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容传(后宫甄嬛传同人) 第38章

作者:青菜不爱萝卜 标签: BG同人

  玄凌环着我,低声道:“皇后不贤,朕厌之。只是废后乃家国大事,等闲不能轻易提及。”我闻言推开玄凌,凄楚的笑道:“臣妾明白,皇后为一国之母,膝下抚养大皇子予漓为嫡子,若是废后,妻子不是妻子,嫡子不是嫡子,国之本动摇。臣妾岂不明白?用不着皇上再三再四的来说。”说罢,举袖掩面不肯再视玄凌。

  玄凌扶着我道:“容儿既然明白……”我已经清醒认识到玄凌的凉薄,不等他话说完,截住他话头道:“臣妾即使明白,也难消她杀我子之恨!”玄凌皱眉道:“终归她是皇后,你是贤妃,你总是要敬着她。”

  “敬?”我含泪冷笑,“臣妾还不够尊敬她?日日风雨无阻朝夕问安,她头风发作,臣妾亲侍汤药。她夸臣妾一句女红好,臣妾巴巴的为她做一双鞋。臣妾伴驾十余年来,皇上可曾听臣妾对皇后有半分不敬?可曾听臣妾在皇上面前说皇后半句的不是?可是到头来呢?她竟然不顾后宫几千口人的安危,胆大妄为的引进天花痘毒只为害臣妾皇儿。她难道不知道予泽朝夕陪伴太后的么?难道不知道臣妾日日都与予泽相见的么?

  臣妾敬她?她朱宜修何德何能!”

  玄凌揽着我叹息道:“容儿……”我咬了咬唇,偏过头,道:“皇上的难处臣妾知道。只是臣妾委实再做不出恭敬的模样。臣妾现在一闭上眼睛,就想起予泽满身痘疱高热不退的模样,臣妾心里就……”我捂住胸口,哽咽难以言说,缓了口气,我继续道:“相见争不如不见,皇上和太后想必也不愿意臣妾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错事。如今臣妾父亲新丧,臣妾愿为父亲守孝三年,还望皇上成全。”

  玄凌沉默半晌,叹道:“也罢,你既拿定了主意,朕便依了你。你需要什么?朕让小文子给你送来。”我行礼谢过,道:“倒没有什么缺的。只一件,杨芬义、余容娘子、翠婕妤原是欢欢喜喜的迁入臣妾的长杨宫,没想到不仅没讨到巧,反倒连累她们随臣妾吃了一个月的素斋。”

  玄凌拧眉道:“翠婕妤?你不是一向不喜欢她的吗?”我低敛了眉目道:“是皇后放到臣妾宫里的。”玄凌眉头拧的更紧了,道:“罢,你不喜欢她,朕让她搬出去罢。”我道:“皇后才将她迁入臣妾宫中,皇上即刻便要让她搬走,那些个不知道就里的,还道臣妾在皇上面前搬弄了什么是非呢。”

  玄凌闻言奇道:“难不成你愿意留着她?”我横了他一眼,道:“怎么会?只是臣妾与皇后之间的事,牵连不到她。总算她侍奉皇上这么多年,皇上不若升一升她的位份,也好正大光明的让她搬走。”

  玄凌思索了一刻,道:“也好,就封翠婕妤为翠贵嫔,赐住玉照宫撷绮殿。杨芬义晋为正四品容华,余容娘子晋为余容美人。”我福了一礼道:“臣妾代翠贵嫔、杨容华及余容美人谢皇上恩典。”

  玄凌伸手扶起我,道:“既要守孝,容儿也要多注意身体。”我低声应是。玄凌握了握我的手,带着随侍的宫人起驾回宫。

  我与皇后结下血仇,避居长杨宫不出。后宫之中热闹依旧,皇后失去玄凌信任,贵、淑、德三妃共同执掌宫务。大小甄氏联手占去玄凌大半宠爱。这一年的冬天,清河王侧王妃甄氏玉隐联络其他两位王府推荐美人入宫,岐山王府推罗氏封瑃常在,清河王府推祝氏为羽常在,平阳王府推江氏为瑛常在,居玉屏宫,两月后均进贵人,余容美人晋为余容贵人。

