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容传(后宫甄嬛传同人) 第20章

作者:青菜不爱萝卜 标签: BG同人

  我忙回道:“太后不知,他前儿跟着他父皇得了一个木马,午膳时还拿着木刀,盯着木马,不肯好好儿吃饭。臣妾说他几句,他偏不听。臣妾怕他养成坏习惯,让人远远搬走了木马,吃饭时候才搬来给看不给玩,叫他自己明白不能一心二用。不过一天,他就明白了,比臣妾絮絮叨叨的罗嗦还要管用。”

  宝哥儿苦着脸道:“给儿子看不给儿子玩,母妃挠的儿子心里痒痒。”眉庄忍不住轻笑出声:“你还说予泽猴儿,你也促狭的很,否则怎么会想出这样促狭的主意?”太后也搂着宝哥儿笑,还不忘为宝哥儿撑腰:“可要把木马还给予泽。”我清脆应下。

  正说着话,玄凌也过来向太后请安。相互厮见完毕,玄凌摆出严父的样子,唤宝哥儿在跟前问:“朕布置你的功课做完了?”宝哥儿低了头,道:“还没有。”玄凌立时沉下脸,道:“三五日的功夫一篇《三字经》也背不下来?”宝哥儿老实的低头听训,不敢辩驳。

  我看他萎顿的样子立刻心疼了,连忙道:“宝哥儿还小,再大些读书也不迟。”玄凌皱眉瞪我:“还小?朕三岁识字六岁启蒙。朕像他这么大的时候已经开始学习四书五经了。区区一篇《三字经》也背不好,哼!”

  宝哥儿被他父皇说的泪水在眼圈里打转,只不敢流下来。我将他搂在怀里,向玄凌道:“小孩儿正是爱玩的时候,臣妾又不指着他考状元。读那么多书干什么?”玄凌绷着脸道:“读书能明理修身,便不是考状元,也需多读写。”顿了顿,斥责道:“你真是慈母多败儿!”

  我示意竹锦将宝哥儿牵走,不叫他听父母争吵。才向玄凌道:“宝哥儿如何不明理了?他每日向皇后太后请安,是孝顺。带着温仪帝姬、胧月帝姬、诗蕊帝姬玩耍,是友爱手足。”太后也为宝哥儿说话:“哀家病了,予泽日日过来探视,为哀家侍奉汤药,竟比你这个老子还孝顺些。”又向我道:“予泽年纪到了,还是多读些书好。你也别一味惯着他。”

  我恭敬应下,想了想仍道:“臣妾说句不怕太后皇上多心的话,宝哥儿上有太后祖母皇上爹爹,下有嫡子大哥,要那么努力做什么?他生来就是皇子,不用奋斗就得了顶天的荣华富贵。臣妾一直教导他懂事明理,为的是宝哥儿将来不至横行霸道、做出丢了皇家颜面的事。至于读书,臣妾真的认为不很必要。”

  玄凌面色不虞,太后却暖了眼神,语气也缓和了不少,道:“你是予泽生母,自然心疼他。可是你也要想,予泽成人后需要进入朝廷,为他父皇分忧做事。”玄凌也附和道:“朝堂文臣多科举出身,予泽虽不用科考也需知孔孟之言,否则,文武大臣,哪个不小觑了他?”

  我只得应下。玄凌看我面服心不服,还待继续说教,太后却打断道:“好了,你要教训儿子,也离了哀家再说。哀家可不允你在哀家面前责骂哀家孝顺的乖孙。”我闻言插话道:“太后可别尽夸宝哥儿。论孝顺,宝哥儿可排不到头一个。”眉庄接道:“可不是,皇上比宝哥儿尽心多了。”

  太后佯作不悦,道:“三五天的见不到人,如何能与哀家乖孙比?”我也道:“眉姐姐错了,臣妾指的可不是皇上。”眉庄疑惑道:“那你说的是谁?”我指着眉庄向太后告状:“太后您看,有人揣着明白装糊涂,非要太后亲口夸一夸她。”

  太后舒展开一抹笑道:“眉儿自然是第一孝顺的。有一次哀家半夜发热,是眉儿摸黑赶来浸冰水为哀家降热。”玄凌也道:“惠婕妤对母后的确是一片真心实意。”太后叹道:“这后宫里的真心何其难得。”拉了眉庄的手道:“哀家恍惚记得眉儿的婕妤还是十五年晋的?”

