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红叶似火
奔着这个目标,回家后她就把豌豆淘洗干净,泡在了水里,八斤豌豆泡水后重量几乎能翻倍,也就是十五六斤。覃秀芳打算拿来做豆豉,许多人习惯用黄豆做豆豉,其实豌豆也可以做,而且做出来的豆豉味道不输豆子。
不过豌豆泡涨的时间不短,估计现在泡好,明天差不多,正好卖完豆花回来就忙这个。
覃秀芳弄完了这个,又将明早要的各种配料准备好,等天一黑就睡觉,天不亮,又赶紧爬起来忙活。
有了第一天的经验,第二天,覃秀芳的速度更快了,虽然比前一天多了一斤豆子,但她还是只用了差不多的时间就把豆花做出来了。
这次覃秀芳装了两个桶,在一侧桶的边缘挂上了装着调料的竹筒,另一只桶上挂空竹筒。她今天做的份两是昨天的两倍,覃秀芳怕杨林他们买不完。如果还有剩,她再沿街叫卖就是,能多卖一碗就多赚一碗的钱,实在有剩就送旅馆老板娘两碗,人家可是帮了她不少。
覃秀芳美滋滋地打着算盘,到部队外的时候,天还没亮透,杨林他们没来,她就站在原地跺跺脚搓搓手取暖。
等了约莫一二十分钟,杨林一行人拿着饭盒出来了。大冬天的,他们一个个竟然只穿了一件军绿色的背心,而且一点都不冷,脑门上都是汗,看得覃秀芳吃惊不已。
看覃秀芳冻得鼻头发红,年纪大的那个说:“大妹子,你以后别这么早来了,六点半来就成,咱们刚好下操。”
覃秀芳腼腆一笑:“好。”
这是不可能的,因为她没有手表,时间肯定估不了那么准,但明天可以看天色稍微迟一点出门。
覃秀芳蹲在木桶旁,揭开盖子,豆花的热气扑面而来,她接过饭盒一个个的打,打一个收一个的钱。
“各位同志,要什么料你们自己添加,都在竹筒里,甜的咸的都有,还有糖。”
“好嘞,你这大妹子就是实诚,花生米也随便咱们吃。”话是这样说,但每个人都很自觉,只舀了一小勺碎花生米,等他们都买好了竹筒里还剩小半筒花生碎。
覃秀芳有点感动,看来他们都挺喜欢吃炒花生米的,等她赚了钱,过年的时候,一人送一小纸包吧,就当感谢他们对自己生意的照顾。
覃秀芳预料得不错,两桶豆花没卖完,还剩了一些,不多,估计也就六七碗的样子。时间还早,覃秀芳就挑着沿街叫卖,她想,自己也不能只指望着部队的这些人,他们总有吃腻的一天,又或许食堂哪天也改变口味呢,总得给自己多找一条路。
昨天那个路口人虽然多,但效果并不好,覃秀芳不打算再去了,她换了个方向,一路走一路叫,都没人买,走着走着,到了医院。
这次有人来了,一个老伯伯捏着钱过来:“闺女,你这豆花咋卖啊?”
覃秀芳指着竹筒说:“三元一竹筒,要是你有饭盒,那打满饭盒,四元。”
挺便宜的,老伯伯说:“你等一下,我去拿饭盒下来。”
终于做成生意了,覃秀芳想,可能这年月住得起医院的不说非富即贵吧,但绝对不是穷人,所以舍得花钱,而食堂里估计不会天天供应豆花,因为人又不多,单独做这个太麻烦了。
所以这里也是卖早点的好地方。
不一会儿,老伯就回来了,他手里拿了两个饭盒,覃秀芳给他打得满满的,直到快要满出来了,她才将饭盒递给老伯伯说:“我们这里可以加糖、加盐、酱油、葱姜蒜和花生碎,喜欢哪种调料自己加。”
“这么齐全,可以多加两种吗?”老伯伯兴致勃勃地问。
覃秀芳笑眯眯地点头:“当然,你都加一点都没关系。”
老伯伯笑着开玩笑:“你不怕我把你的料全倒进饭盒里啊,那你就亏大了。“
覃秀芳笃定地说:“你不会的。”
就是倒也没事,因为已经没剩多少料了。
老伯伯买了之后,又有一个阿姨和一个姑娘来各自打了一饭盒。覃秀芳给他们都打得比较多,桶里只剩一点点,豆花少,凉得就快,已经冷了,不好卖了,覃秀芳索性收摊,盖上盖子,挑着担子往回走。
***
周家,这一晚,除了周立恩,全家都没睡好。
因为一间屋子要挤四个人,哪怕弄了个单人床过来,也非常挤,刘彩云和周小兰母女俩挤在单人床上,背上硌得慌,想想前一晚柔软的大被子,再听对面床上周大全的呼噜声,她们哪里睡得着。
第二天醒来,母女俩眼睛底下都是黑眼圈。
周大全也睡得不好,小孙子以前都是刘彩云和覃秀芳照顾,昨晚挨着他,老踢被子,蹬了他好几脚,他被蹬醒了,还得给他盖被子。
一晚上没睡个完整觉,起床后,周大全打了个哈欠,说起了一天的安排:“待会儿早饭让小兰去,这么大的人了,还什么都不做,像什么话。”
周小兰不情愿,但又不敢反抗周大全,只好偷偷翻了个白眼。
刘彩云听出了他的意思,有点意外:“你今天不去医院?”