  乾元二十二年的冬天,格外的寒冷。这一日大雪弥漫,纷纷扬扬的几乎迷蒙了人的视线。久不相见的贵妃却在这样罕有人外出的天气里,突然来了我的景春殿。

  殿里,我和贵妃隔着茶几盘坐炕上。贵妃端着茶盏,轻轻拨弄着茶叶,笑道:“你这殿里竟清冷了许多,莫不是真的冷透了心?”我刚要应是,抬起的视线正对上贵妃似笑非笑的眸,莫名的我直觉贵妃此刻随意的态度下隐着几分郑重。我愣了愣,咽下到了嘴边的敷衍,答道:“天花的事,你知道了吧?”贵妃点了点头,我苦笑着,续道:“我与皇后结仇,恨,太后和皇上不喜,不恨,只会更令他们忌惮,倒不如避开。”

  贵妃戏谑,道:“你倒是避得了清静,前面宠妃甄氏,实权的淑妃都与皇后有隙,一个还能笑着和皇后斡旋,一个却是咄咄逼人的紧。”“哦?”我颇感兴趣的抬了抬眉毛:“甄昭仪与淑妃联合起来了?”

  贵妃淡淡的摆了摆衣袖,道:“看着样子,似乎有意。”我见贵妃对她们联手不以为意的样子,叹道:“可惜,太后还在。”贵妃低声赞同道:“是啊,太后还在,皇后总是倒不了的。”她突兀的转了话锋:“你只是为了避开皇后?”

  我怔愣了一刻,不明白她怎么突然的打破沙锅问到底了,七分认真三分试探的道:“姐姐曾经说过,妹妹是这后宫里最福泽深厚的,有子,高位,恩宠。后来我仔细思考过,后宫之中除了太后,谁能比皇后更称得上福泽深厚?妹妹惶恐,经过天花一事,深知水满则溢的道理。妹妹这里水满了,少不得就要泼出去些许。”

  贵妃眼眸含笑,道:“譬如——恩宠?”我颔首道:“是。”贵妃叹道:“我素知你心思缜密,是个用计的高手,却不知你亦是这般的果断,说不要就不要了。想来,这般时候放弃恩宠,也是你算好的?”

  我缓缓摇头:“我虽有心放弃恩宠,却没有打算在这种情况下。”不由暗叹一声,我费尽心机算尽甄嬛和甄玉娆依附玄凌恩宠,胡蕴蓉复起威胁皇后地位,却不想终了却是在摊明了与皇后结仇的情况下避宠,正所谓人算不如天算。

  贵妃沉思一刻,道:“不管你原来如何计划,你的心性果断却是不得不教我佩服。”她试探着问我:“我听说,最近二殿下的功课一落千丈,纵是熬夜苦读,也追赶不上大殿下的进度。”我微微一笑,道:“大殿下年长予泽五六岁,功课上自是较予泽强些。左右予泽也不用考功名,学书不过为了修身齐家罢了。”

  贵妃听罢,若有所指的道:“战国时齐国齐威王励精图治之后,谁能想到他之前竟是个耽于酒色的昏君?①”我爱读史,自然知晓贵妃是指予泽“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当下不再出声表态。

  贵妃也不深究,只道:“经过天花一事,不论太后原来如何喜欢二殿下,只怕也要落下心结。然而二殿下也不好主动与太后生疏,你可想到什么法子了?”我心念一动,道:“我亦为此烦扰许久,不知姐姐可有良策?”

  贵妃微笑道:“你觉得二殿下若是‘弃笔投戎’如何?”弃笔投戎?我心念闪动,我与皇后结仇,还能以守孝为借口避居景春殿。而予泽身为皇子,无论如何是避不开太后皇上和皇后的。我倒是不担心予泽被皇后再次害了性命去,毕竟有天花事件的前车之鉴,一旦予泽殒命,首当其冲的嫌疑人就是皇后。我所忧虑的,却是予泽年纪幼小,可塑性很强,唯恐他被太后养成浮夸纨绔的性子。

  若是能习武学兵,也是隐晦的向太后和玄凌表明,予泽的志向是做一个掌军的王爷,而非生了与予漓一争长短的心思。且兵书之上,多是权谋之术。我虽不读兵书,却也知晓在我前世那个时代,非常推崇将兵法引申到商场角逐,为人处世等方面。十分有益。

  贵妃见我慎重思考,也不打搅,慢慢啜饮了一口茶水。我思量已定,看着贵妃悠闲的态度,不禁暗自揣测她此番前来的真实目的。面上仍是温煦的笑着,道:“也不指望他将来能有多大成就,至不济习武好歹还能强身健体。”我说着,起身向贵妃郑重行了一礼,道:“多谢姐姐提点。”

  贵妃放下茶杯双手来扶我,笑道:“妹妹是个最剔透不过的,我也不过是白说几句。”她望着我,笑意盈盈的好似在谈论天气一般的随意,道:“我记得二殿下好似还未选伴读吧?妹妹瞧我娘家侄儿齐武安如何?”