  我在旁边笑道:“是,十五年六月晋的。”太后道:“如此也有四年整了。”玄凌道:“是该提一提了,就晋为贵嫔吧。”眉庄跪下道:“嫔妾侍奉太后,是晚辈对长辈的孝顺,并不敢以此作为手段谋求进位。求皇上收回成命!”

  我嘴唇稍动,又闭上。眉庄的纯孝,玄凌亲自品鉴比我说合的要更真实。太后吩咐竹息扶眉庄起来,嗔道:“眉儿真心假意,哀家这个活了大半辈子的老太婆难道分辨不出?这是你该得的,做什么推辞?”玄凌也道:“你替朕向太后尽孝这些年,朕是都看在眼里的。此事已定,切莫再说。”

  我此时才开口道:“太后看起来是臣妾和惠贵嫔的姐姐一样,三十出头的年纪,哪里会有人相信太后已经抱了好几个孙子了?”太后笑骂道:“什么三十出头的年纪?你且胡咀吧!”我不依的拉眉庄帮衬:“眉姐姐,你说我说的可对?”

  眉庄笑道:“太后手指白皙细腻,较嫔妾的也不知好看多少。哪里会是老太太的手?”太后指着我们俩赶人道:“你们俩一道走吧,留了你却逗得哀家笑痛了肚子。”我和眉庄对视一眼,知道太后与皇上有话要说,福了福身,各自退下。

  眉庄要留下来陪伴太后,我领着宝哥儿回景春殿。宝哥儿老老实实的任牵着我的走,走出姬宁宫一段路,他突然道:“儿子是不是叫母妃在太后奶奶和父皇面前难做了?”我一怔,柔和道:“没有的事。你还小呢,不急着读书。”

  宝哥儿却低落的道:“儿子不及皇兄读书多,让母妃在父皇面前没脸,儿子知道错了,定不会再犯。”我拉住宝哥儿蹲下身,抚摸他的背脊道:“母妃的宝哥儿一向懂事明理,这阖宫上下,比得上宝哥儿的不多。你父皇也只是望子成才,并不是苛责你。”

  宝哥儿低头小声道:“儿子知道。”我微微一笑,准备起身。宝哥儿去抬起头,肉肉的脸蛋儿上满是坚毅,坚定道:“儿子长大了,再不能让母妃担忧。儿子日后会好好读书,让母妃以儿子为傲。”

  我心头大震,脸上不由自主绽开微笑,却红了眼圈。珍爱的将他小小的身子揽进怀里,我六岁的儿子呵,已经会心疼母亲了。我每日的挣扎、算计、沉沦,在这一刻,得到释放和救赎。

  牵着儿子经过上林苑,翠嫔突然斜刺里冲出来,昏倒在栏护在我面前的喜儿怀中。喜儿怀抱着翠嫔,不知所措的看向我:“主子……”我眼光落在翠嫔虚掩的小腹上,脸上温柔的表情裂开一束惊奇——翠嫔她竟然有了身孕。

  我示意喜儿去摸翠嫔的小腹确认,喜儿神色大变,抬头看我的目光中有一丝复杂:“主子,翠嫔小主有孕了。”我面无表情的点头,到底是宫中长大的宫女,在皇后眼皮底下也能瞒天过海留下龙种。连祺嫔小产后,就一直没有动静。

  喜儿见我只看着翠嫔不发话,犹疑不定的道:“主子,翠嫔……”我牵着宝哥儿继续前行,“小钱子去请本宫轿辇来,卷丹喜儿扶着翠嫔等轿辇,山丹留下伺候,小德子去请方太医。小路子去禀报皇后。”顿了顿,这里离长杨宫最近,只能不甘的补充道:“等轿辇来了,抬去长杨宫。竹锦先回宫准备孕妇的吃食。”