周大全吧唧抽了两口烟:“我去看看能不能找点什么活儿干。”
农村人几乎没有闲着的,只要手脚能动,都会干活。在城里天天无所事事,周大全也不习惯,最主要的房子烧了,他的家底也全烧了,手里没钱,心里慌啊。尤其看这儿媳妇也不是个很好相处的人,周大全看得远,觉得还是趁着自己干得动的时候找点事做。
听说男人要出去干活,刘彩云连忙给他做好了早饭,让他先吃了出发,然后又再给医院里的儿子儿媳妇做。
周大全不在,她心里不高兴直接抱怨了出来:“我真是命苦,别人都是儿媳妇伺候,我倒要反过来伺候儿媳妇。”
周小兰自然跟着她打抱不平,母女在家里埋怨骂了姚玉洁一大通,直到吃过饭,刘彩云把装着两个饭盒的篮子递给她:“小心点,别撒了。”
“知道了。”周小兰接过篮子,转身去了医院。
冬天雾气重,今早也是大雾,白茫茫的一片,能见度很低,周小兰拎着篮子,慢吞吞地边走边在心里抱怨姚玉洁小气。
挨骂挨打了,还得给他们送饭,周小兰心里能痛快得起来就怪了。怨恨姚玉洁的同时,周小兰不可避免地又想起了覃秀芳。
若是覃秀芳在,肯定会一大早就回家做好饭,哪还用她大冬天的去医院送饭啊?真是想什么就来什么,前面那个怎么那么像覃秀芳呢?
她不是死了吗?莫非这是她的鬼魂?周小兰吓得两腿发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篮子都翻了,她赶紧去扶起饭盒,等手忙脚乱地收拾好饭盒,再回头,前方哪还有覃秀芳的身影。
周小兰使劲儿揉了揉眼睛,还是没有,看来真的遇到了不干净的东西,周小兰吓得提起篮子把腿就跑。
第25章
像是背后有什么东西在撵她一样, 周小兰逃难一般冲进了医院,直到跑到周家成的病房门口,看到一个穿着白衣服的护士路过, 她才仿若从恐惧中回过神来,轻轻拍了拍胸口。
真是吓死人了!
忽然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周小兰吓得跳了起来:“啊……鬼啊……”
姚玉洁差点被她撞到,赶紧往后退了一步, 没好气地说:“不做亏心事怕什么鬼?我就问问你站在门口不进去干嘛呢, 你这么大惊小怪干什么?”
周小兰回头看是她, 又惊又气:“你不知道张嘴巴啊,碰我干什么!”
“行行行,我的错,当谁想碰你。”姚玉洁懒得理她,推开了门, 进了病房,提起水壶给周家成倒了一杯水,递给周家成。
周家成喝了两口水,放下杯子问她:“谁在外面呢?”
姚玉洁扬了扬下巴:“那, 你妹子。”
她跟周小兰昨天就已经撕破脸了,今天也懒得招呼, 端起盆子和毛巾说:“我去打水洗脸。”
等她走后, 周小兰惊魂未定地走进了屋子里,将篮子里的饭盒拿了出来。
周家成看到饭盒就皱眉, 篮子里盛小米粥的饭盒已经倒了出来,黏在铝皮饭盒周围一圈,黏黏糊糊的, 看起来就影响食欲, 待会儿姚玉洁看了肯定不想吃。
周小兰顺着他的目光也看到了饭盒, 尴尬地挠了一下头:“二哥,我不是故意的,你不知道我刚才在路上看到了什么!”
周家成无意跟她掰扯这个,说:“把装馒头的饭盒擦干净留下吧,这个你带回去。”
“那你们不喝粥吗?”周小兰问。
周家成摆手:“不喝了。”都洒了一大半,没剩多少了,弄成这样,喝什么喝。
“好吧。”周小兰把装馒头的饭盒拿了出来,放在桌子上,又忍不住跟周家成说起刚才的事,“二哥,你不知道,我刚才,刚才看到覃秀芳的鬼魂了!”
周家成明显不信:“说什么胡话呢!”
周小兰见他不相信,举起了右手:“真的,我骗你是小狗。就在离医院不远处的那个拐角处,我亲眼看到她从我面前飘过,然后嗖地一下,等我抬起头,她就不见了。二哥,你说她是不是回来找我们的啊?”