  我掩在袖中的手一抖,缠在手腕上的佛珠串相互碰撞发出细碎的声音,不由抬首愕然的看着贵妃。贵妃好似不曾查觉我的失态,语气和缓的详细道来:“武安是我大堂兄的嫡长子,现年十五岁。三岁上就开始摸抢,至今已有十二载。”她略带了些惋惜,补充道:“可惜我父在世时仅有我一女,不曾有子,否则我的亲侄儿更合适些。”

  我平了平心跳,虽不知贵妃用意何在,到底知晓机会难得,遂道:“堂侄儿不也是姐姐的侄儿?都是一样的。予泽既要学武,身边能得一位齐家的儿郎相伴,正是他的机缘。只是……皇上一直不曾提起伴读之事,妹妹恐怕……”

  贵妃平静的将茶盏搁到茶几上,淡淡的道:“国事烦扰,皇上或者一时忘了。只是来年二殿下就已十一岁,却是拖不得的。皇上委本宫以协理宫务,本宫少不得要提醒一二。”我笑道:“既如此,妹妹这厢替予泽多谢姐姐了。”

  贵妃握住我的手不让我福下身去,道:“我那堂兄是个武夫,武安随了他的父亲,都是粗人。他日后若有什么冒犯之处,还请妹妹和二殿下多担待些。”我微笑:“瞧姐姐说的,他们小孩子在一处正是要打打闹闹的才显得交情好呢。不是说不打不相识吗?”

  贵妃与我相视一笑,道:“很是。”

  送走了贵妃,我抖擞了精神问一直侍奉在侧的周源,道:“贵妃来的突然,却不知她今天的目的何在?”周源思考了许久,方道:“奴才有个猜测,娘娘或可听听。”他背负着手,绕了几步,抬首向我道:“娘娘可知贵妃身世?”

  我微拧了细眉,思索道:“贵妃乃开国武将齐家之后,父亲为先帝时大将军齐不迟,母亲早逝。当年齐将军出征在即,是当今太后将贵妃接入宫中抚养,只可惜,古来征战几人回,贵妃未能等到齐将军得胜还朝。”

  周源叹道:“史说乱世出英雄,却没有说治世之时英雄如何。齐家开国之后,人才辈出,代代从军,军功彪炳,也因此一直把持着大周军权。”他说到这里,我脑海中闪过“功高震主”几字,心情募得沉重。

  周源停了停,道:“自齐将军战场埋骨之后,齐家就有了没落的趋势。至今二十余载,世人只知先汝南王军权在握,却不知原来建国齐家军。”我默默的消化了一会,若有所思的道:“你的意思是,贵妃将齐武安送到予泽身边,是一场政治投机?若是将来予泽登基,齐家有了从龙之功,不说恢复昔日荣光,至少也能遏制现在的颓势。可是,若是予泽失败了呢?岂不是整个齐家都被牵连?”

  周源不明“投机”是何意,亦能听明白我的意思。他道:“娘娘想左了,贵妃并未将整个齐家压在二殿下身上。”我一愣,不由道:“齐武安为齐家现在主枝的嫡长子,他做了予泽的伴读,岂不是代表整个齐家站在予泽这一边?”