  景春殿里,翠嫔已经清醒过来,方太医神情惴惴的道:“翠嫔小主已经有三个半月的身孕,只是……”我冷淡道:“直说。”方太医低头道:“是,翠嫔小主或许不知道自己有孕,思虑过多伤了心智,又误食了对孕妇不好的东西,以致胎脉不稳,微臣恐怕不能及时静养,翠嫔这一胎会……”

  太医一直是不会把话说的如此明白的人群,方太医如此说,翠嫔的胎他定是没有六分把握抱住。翠嫔听的分明,脸上煞白一片。她闭了闭眼睛,恳求的望向我道:“娘娘,嫔妾想与娘娘单独说话。”

  我把玩着手上的帝王绿戒子,她这一胎怀的凶险,我自不肯答应:“你切莫多思,静心养胎为要。”翠嫔脸上掠过绝望,终于没有再说。翠嫔的脉象上报皇后,下半晌,皇后才传来口谕,以翠嫔胎弱不宜挪动为由,要留她在长杨宫由我照看。

  翠嫔背着皇后怀孕,皇后心里恨极了她,定不容她平安产子。这样弱的胎,我冷笑,皇后这是想把翠嫔落胎的罪业往我头上扣呢。可是皇后口谕,我却不得不遵从。

  诗韵得到消息,与映月一同赶来,跳脚道:“皇后这是什么意思?纵使大家都知道翠嫔这胎不好,要真不好了,只怕太后皇上心里也会对娘娘有疙瘩!”又追问:“娘娘为何要好心救那个反骨的贱婢回景春殿?丢在路上不就得了?”

  我道:“现在是翠芬仪了,你莫再说错了。”诗韵焦躁道:“这都什么时候了,娘娘还纠正称呼这小小问题。”我横她:“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小事更不可疏忽。至于翠芬仪,她也不是个蠢人,自然知道这偌大的后宫里,只有我有三分可能救她一救。更何况当时她突兀的晕倒在喜儿怀里,我若当真将她丢在地上,怕是立刻便让她小产了。”

  映月听得一激灵,翠嫔是皇后的人,却来求我来救,她微微缩在诗韵身后,不敢深想下去。诗韵却没有注意,只道:“那现在要怎么办?”我眯起眼睛:“竹锦是伺候过我和你的老经验了,便让她去伺候翠芬仪吧。

  至于太医,方海虽照看过两个孕妇,但到底不是婴妇科圣手。更何况翠芬仪情况危急,本宫立刻请示皇上由章弥太医专司她的胎。长杨宫的衣物吃食,都经过他二人的手才能给翠芬仪。”先将长杨宫的人摘干净,继续道:“本宫问过方太医,翠芬仪的胎能坚持两个月以上,这两个月内,本宫会尽力把她送出去。毕竟本宫与翠芬仪不合已是众所周知,她在本宫宫里,定不能真正安心。”

  诗韵道:“嫔妾只担心翠芬仪那个心思恶毒之人会做出什么出乎预料之事,连累了娘娘。”我细细思量道:“翠芬仪不会如此糊涂,她已经十九岁了,这一胎不能保住,下一胎还不知道有没有。她是个剔透的,但想长久的富贵下去,没有孩子是不成的。”话虽如此,确是需要找人秘密看着。

作者有话要说:

陵容最近有些顺利,翠儿不甘寂寞的来恶心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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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三位亲的地雷

上个小肥章,嘿嘿

第四十八章  一手拂开迎接过来的彩月,怒气冲冲的喊道:“眉庄!”眉庄微抿一抿唇,起身笑道:“谁给你气受了,这样怒气冲冲的?”我径直逼近她质问道:“你自请居住棠梨宫?”眉庄别开与我对视的视线,摆摆手示意彩月茯苓等人退下,轻轻点了点头。

  我心头一凉,继而更大的怒火在胸膛燃烧:“你知不知道棠梨宫是个什么境况?那是甄嬛入宫四年居住的地方!是皇上和菀贵嫔柔情蜜意的伤心之地!皇上现在连菀贵嫔都不准人提及,胧月都不知道自己有个生母姓甄!你竟然自请居住,你想彻底失宠么?!”

