阮灵真和靳聿珩,笑了声:“你俩也去玩吧,该上哪上去,不用在这陪着。”
阮灵真正选一颗枇杷打算剥皮,靳聿珩已经先剥好了一颗递过来。
她正打算张嘴含住,闻声转头看一眼。
两家爸妈瞧他们一眼,相视一笑,没再管了。
递到嘴边的现成枇杷,岂有不吃的道理,阮灵张嘴含住。
这个季节南临的枇杷还没熟,大多是外运来的品种,个大味甜,还挺好吃。
靳聿珩看出了她一口咬下去后的惊艳,拿走她手里那颗还没剥的枇杷,“我给你剥,免得你待会儿还得洗手。”
甜腻汁液沾满指尖,处理起来的确麻烦,这也是阮灵真虽然喜欢吃枇杷,但却也很少自己买的原因。
她笑了声,应好。
靳聿珩还给她找来果叉,他剥得快,她来不及就他手一颗接一颗的吃。
一颗颗黄澄澄,圆溜溜的枇杷丢进果盘。
阮灵真戳了一颗递给他,“真的好甜!”
靳聿珩张嘴吃掉。
的确很甜。
零星几颗剥完,水果到底是凉的,枇杷更甚,靳聿珩不在剥,去洗手了。
阮灵真吃了几颗,也给他留了几颗。
吃完枇杷,那边的两位老爷子已经忍不住,先开了局棋,好多小辈都聚过去观棋。
靳聿珩问阮灵真:“去冬园吗?”
阮灵真抬眼看他,笑着点点头。
于是两人便中途开了溜。
靳筱瑶坐在靳老爷子身后看棋,余光瞥见两人出去,念了句:“这是去哪?”
靳峥琪兜一把瓜子,很有卢路边看棋闲散大爷的姿态,闻言,低声回:“亲小嘴吧。”
靳筱瑶:“……”
连带着周边听见这一声的小辈都跟着满脸无语。
靳峥琪本就想在心里嘀咕的,但没料到看棋看得太投入,一时没注意说了出来。
察觉到身边一圈的人都在看她,抬手捂住嘴巴,装死走去了另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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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聿珩带阮灵真去冬园看了玉兰。
早上光是看照片,阮灵真就被美到了,现场近距离观看发现美得更为盛大。
不娇媚艳俗,有种亭亭之感,伴有阵阵清幽香气。
靳聿珩告诉她,这株玉兰是去年春末才种在这的,移植来的时候早过花期。
云叔说移植后的第一年,花朵不会太多,要精心养护一个春,第二年才会爆花。
但很惊奇,今年是它在静园的第一个春,就开出了如此盛况。
昨夜露深悄悄绽放,今早才被大家发现。
云叔笑说冬园的水土好。
阮灵真笑起来,“环山绕水,的确是个‘风水宝地’。”
靳聿珩没说话,他看见繁茂花势的那一刻,只想引用一位伟人的名言。
他这一生都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唯有这一件事他想唯心。
他亲了一下阮灵真的额头,“是因为你来了。”
你来了,带来一个锦绣热烈的春。
额头那一处轻柔滚烫,阮灵真笑着,“所以我是报信仙子吗?”
报第一缕春的喜讯。
靳聿珩柔和笑起,“是,我的报信小仙子。”
怎么不是呢,他而立之年的,第一个满是惊喜的春。
第55章 钻戒(二更合一))
看完玉兰, 靳聿珩带阮灵真去了东楼的书阁。
整齐排列的书架,成册书籍紧连成排,如阮灵真进来之前预料的一样, 藏书不输图书馆。
靠窗的位置摆了几张书桌,正对的墙上挂着一幅裱挂起的字——【精心,沉心, 阅己, 越己】
和那天在东楼小阁见到的靳聿珩的字迹不一样。
刚毅风骨更甚。
阮灵真指了指字, 问:“那是你爷爷写的?”
靳聿珩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点头,“嗯。”
说完笑起来,“这里现在是书房, 小时候可不是。”
阮灵真疑惑, “那是做什么用的?客房?”