  周源摇头道:“齐少爷是齐少爷,齐家是齐家,虽然他是齐家嫡长子,但他一天不是世子或者齐家宗族族长,他就一天不能代表齐家。”我有些迷糊,又好像有些明白。自我穿越到现在,安家本身亲眷稀少,家庭复杂也是因安比槐好色的缘故。因此对古代最重要的宗族家族制体系并不十分了解。

  周源详细解释道:“若事有万一,齐家舍弃的不过是一个嫡长子,他们纵然不能得新帝信任,却也能全身而退。反之,假若事成,齐家就可以顺势请封嫡长子为世子,更为紧密的将齐家与殿下捆绑在一起。”

  我听得目瞪口呆,结舌道:“可齐武安毕竟是齐家嫡长子啊!”周源点头道:“这是贵妃的诚意。大周律法,嫡子承袭家业,因此嫡长子非同一般家族弟子,即使其他嫡子也不可相比。贵妃将齐少爷送到二殿下身边,足可表明诚意。”

  我犹不明白:“可若事败,齐家当真能舍弃嫡长子?”嫡长子不仅仅是一个称呼,他们受到的教育,享受的资源,承担的责任都需要家族倾一族之力精细调养,这般舍弃,岂不是浪费整个宗族一二十年的资源精力?

  周源颔首道:“他们享受家族给予的荣耀,就必须承担这份荣耀带来的责任。”我心头微凛,深深的被这种宗族家族制震撼。良久,我方道:“贵妃为何选择了予泽?”连安瑾都知晓,予漓和予沵继承大统的希望大于予泽,为何她会选择予泽?尤其在我与皇后的仇恨摊明,引得太后和皇后忌惮的现在?

  周源低头道:“奴才不知。”我偏首望向窗外纷飞的大雪,怔怔出神。

作者有话要说:

①一鸣惊人的典故 战国时代,齐国有一个名叫淳于髡的人。身高仅四尺多,个子矮小,但他能言善辩,幽默诙谐,他常常用一些有趣的隐语,来规劝君主,使君王不但不生气,而且乐于接受,曾多次代表齐国出使其他诸侯国。 齐威王本来是一个很有才智的君主,但是当他即位后,却沈迷于酒色,不管国家大事,每日只知饮酒作乐,而把一切正事都交给大臣去办理,自己则不闻不问。因此,政治不上轨道,官吏们贪污失职,再加上各国的诸侯也都趁机来侵犯,使得齐国濒临灭亡的边缘。虽然,齐国的一些爱国之士都很担心,几次想劝谏齐威王,可又怕弄不好,触怒了君主,轻则削职罢官,重则脑袋搬家,所以没有人敢出来劝谏。 其实齐威王是一个很聪明的人,他很喜欢说些隐语,来表现自己的智慧。淳于髡知道这点后,便想了一个计策,准备找个机会来劝告齐威王。 有一天,淳于髡见到了齐威王,就对他说:“大王,为臣有一个谜语想请您猜一猜:齐国有一只大鸟,栖在王宫的庭院里已经整整三年了。它既不飞又有鸣叫,大王您可知道这是一只什么鸟?” 齐威王本是一个聪明人,一听就知道淳于髡是在讽刺自己,像那只大鸟一样,身为一国之尊,却毫无作为,只知道享乐。 而他实在也不是一个昏庸的君王,于是对淳于髡说:“嗯,这一只大鸟,你不知道,它不飞则已,亦非就会冲到天上去,它不鸣则已,一鸣就会惊动众人,你慢慢等着瞧吧!”淳于髡听了便笑着说:“多谢大王英明的指点。如今大臣们正等着大鸟一飞冲天,一鸣惊人呢。” 从此齐威王不在沈迷于饮酒作乐,开始整顿国家。首先召见全国的官吏,尽忠负责的,就给予奖励;而那些腐败无能的,则加以惩罚,全国上下,很快就振作起来,到处充满蓬勃的朝气。另一方面他也着手整顿军事,强大武力,奠定国家的威望。各国诸侯听到这个消息以后都很震惊,不但不敢再来侵犯,甚至还把原先侵占的土地,都归还给齐国。

第八十五章  乾元二十四年的早春,在予泽在校场上挥洒热汗中悄然溜走。四月初,人间芳菲天,予泽兴冲冲的的扎进景春殿,兴致盎然的与我说起玄凌要为他挑选伴读之事。我含笑听着,问他:“你想挑个什么样的?”

  予泽双眼明亮,道:“不瞒母妃,儿子确实有看上的人才。父皇允儿子挑选两位伴读,其中一位儿子觉得小舅舅不错,另一位儿子却是看上了镇国公家的嫡三子叶恒。叶恒年纪与儿子相仿,且听说颇得老国公重视。”

  予泽口中的小舅舅,指的是我娘家小兄弟承袭了承恩伯爵位的安璜。我略一思索,便知他选择安璜的原因,心中一片温软,拉着予泽的手温声道:“你想要提拔母妃娘家的心思,母妃知道。只是母妃问你,你可知为何历来皇子挑选伴读都是一件重大的事?”