  眉庄沉默的听我怒火,不发一言。我的怒火愈炽,四周无人我更不用压抑,激烈的喷发而出:“你日日为太后侍疾,莫不成是过了病气,病坏了脑子?!宫中谁不知,关于菀贵嫔的一切丝毫不可提及?连敬妃都因此遭了皇上冷遇,你倒好,直接奔着棠梨宫居住。衍庆宫不好么?存菊殿不好么?皇上的一片心意你置之不理就算了,你偏要和他拧着干,你真的知道他是高高在上不可违逆的君王吗?!”

  愤怒的话连珠炮似的不间断喷薄而出,眉庄却只以沉默对待。我微微喘气,怒火更甚,却逼仄的不能以言语表达。我话音落下许久,一室寂静。

  眉庄静静的直视与我,轻声道:“嬛儿一向是个聪明的,素有女中诸葛一称。如今看来,也只是个沉浮与情爱的俗人。人都说我端方,我却是个痴傻的。

  我愤怒与命悬他人之手,所以我尽心伺候太后,傍以靠山。我看厌了后宫争斗,所以我疏远是非,不问世事。我知道皇上是个凉薄负心之人,我如何愿意委身侍奉与他?我不甘、不愿。陵容,”她定定的注视着我,“我知道你是一片好意,但是我与你不同,嬛儿也与你不同。

  你总是看的最清楚,最澈透。太后、皇上、皇后还有其他妃嫔,你知道她们想要什么,畏惧什么。所以你不爱皇上,却当得了宠妃。所以你不常侍奉太后,太后却对你赞许有加。所以你不与皇后明面争斗,她却警惕忌惮与你。

  陵容,你看的那么通透,繁华下的冷漠,微笑下的恶意,你不觉得寒心不觉得累么?”她的声音寂寥而落寞,“可是我累了,倦了。”

  我神色凌然,冷声道:“的确,我与你不同。你迷茫无措我却一直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累又如何,痛又如何,恨又如何?”我迫视眉庄的双眸,傲然道:“我想要的,我就凭自己的双手去争取。我想要的,绝不会中途放弃!”

  逼近眉庄,我的鼻尖几乎要碰上她脸上的肌肤,我的嗤笑清晰而嘲讽:“累了,倦了?有多少是因为甄嬛落魄而累?自请居棠梨宫,又有多少是为了甄嬛守住她曾经荣宠一时的证据?”

  眉庄脸色震惊而苍白,有一种内心深处的秘密被揭开的窘迫和羞恼。我看得分毫不差,一腔怒火瞬间凝结成冰,嗤啦一声,分崩塌裂。那寒冰夹缠着失望妒忌,席卷了我内心的每一寸角落。

  甄嬛得挚友眉庄何其有幸!而陵容遇到眉庄又何其失意?

  我抿紧唇,一言不发的向外走。眉庄看着我的背影颤声唤道:“陵容?”我滞了一滞,终没有回头,“眉庄,你便是要寂寂衰老深宫,也盼着你是为了你自己的缘故才好。”

  回到景春殿,我身上有一种深深的倦意,一种从内心蔓延而出卷裹着肉体的倦怠。冷宫中华妃的衰老与怨恨,细雨中甄嬛产后臃肿的腰腹,存菊堂眉庄的暮气寡言,不能教宝哥儿习字的无奈,皇后慈善下的恶毒,一幕幕的闪现在脑海中,一滴滴侵蚀我的精气。

  小钱子带着喜气进来禀报道:“主子,敬事房传话过来,请您做好准备,皇上今夜招您伴驾。”我几乎懒得张口,半晌才道:“去请方太医过来,本宫身体不适。”小钱子一怔,张望我的神色不敢多言,麻利的下去了。

  方海诊脉后,道:“娘娘神思倦怠,然身体无碍。”我懒懒道:“太医再诊诊。”方海重新覆上丝绢,稍稍探脉,试探道:“娘娘吃多了寒性之物,又犯了暑气,是以偶感风寒?”我点头,暗许这个说法,挥手示意他下去。小钱子迟疑的请示道:“敬事房那边……”我闭眼不答。喜儿觑我神色,斥道:“娘娘身体不适,断不能承恩的。若过了病气与皇上,谁担待的起?!”