周家成本来不大相信这个,但被周小兰这逼真的口吻说得有点渗得慌:“你瞎说什么呢,她自个儿烧死的,又不关我们的事,来找我们做什么,肯定是你看错了。”
“没有,我真没看错,她当时明明就在我面前的,可一眨眼就不见了,二哥你怎么就不相信我呢?”周小兰急了。
“相信什么?”姚玉洁端着水盆进来,问了一句,目光盯着周家成。她怀疑周小兰是在说她坏话。
周家成不想让她知道覃秀芳的事,免得她怀疑自己还惦记着覃秀芳,赶紧说:“没事,小兰你不是要回去了吗?”
“啊……”周小兰现在还怕得手脚发软,不大敢走,她瞅了一眼外面,雾还很浓,心里发怵,站在那儿说,“我,我有点不舒服,等一会儿再走。”
说着就坐到了病房里唯一的一张椅子上不动了。
周家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个妹子真是一点眼见力都没有。
姚玉洁看了看他们兄妹的反应,越发怀疑他们有事瞒着自己。
见周小兰不识趣,周家成只得下逐客令:“不舒服就回去休息。”
周小兰不情愿,但对上周家成不悦的目光,她磨磨蹭蹭地站了起来,提着篮子,慢吞吞地走了出去,心里不停地抱怨,她娘说得没错,果然是娶了媳妇就忘了家人。
踌躇地走到门口,周小兰不大敢出门,又等了一会儿,等雾稍微消散了一些,路上的行人多了起来,她才赶紧跟在人群后面,一路提心吊胆地回了家。
好在这次,总算没看到覃秀芳。
等她回去,刘彩云已经把家里都收拾干净了,听到开门声,出来问道:“怎么去了那么久?你再不回来,我都要担心你了。”
周小兰一把抓住刘彩云的胳膊,心慌慌地说:“娘,你猜我刚才看到谁了?”
“谁啊?”刘彩云没当回事,他们才进城几天,周小兰能认识什么人。
周小兰死死抓住她的手:“覃秀芳。”
“覃秀芳?胡说什么呢,她都已经烧死……”话说到一半,刘彩云意识到了不对劲,抬起手摸了一下周小兰的额头,“没发烧啊,说什么胡话呢!”
周小兰见自己亲妈都不相信自己,慌了:“娘,我真没骗你。就今天早上我快到医院的时候,突然在拐角处看到了覃秀芳,眨了一下眼她又不见了。娘,你说会不会是她的鬼魂来找咱们啦?爹不是说,没人安葬她吗?她成了孤魂野鬼,说不定来找咱们了。”
乡下人迷信,刘彩云更是对此深信不疑,听女儿说得信誓旦旦,她不禁信了几分:“你真看见她了?”
“真的。娘,我还拿这种事骗你不成?”周小兰想起来都还一阵后怕。
刘彩云听说了这个,也吓傻了,焦急地在屋子里踱来踱去:“这死丫头怎么找到城里来了,她该不会是来找咱们的吧!”
刘彩云完全没想过覃秀芳还活着这事,毕竟房子都烧了,这种事周大全不可能搞错。而且一个大字不识,又没出过远门的乡下丫头独自进城什么的,在她看来也不可能。
“那肯定啊,在这城里除了咱们,她还认识谁啊?她不找咱们找谁?”周小兰嘀咕。
刘彩云一想确实是这个道理。
虽然很厌烦这个事,但刘彩云怕覃秀芳半夜来找她,当即带着周小兰出门:“走,咱们去买点纸钱来烧给她。”
两人出门买了一堆值钱回来,城里地方小,她们不敢在外面烧,干脆就在屋子里找了个角落点火烧纸钱。
刘彩云边烧边念:“秀芳啊,你拿了钱就赶紧回乡下,别来找我们了。又不是我们把你烧死的,我们都还没怪你没看好家,把家里的粮食、牲畜和家具都烧了呢……”
“娘,你别这样说啊,万一她发火了呢?我听说死得很惨的那种人,回来都会变成厉鬼,报复人的。”周小兰扯了扯她的衣角劝道。
恰在这时,半开的门外刮进来一阵风,将烧到一半的纸钱吹了起来,像是有人在不满发怒一样。
刘彩云觉得后背发凉,赶紧将飞走的纸钱捡了回来,继续烧,边烧边念,这会儿的话说得好听多了:“秀芳啊,你也别怪我,不是我不想让你当我媳妇,是姚玉洁那个小妖精勾走了咱们家成的心啊。家成现在什么都偏着她,都不理我这个太老婆了,要是娘能选,一定还是选你当媳妇啊,还是你最孝顺……”
“那你去选啊,去地下陪她啊!”砰的一声,门被撞开,姚玉洁铁青着脸站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