  予泽点头道:“伴读日日陪伴皇子,情分不同寻常,将来出仕之后大多成为皇子心腹之人。因此,历代皇子挑选伴读,首重家世,其次人品,再次才学,为的乃是拉拢伴读身后的家族,结为皇子势力。”

  我颔首道:“安家是你外家,不论璜儿做不做你的伴读,将来都是你的人,因此你挑他为伴读自然不是拉拢他,而是为了一起长大的情分,将来能够委以重任,母妃猜的可对?”予泽微红了脸,轻轻点头,补充道:“外公大丧时,儿子与小舅舅相处几日,小舅舅才思敏捷,年纪虽小,行事颇有章法,儿子很是心喜。”

  我轻笑,抚了抚他的头顶:“但是安家如今只有你舅舅们两个男儿,一个无心仕途,一个虽承袭爵位,却还是十二岁男童。璜儿若做了你的伴读,并不能为你带来助益。”予泽严肃了脸道:“儿子清楚。只是安家是儿子外家,只得一个小舅舅略有出息,儿子不能不提携。”

  “呵呵,”我心里高兴,不由笑出声来,道:“正是因为安家是你外家,你还担心将来没有机会提携他吗?却不必急于眼下一时。只是眼下你我势单力孤,挑选伴读是你唯一正大光明拉拢势力的时候,丁点不能浪费。”

  予泽垂着眼睑思索半晌,道:“儿子受教了,那么母妃认为剩下一个选谁?”我喝了口茶,不急着答话,反而问起叶恒:“镇国公叶家乃开国功臣之后,老国公于先帝有救驾大功。你看上的叶恒可是他家的?”

  予泽道:“是,叶恒是老国公长子之子。”我道:“老国公历经两朝,叶家始终颇得皇上信任。母妃不过是寒门出身,你觉得老国公舍得将他最喜欢的嫡孙送到你的身边?”予泽皱眉,淡淡的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父皇下旨,他叶家敢不奉旨?”

  我哂笑,看着他背负小手,一副俾睨天下的皇子傲气,也不直接说他错了,只道:“有道是法外还有人情,老国公与皇上二十多年君臣相得,他若进言恳求,皇上也不好寒了老臣的心。”予泽有些不悦,抿紧了唇兀自思量,道:“若是换了三皇弟,叶家就肯了?”

  我皱眉,看来予沵封王引起了予泽忌惮,轻斥道:“什么话!予沵是你弟弟,你作何计较?母妃素日教你兄友弟恭,你难不成全部忘了?!”予泽倔强的看着我,道:“六皇弟不过小了三皇弟一岁,却不能封王!”

  这是在说玄凌偏心予沵了,明明年纪相近却封了予沵不封其他人。我沉着脸,道:“你父皇做事,从不乏深意。你不仔细参详,却来迁怒你三皇弟,你便是这样肤浅的看事?”予泽咬紧牙根,低头不语。

  到底是年幼的孩子,父亲形象正是在他们心中高大无所不能的时候,心底渴慕父亲宠爱。我深吸了一口气,不再斥责他,转回了话题,道:“假若换了予沵,老国公也未必肯答应。果真要论起来,你兄弟八个中,叶恒唯一可能的是做你大皇兄的伴读。”

  予泽抬头面无表情的问:“因为大皇兄嫡长的身份?”我肯定道:“是,你大皇兄占了大义的名分。”予泽蹙眉道:“既如此,那叶恒不要也罢。”

  我听出予泽话里对叶家的不喜,知道叶家的态度可能刺到予泽的骄傲,也不再提,建议道:“与其费尽心机去拉拢那些拉拢不得的,不如全心巩固已有的。”予泽不明所以道:“请母妃指教。”

  我起身,行到窗边,望着外面盎然的春意,道:“母妃素与贵妃交好,去岁寒冬,贵妃曾与母妃说过,愿将齐家嫡长子齐武安做你伴读,不知你意下如何?”予泽紧蹙的眉头展开,道:“嫡长子么?儿子倒是很愿意结识这位齐武安。”