  小钱子不解的正要下去,我道:“去将周公公请来。”周源来的很快,我向喜儿道:“你去看看翠芳仪。”周源等喜儿不见了身影才问:“奴才听闻娘娘不适?”我依然躺在床上,满头青丝披散,铺满半床。淡淡道:“只是忽然不想伴驾。”

  周源顿了一顿,道:“以娘娘今时的恩宠地位,任性几日也无妨。”我沉默一息,抬手掩住脸面,“今秋又是选秀之期,娇娥美颜在前,又新鲜,想来皇上是很容易忘记旧人的。本宫看在姐妹一场的份上,心有不忍。趁还有一二月时间,你挑那些有一点子恩宠的,将上回给祺顺仪的利有孕的方子,挑四五个顺眼的透过去。庆嫔杨嫔就不必了,以她们得宠的样子,三年未有生育,想来已经坏了身子——调理起来太费时间。”

  周源想了想道:“娘娘认为徐嫔合适吗?”徐燕宜?我道:“不必,瞧在胧月满月宴上她送的羊脂玉如意的份上,很不用她淌这一趟浑水。”

  我在床上躺了五日,宝哥儿每日在姬宁宫和长杨宫之间来回奔波,倒累的他这个小人儿消瘦许多。玄凌见我郁郁不乐,也时常寻了空闲来探望我。我拉了他的手道:“眉姐姐自……一直淡淡的。清心寡欲久了,就有些辨不清。皇上别与她置气。”企图以眉庄假孕旧事,唤起玄凌的愧疚。

  玄凌就握了我的手,顾左而言他。我观他神色,心里喟叹,男人的愧疚是不能一而再的利用的,尤其产生愧疚的人是帝王。果然之后玄凌几乎不招眉庄侍寝。

  好在眉庄有太后庇护,只是没有玄凌的宠爱,她怕是要一直清淡下去了。罢,我尽力帮衬一二吧,七年的情谊哪里是一次分歧就能淡了的?

  “病”了几日,实在舍不得宝哥儿辛苦,速速的痊愈了。又过几日,方海来报:“顺芬仪身体不适,召微臣诊脉,竟是有了两个月的身孕。”我端坐着静默一刻,道:“本宫知道了。”

  两年里我的妹妹们都已经出嫁的出嫁,订婚的订婚,虽然妹夫们都不在高位,却隐隐也有一股小势力。安家来往的或是科举出身的学子,或是薄有才名的学士,早已不复初进京时的寒酸。我如今地位稳固,江家的作用已尽,礼尚往来,是我兑现约定,保江家女平安产子的时候了。

  我理了理衣衫,带着宫人欲往养心殿而去,却被路口的翠芳仪拦住。她面上的肌肤在清晨阳光照射下,透明的苍白,她道:“嫔妾想与娘娘单独说话。”我微微蹙了眉,翠芳仪今日的感觉很不好,有种绝望疯狂下的平静。我本不欲理她,又担心她真的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在长杨宫发生的事,身为一宫之主我有推卸不掉的责任,尤其她是皇后亲命我照看的孕妇。

  想到此,我微微侧首目视小钱子,小钱子会意的带人退下,喜儿却坚持留了下来。翠芳仪也不介意喜儿在场,微笑道:“娘娘请这边来。”引着我去了松涛亭。沉默半晌,我率先开口责问道:“翠芳仪为何不静心养胎,顶着烈日出来?你身边伺候的人呢?”