想起静园备用的客房量, 又觉得不太像。
靳聿珩看了墙上的字一眼,笑答:“自省室。”
阮灵真顿了下, 又看了眼玻璃裱框里的字,忽然明白静的什么心,阅的什么己了。
笑起来, “你小时候也是这里的常客?”
靳聿珩笑着点头, “算是,但大多不是因为顽皮挑事。”
不顽皮挑事, 还要沉什么心,越什么己。
阮灵真不解,“那你为什么被罚自信。”
靳聿珩屈指敲了敲手边这张书桌上的棋盘格, “因为总学不会‘过刚易折’的道理。”
阮灵真看眼桌面上的棋盘格,神色依旧疑惑。
靳聿珩来看着她笑, 捡起棋罐里的一颗黑字,问她:“来一盘?”
阮灵真弯唇一笑,“行啊。”
说着,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靳聿珩对她摊一摊手,示意她先落子。
阮灵真棋技算不得高超,但跟着老爷子对弈的这些年,公园里的大爷局,就没她赢不了的。
坏笑一下,“我可是赢遍公园里的棋盘‘圣手’的,你待会儿要是输了,可不要哭鼻子。”
靳聿珩撇唇点头,像是听到了闻所未闻的挑衅之词,“行。”
阮灵真平时和老爷子以及阮廉清下棋时,从开局就收着下,走棋也很委婉,最终总能让两人看不出她在故意让棋。
想想靳聿珩故意防水,就被老爷子记了这么久的仇,也就是她聪明,不然也和他“同事天涯沦落人”了。
但这盘棋,从开局,她就尽显强势压制之风。
靳聿珩着实被镇住了一下,微扬眉,“你说你没赢过你爷爷?”
阮灵真往前稍倾身子,抿唇轻轻皱了一下鼻子,灵俏感十足地开口道:“我才不要像你,‘输’了盘起,都被记那么久的仇。”
靳聿珩笑起来,垂眸落子,“那你比我聪明,早悟‘过刚易折’的道理。”
阮灵真坐直身子,紧跟他之后落子,回想一下对弈前他说的话。
前后关联后,反应过来,是说的下棋,但又太不解,棋局落子无悔,非败即胜,哪里会有‘过刚易折’。
黑白子先后落盘,玉子轻磕棋盘,清脆声连连。
靳聿珩看出了她的疑惑,“爷爷说棋风如为人,我自幼下棋就不太委婉,虽然胜多于败,但总是不太留情面。”
于是,那时他每次赢棋后,都会被叫到书阁来,自己对着记谱复盘棋局。
钻研怎样以柔和之势占上风,却又不让对手颜面尽失。
但那时年幼,始终不明白明明最终都是赢,却还要多费周章。
直到后来,老爷子亲自和他下了两盘棋。
一盘破眼净杀,一盘略胜几目。
他一直记得第一盘结束时,自己的错愕,以及自我怀疑,还有一些愠怒的不甘。
老爷子淡定收棋,随后正坐问他,“什么感觉?”
他久久不能回神,但还是勇于承认,“不甘、恼怒,还有怀疑我自己。”
老爷子好像早就料到,淡淡回一声:“那就对了。”
紧跟其后的第二盘,虽然他依旧难挽败势,却不再有这种情绪,只想请教,是怎样能走出这样精妙的棋的。
那天的最后,老爷子什么都没和他说,看了眼书阁雕花窗外绵延的大雪,松快地叹了声。
收起对弈时的严肃严厉,脸色慈蔼,问他:“晚来天欲雪,择真要不要陪爷爷喝壶茶?”
自那之后,他在棋盘上再没如往常一般不留一丝情面。
过刚易折,折对手的同时,也易折己。
人性是复杂的,你没有十足把握,坐在对面的人是纯善之辈。
凡事留一线,为对手也为自己。
棋局如是,人生也如是。
那天水榭喝茶,他还问了老爷子,如果对面的是你嫉恶如仇的对手呢?
老爷子举杯,一笑,“如果你足够强大,那就杀他个片甲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