  我微笑道:“好,还有一位,母妃想问问你惠母妃的意见。”“沈家?”予泽露出些微吃惊之色,犹豫道:“惠母妃育有七皇弟,沈家恐怕不愿意让嫡枝子弟到儿子身边。”我看着予泽,温和而郑重的道:“此事母妃自有章程。只是予泽,你七弟与你旁的兄弟们不同,他是你惠母妃的孩儿,你待他需得格外亲厚些才不负你惠母妃对你的百般照拂。”

  予泽答应道:“母妃放心,儿子待予润同予瀚是一样的。”我摸了摸他的头,老调重弹道:“你弟弟们年幼,你要好好与他们相处。兄友弟恭,你父皇才会高兴。至于予沵,”我停了停,哂笑道,“大体上与你待你其他兄弟们一般就可以,倒不必刻意亲近。”

  我即避居景春殿,就需有避世的样子。穿缁衣,食素斋,建佛堂,焚香礼佛。不在宫中行走,不插手宫中事物,不关心皇上行踪,不见宫中妃嫔。这般作为,少不得被玄凌冷落。我的景春殿,从车马烦扰的热闹之所,一个冬天之后就变得冷落凄清。后宫之众,唯有眉庄和诗韵偶尔会过来探视我。

  予泽离去第二日,眉庄带着予润过来。我做完早课,唯恐檀香熏着幼儿,沐浴之后方出来见客。眉庄与我交情匪浅,也不在意我怠慢,自己带着予润和予瀚一处逗弄。见我散发青衣的出来,迎上来微嗔道:“你何必自苦如此?若非身在皇宫,我还道你是哪一座庙里带发修行的姑子呢。”

  我闻言微笑,心道可不得如此,否则太后岂肯轻易放过我?伸出沐浴后犹带热气的手指轻抚予润面颊,道:“几日不见,润儿似乎又长了好些?”眉庄也不纠缠,接着话头道:“可不是,这个年纪的婴儿,见风就长。”

  我抱起予瀚,与眉庄坐在一处,开始闲话家常。说了几句,我突然问道:“听闻太后自寒冬之后,常有身子不爽?”眉庄微拧了眉,有些担忧的道:“是啊,太后早年被寒气伤了身子落下病根,这么多年一到冬天就要发病。只是去岁寒冬发作的格外厉害些。”我紧了紧予瀚,道:“太后到了这个岁数,也不奇怪,总要精心将养着。”

  眉庄微微颔首。我话锋一转,道:“自昌淑妃上位,与贵妃、德妃共掌宫务,皇后倒是清闲了许多。太后凤体不适,皇后少不得要在病榻前侍奉汤药。”眉庄环视一周,见随侍的都是心腹,方语带安慰的道:“皇后倒来了几次姬宁宫,只是太后不见,说身边有竹息姑姑和我伺候就足够了。”

  我闻言唇角微翘,看样子,不论太后是心里不喜皇后抑或是碍于玄凌不得不做出的态度,短期内是不准备恢复皇后六宫大权了。眉庄看着我的样子,面上带着忧心,道:“陵容你自请为父守孝三年,但是三年之后呢?你总不能一直这样青灯古佛啊。”

  予瀚伸出胖藕般的肉胳膊抓住我的十指,笑出几颗小米牙,我低头在他小肉手上轻轻咬了一口,逗得他咯咯直笑。我抱紧了他扭动的小身子,道:“眉姐姐放心,我心里自有盘算。”胡蕴蓉甫一出冷宫,封淑妃,享皇贵妃待遇,掌六宫大权,十分得意。而那厢皇后不但失了玄凌信任,还失了掌宫大权,此消彼长之下,不用三年,胡蕴蓉的野心必然克制不住。

  我眯起眼睛,等不及太后薨逝了,一旦她身体露出破败之象,废后之事不可再晚。只是想要寻得玄凌必须废后的理由却是一件大大的难事。

  眉庄听我如此说,便露出一个笑容,道:“你总是谋定而后动,我是一直猜不透你的想法的。只一件,用得着我的,可不能和我客气。”我闻言笑出声来:“我正有一件事想要求你呢,你自己倒先说了。”眉庄嗔了我一眼,道:“好啊,原来在这等着我呢,说罢,什么事?”