  翠芳仪摇了摇团扇,不答反问道:“嫔妾听说顺芬仪有喜了?”不待我开口,喜儿已经警惕的喝道:“你想做什么?”翠芳仪一怔,似有些受伤的看着喜儿,转瞬又绽开一抹俏皮的笑,慈爱抚摸着微微凸起的肚子,口中的话却十分冷硬:“我想做什么?我这个样子能做什么?”

  喜儿还待要说,翠芳仪已经转首向我道:“娘娘方才要去仪元殿?”我点头,这没有什么好隐瞒的。翠芳仪追问道:“以顺芬仪有孕为借口,请皇上将嫔妾撵出长杨宫?免得日日猜测嫔妾这个背主之人要使什么恶毒的手段?”

  我扫视她粗笨的腰腹,皱眉道:“本宫虽不待见你,却也不屑趁你力弱之时,推你出去面对后宫虎狼。”翠芳仪的背叛,我看在她曾经尽心伺候的份上,圆了她变凤凰的奢念,却也设计了她投奔皇后。皇后用她的身孕恶心我,我也防备着她,却从来没有对她的肚子产生过什么不好的念头。

  翠芳仪不意我如此说,惊愕的望着我。我不欲与她多说,直接道:“你若是害怕我将你赶出长杨宫,大可放心,你生产前本宫不会如此。”我这样说也是因为章弥和方海都说她的胎已经好了很多,起码能挨到七个月往上。

  翠芳仪失声大笑,一面笑一面道:“你竟是这样想的,竟是这样想的……”我不悦的瞪视她,冷声道:“翠芳仪还是莫要这样笑,仔细动了胎气。”她不理,径自笑着,我纵是不耐也不能离开,她若出了岔子,身边不能没人。

  好半晌,她才歇了笑,注视我道:“我们都看低了你。”忽然两行清泪顺着她白皙的面庞淌下,她浑若不觉,只喃喃道:“我们都看低了你。皇后让你照顾我的胎,何尝不是想你动手?我日日防备,又是为了哪般?可惜,一切都晚了,晚了……”

  我面色一紧,她说的似乎另有隐情,立即问道:“你说什么晚了?”目光钉在她紧护着的肚子上。翠芳仪擦干泪,平静的仿佛刚才又笑又哭的人不是她,“我的安胎药被人动了手脚,我的孩子留不到一个月了。”

  我面色大变,道:“不可能!你的药物吃食都是竹锦亲自看护,谁能动手?”翠芳仪自嘲道:“是啊,谁能动手?我自打住进长杨宫,一壁安心,一壁防备,可谁曾想竟是我自己最贴身信任的宫女下的手呢!”

  难怪她今日表现如此反常,竟是这个缘故。翠儿离开长杨宫时是净身出户,她身边的宫女内监俱是内务府挑选。她近身大宫女反水,定是有人收买了。瞧翠芳仪的神色,她定知道那人是谁。

  翠芳仪站起身道:“阖宫上下,只娘娘在嫔妾危险之时救助嫔妾,也只娘娘未曾讥讽或暗害嫔妾。娘娘放心,嫔妾会向皇上自请回宫居住,此事绝不会牵连娘娘。”说完行了一礼,慢慢走远。

  我看着她离去,向喜儿道:“招章弥过来。”章弥很快过来,我旁敲侧击了一番,章弥一问三不知,只道:“翠芳仪胎脉稳健后,很少吩咐微臣诊脉。上一次诊脉已经是七日之前了。”七日之前?如果翠芳仪没有说谎的话,她的贴身宫女必是这几日下的药。

  我盯着章弥,这个老东西必定必然知道一二,他身为翠芳仪的太医,自然知道翠芳仪的胎是多么凶险,却一连七日不为翠芳仪请平安脉,想置身事外。一旦翠芳仪小月,他只说翠芳仪胎儿稳健,那么排除翠芳仪自身身体的缘由,剩下的必是有人下手暗害。我这个看顾之人,责无旁贷,他却能逃得一命。

  后宫中果然一刻也不能懈怠。我只疏忽了五六日,就险些落入这样险恶的圈套。我一向平和,却也不是软柿子,连个太医也敢欺负到头上来。但口中只轻声责备道:“章太医怎的如此疏忽?皇上可是将翠芳仪的胎交由你专司照看,翠芳仪胎脉稳健固然是好事,你却也需日日请问平安脉,一则可以安心,二则若有什么不妥,也可以及时发现医治。”

  章弥叩首道:“微臣知错。”我起身扶着喜儿的手,居高临下道:“章太医年长,又从医多年。有些事不必本宫一一絮叨,你自己掂量清楚。”说完,落下他径自去了。

  三日后,玄凌以映月初次有孕为由,交由我全权照看。翠芳仪趁机以我事物繁多,精力不够为由,自请回宫,玄凌准许。我特意请示玄凌,让章弥继续照看翠儿的胎。章弥越想置身事外,我就越让他掺和进去。翠芳仪平安离了长杨宫,我完美卸职,她再出了差错,太医是头一个被责问的。

  长杨宫我有皇子,诗韵有帝姬,映月也有了身孕,翠芳仪是稳了胎脉才走,子嗣繁盛。我身为一宫之主,每件事都有一二功劳。八月初四,玄凌下旨册封我为正二品湘妃。与八月十六日行册封礼。顺芬仪因孕晋为正四品容华。

  八月二十二,翠芳仪在太液池与昌德仪巧遇共赏荷花。翠芳仪食用昌德仪带来的糕点,回宫片刻小产。昌德仪甫听闻消息,立刻带着糕点和太医在皇上皇后面前力证清白。但翠芳仪身边大宫女萃园自缢,留下遗书污蔑昌德仪。没有物证,人证自缢,此事朴素迷离。

  翠芳仪清醒后,哭晕过去好几次。每每被问起昌德仪是否下药,俱都摇头不语,伤心欲绝。二十五日,晋康翁主入宫,向太后呈情。二十六日,太医章弥玩忽职守,革院判之职,贬为正八品御医。翠芳仪晋升正四品容华。此事了结。

第四十九章  翠容华小产一事,昌德仪没有受到来自皇上或皇后半字的斥责,看似与她没有什么影响。实际上却是被狠狠的扇了一耳光。明眼人都看得出,翠容华的晋位,是皇上对于她的补偿和安慰。而这补偿的缘由,联想到翠容华的小产,她贴身共婢因愧疚而自缢,晋康翁主进宫,昌德仪的平安无事,自然推测而出。

  诗韵打着扇子,嗤笑道:“昌德仪倒不如直接出首认了呢。这般情景,谁不晓得是她下的手?”我选了一粒葡萄,慢慢道:“这事却真的不是昌德仪做的。”映月瞪大了眼睛:“不是昌德仪?”

  我笑道:“自然不是。”却不好在映月面前说是翠容华自己一手策划,这样骇人听闻的事,以她的胆小程度,不宜多听。因道:“昌德仪第一时间带着糕点和太医力证清白之举很不错,然而她却不该让晋康翁主进宫。晋康翁主虽然也是皇室血脉,但她与皇上只是姑表亲戚,关系疏远。翠容华小月一事,是后宫之事,她这般及时出现,面见太后为女儿开脱——也亏得皇上心胸博大,此事若发生在前朝,只怕一个刺探宫闱的罪名就颁下了。

  若是晋康翁主没有进宫,没有物证,殁了人证,昌德仪是皇上表妹,这事也就糊里糊涂的过了,让翠容华自个儿咽下苦果。”说到此,我轻笑一声,道:“可惜,昌德仪娇养惯了,半点委屈受不得的。”

  诗韵细细想了一回,有些明白了,追问道:“皇上难道不知道昌德仪是无辜的?”我本不欲多说,然而看了她一眼却改了主意,道:“你已经是婕妤的位份,若能再有喜事,可能会晋贵嫔,自成主位。罢,我说一次,映月你也跟着听听。

  咱们女人在家时靠父兄排地位,倘若嫁入官宦之家,咱们便是依着娘家势力,在婆家作威作福也只是名声不好听。但是在皇家,不论你娘家父兄是宰相还是平民,咱们都是一样的身份,”顿了顿,我看着诗韵和映月,一字一字道:“咱们是皇上的女人。