  我将予瀚交给喜儿抱走,正色道:“皇上在为予泽挑选伴读,只是京城里各方势力盘根错节,我是不敢将那些心里不知道谋算些什么的人放在予泽身边。但是我娘家你也知道,没有能顶立门户的人,因此想求眉姐姐家里一位年纪相仿的小子,来做予泽的伴读。”

  眉庄脸色微凛,一双妙目直直向我看来。我坦然自若的回视。眉庄深吸一口气,道:“陵容,你可是打算……”我没有否认,只道:“眉姐姐知道我如今的状况,我与皇后有杀子之仇,熟话说杀子之仇不共戴天,现今有皇上镇着,我还能保得一条性命。倘若他日予漓登基,皇后作为予漓嫡母和生母,必要晋为皇太后,届时不止我,予泽和予瀚……”我握紧眉庄的手,一字一顿的道:“我、不、得、不。”

  眉庄倒抽一口凉气,脸色大变。沉默半晌,她苍白着脸,强自镇定道:“兹事体大,我需请示家族。”我知答应征求家族意见已是眉庄的极限,不敢再逼迫,起身郑重福了一礼,道:“不论事情成不成,陵容都谢谢姐姐。”

  眉庄微颤着扶起我道:“若是,我是说万一,将来不是予泽……”我断然打断她的话,道:“若非予泽,也断不能是予漓!”眉庄道:“你有把握?”我坦诚道:“不敢欺瞒姐姐,这种大事谁也没有十成把握。但是我有七成把握,不让予漓登基。”事实上,我一成把握也无,只是这个时候万不能漏了自家底气。

  眉庄道:“如此,七日后我给你答复。”

  不知眉庄如何与沈家沟通,七日后予泽身边多了一个唤作沈璧山的十三岁男童。自此我和贵妃、眉庄三人紧密捆绑在一处,予泽身后也稍微集结了些势力。

  四月中旬,伴读之事落幕后,我老实的安静下来,不再有所动作。

  乾元二十三年间后宫势力重新洗牌成功,以甄嬛为首的甄氏宠妃与昌淑妃渐有联合的趋势,相处融洽,贵妃德妃因昌淑妃揽权而彼此疏远,依着各自的生存之道各自低调避世。八月初,昌淑妃为拉拢人心,在甄昭仪的建议下,向玄凌进言请大封六宫。

  八月初七,玄凌下旨贵淑贤德四妃享双倍俸禄,贵妃、淑妃、德妃协理六宫。册惠妃沈眉庄为惠宁夫人,欣妃吕盈风为欣敏夫人,昭仪甄嬛为菀妃,昭容江映月为顺妃,淑仪马诗韵为明妃,贵嫔黎氏为福淑容,贵嫔倪氏为祥修仪,贵嫔翠儿为翠修容,容华甄玉娆为熹贵嫔,容华杨梦笙为杨婕妤,小仪叶澜依为滟嫔,余容贵人荣赤芍为荣嫔。

  八月十七,追赠悫妃汤静言为恭悫贤妃,淳嫔方淳意为淳悯妃,襄贵嫔曹琴默为襄穆妃。本该八月底开始的选秀因大封后宫的盛举,推延到来年三月。

  因皇后式微,而翠儿在一年内连续晋封,一跃而成从二品妃,得到皇后重视。翠儿在搬出长杨宫之后,又开始频频出入昭明殿。而后宫之中,大封后宫的喜悦一直延续到二十三年的年尾,竟成了最为平静祥和的一年。

  乾元二十四年的春节,宗室皇族齐聚夜宴,后妃们除身体不适的,也大都被邀请侍宴。我独自一人呆在清冷的佛堂,跪在普度众生的观音像之下,合十祈福。却不想,这样本该寂静的景春殿,突兀的闯进了一个故人。

  翠修容身着宫女服侍,披着兜帽斗篷,形容鬼祟的被喜儿引进小佛堂。我阖着眼,等心经默念完一段落,方回首目视翠儿,道:“你深夜来此,所为何事?”

  翠儿神色惊慌,眼瞳却亮如狼子,诡异的令人心慌,她急切而兴奋的道:“臣妾有要事禀告娘娘,还请娘娘屏蔽左右。”我不敢相信翠儿,到底留下了一个喜儿。翠儿也不在意,径自道:“臣妾几多年做小伏低,今日终教我知晓了朱宜修阴私!”她兴奋的身体微微哆嗦,语气癫狂:“皇后杀了皇后,朱宜修杀了纯元!”