  帝王的威严不容挑衅,在他面前,最忌讳的便是以娘家权势胁迫。映月进宫晚些,但是先前慕容氏和棠梨宫主位的娘家,你大约也听过一些风言风语。她们都是风姿错约才情出众的女子,后宫之人多不及她们百分之一,而今的下场你们也知道了。

  昌德仪无辜,皇上岂不知?实在是晋康翁主不该面谋太后,以舞阳大长公主名义说事。名为叙情实为相迫。否则何至于晋康翁主才走,皇上就晋翠芳仪为容华?昌德仪这次若不能及时挽回皇上,只怕她也得意不了几时——后宫失意可从不管你是什么身份。”

  果然之后几日,玄凌就待昌德仪有些冷淡。昌德仪似有察觉,却一时摸不着头绪。

  这日向皇后请安,皇后因头风发作,众人早早的散了。宝哥儿去了上书房读书,映月有竹锦照顾。我一时无所事事,便趁着日头不烈,在上林苑四处走走松散。忽然听到假山背面有宫人喁喁私语,我本不做理会,忽然听到里面提及昌德仪、湘妃。顿了一顿,便大大方方的扶着喜儿的手站定,听起壁角来。

  “昌德仪的心未免太狠了些。翠容华先前虽较她位分高些,但她是宫婢出身,不及昌德仪高贵,又一向在昌德仪面前伏低做小,半分不敢拿大。昌德仪竟然也容不了她。”

  另一人轻叹一声,“要怪就怪翠容华先昌德仪有孕,却又是个低贱出身的,只能任凭昌德仪拿捏。”

  里面沉默一刻,似乎为翠容华伤感。片刻先前说话的人愤愤不平道:“这哪里怪得了翠容华的出身?先前舒贵太妃未发迹前不也是个宫女?却能平安生下清河王。要我说,分明是昌德仪嫉妒不能容人。先前翠容华在长杨宫一直平安无事,偏遇着了昌德仪就小月。”

  我听她们之后只捧我贬昌德仪,没意思的转身离开。喜儿道:“主子为人和善,众人夸捧,只是奴婢怎么听着这两人似乎不怀好意?”我微微一笑:“自然没有好意,本宫晋升为妃的理由六宫皆知,偏翠容华小月一事中昌德仪牵扯不清。后宫如此流言,是笑话昌德仪堂堂公主的外孙女儿,却不及我这个县丞之女容人大度。”

  喜儿面色陡然阴沉下来,“这是在挑拨主子与昌德仪的关系!可需奴婢去将那两个宫婢捆来,由娘娘发落?”我挑眉道:“发落?怎么发落?宫中从来流言不断,禁的住一时禁不住一世。再者,事涉翠容华小月,咱们还是莫插手,免得把那些脏的臭的引到身上来。”

  喜儿拧眉道:“难不成就任她们这样说?”我不在意的道:“昌德仪依恃公主后人身份,阖宫上下,你瞧着她把谁放在眼里?莫说本宫这样确实出身不显的,就是端妃敬妃她的恭敬也只是面上的事儿。说到底,本宫和她俱是宠妃,家世天差地别,从不存在友好相处。”

  我抬手掩住炽热的阳光,心道翠儿确是长进不少。先以小产陷害胡蕴蓉,再以流言挑拨。胡蕴蓉是个受不得委屈的,只怕这几日要看我不顺眼了。罢,她若寻些小事挑衅,我且忍一忍,忍无可忍自然要闹一场。我眯了眯眼睛,毕竟太后见不得宠妃相互亲厚。

  九月初一,三年一届秀女大挑。皇后强撑着病体与玄凌一起殿选,拢共选出五位秀女。而其中一位名傅如吟者,明艳多姿,其面庞有五分肖似甄嬛。乾元十二年前的老人们乍一见到,俱都绷不住波澜不惊的面庞,直以为重见甄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