作者有话要说:

嗯,解释一下予泽的两个伴读

齐武安纯粹是贵妃的政治投机,成了齐家中兴,不成继续衰败。这是赌一场,在更好和继续变差之间的赌博。

沈家,这是陵容不地道了。因为予润不是玄凌的儿子,所以当陵容提出伴读的要求时,眉庄是没有多大拒绝余地的。从私情上说,甄嬛因罪臣之后的身份,予涵就有了瑕疵,继位可能性不大。而陵容与眉庄真真十多年的生死交情了。从理性来说,陵容知道予润的身世,虽然她没有借此说话,但是眉庄只能选择支持以及竭力劝说沈家支持陵容,她心底的深处,赌不起陵容与她反目的可能。

目前,予泽的势力:慕容家的残余势力,齐家暗地里的尽力帮扶,沈家一部分助力。后宫里就是陵容、贵妃、眉庄了。

第八十六章  乾元二十四年的早春,还有些料峭的寒意。前几日刚下了一场连绵的大雪,将整个京城裹进银白的世界。然而后宫却避不得寒冷,熙熙攘攘的忙碌起来。上自皇后昌淑妃贵妃德妃,下至洒扫的粗使宫人,纷纷为即将到来的选秀准备动作 。

  玄凌因得了熹贵嫔,又有去年王府进献的三位贵人,今春不准备大肆扩张后宫。今年选秀的主要是为皇亲宗室中其他适龄青年挑选妻室。皇长子予漓今年已有十八,到了娶妃的年龄。平阳王玄汾更是二十有四。旁人家的男子,到了这个年岁的,孩子几乎会叫爹了,而平阳王却因太后玄凌有意无意的疏忽,至今未娶。

  除却玄凌的打算,后宫众人亦是各自盘算不休。

  朱家为予漓择定了朱氏嫡系女儿,现年十四岁的皇后侄女朱茜葳,以进一步紧密予漓与朱家的关系。但玄凌将选秀之事全权委托给昌淑妃、贵妃、德妃三人,皇后竟不能插手,因此新年之后皇后对贵、淑、德三妃态度亲热了许多。

  昌淑妃也有谋划,整个乾元二十三年她手握掌宫大权,宫女内监们见到她比对皇后还恭敬几分,好不得意。然而今年开春之后,她也有了二十六岁的年纪,在这姹紫嫣红争春斗艳的后宫,也到了容颜衰败凋零的时候。她在晋康翁主的协助下,相中了隋国公夫人养女许怡人,准备趁主持选秀的机会,进献给玄凌,以此固宠。

  还有顺妃,她膝下抚养六皇子,位分也算尊贵,然而恩宠却一直平平。江家这次从家族旁枝中,千挑万选了一名年仅十六岁青春正好的姑娘,想要送进宫来与顺妃互相帮村。

  种种情况,大抵如是。

  进了三月,距离殿选仅剩半个月。宫妃们上下走动的愈发频繁,我也遣喜儿悄悄送了一张纸条与贵妃,嘱托她两件事。其一协助皇后确保朱氏茜葳选为长皇子妃,将予漓牢牢捆缚在朱氏的大船上。其二,为国子监祭酒葛文侪之女葛昭保媒,嫁与平阳王玄汾为正妃。

  喜儿迟疑着请示:“娘娘有意拉拢平阳王,但葛祭酒只是个从四品官员,并无实权,他家女儿做平阳王妃,是否身份上……”我呷了一口茶水,淡淡道:“葛祭酒官职不显,但平阳王至今也只是个光头王爷。正好门当户对。”

  玄汾虽是天潢贵胄,奈何玄凌对他的兄弟们向来忌惮。玄汾及冠至今三年,不曾上朝办事,不过是个只享受亲王俸禄的无权王爷罢了。葛祭酒虽不是权臣,但朝中官员小半原是他门下学生,在官场中影响力深厚。他的女儿配玄汾,一来葛昭身世不显,不会引起玄凌注意。二来葛昭是葛祭酒亲自教养,学识丰厚,举止有度,不算埋没了玄汾。

  贵妃一贯利落,接到我的纸条后,趁着顺陈贤太妃向太后请安的机会,与顺陈贤太妃定下口头约定。又在选秀前夕,请顺陈贤太妃向太后请旨,内定下葛昭为平阳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