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顾青姿
等他刚进门,就被门房的人告知,老太太找他。
崔邺站在门口失笑,等他回了老太太的院子,二伯也在,崔邺站在门口恭敬的行礼,听见老太太问:“柬之回来了?”
崔邺这才进去,崔浩坐在老太太身边,老太太手里拿着书信。
院子里的仆人们都在贴对联,挂灯笼。过来一路上遇见了很多人,崔邺见老太太这里还是静悄悄的,抬头看了眼。
“祖母,我回来了。”
崔老太太和蔼道:“你父亲来信了,你长兄过几日回来,你父亲的意思,让你年后一起去凉州。”
崔邺听了话,看了眼崔浩。四叔一家行至东都,四婶娘家就在东都,结果遇上四叔的老泰山仙逝,一家人耽误到至今未归。崔老太太竟然一句微词都没有。
他谨慎的答:“等长兄回来再说,这不着急。”
崔老太太也不替他拿主意,笑骂:“大早上就听见你母亲和我抱怨,你整日的不着家。整日抓不住你人。”
“年底账务混乱,我分身乏术,让母亲操劳了。”
崔浩对他一直很满意,在这帮子侄中,只有他做事进退得宜,说话三分中肯,三分怀疑,留最后三分退路,最后一分才是笃定。
年纪轻轻这般老道,是很难得的。最不满意的也就是他混迹不肯听从他的建议。
崔邺见崔浩打量他,笑说:“我最近淘到一幅松舍散人的丹青,改日请二伯掌掌眼。”
崔浩笑着说:“他的画不多,人也随性的很,到是和你有些相似。”
崔邺也不反驳。几个人正说着,听见院子嘈杂声传来,崔老太太身边的一个女婢进来传话:“老封君,四郎君归来了!”
崔老太太一听,整个人都怔住了,等反应过来,整个人都激动的起身扶着桌角,崔邺忙起身扶起她,恭喜她:“四叔急着见祖母,这不就陪祖母吃今晚的团圆饭来了?”
崔老太太激动的用力的攥着他的手,但是脸上的表情稳稳的,一点都看不出来。
崔浩起身一脸笑意的欣喜道:“母亲等等,我去接四弟。”
崔老太太就站在门口等着,崔邺陪着她,问:“四叔走了多少年了?”
“十年了。你小时候还总爱缠着他,都忘了?”
崔邺笑了声,自嘲:“看我这记性。”
崔老太太却说:“柬之自从坠马后,从前的事,就绝口不提了。当真就那么恨你父亲吗?”
崔邺否认:“没有的事,年少不知天高地厚,祖母现在这样看我,未免也太小看我了,这世上的人世上的事,没有一件是容易的。“
崔老太太悠悠的说:“可你从前最喜欢你四叔,这么多子侄里你四叔也最疼你……”
崔邺:“……”
好话说得太早,就容易被人打脸。
崔邺笑笑没再接话。不多会儿就见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进来。
崔浩领着崔冕一家,后面跟着五叔夫妇。
崔冕和崔程长得确实像,身高体量几乎都差不多,但是崔冕偏文气一些,没有崔程身上萧瑟的杀伐之气。
崔邺扶着老太太回屋,等来太太坐下,崔冕领着妻儿跪在下首,结结实实的磕了头,道:“儿回来了,母亲。”
崔老太太红着眼笑说:“快起来,一家人用不着这样,你岳家的事安顿妥当了吗?”
崔冕的夫人也红着眼感激的说:“都已经安顿好了,谢母亲。”
崔冕有两子一女,长子崔瑜十六,次子崔珏十三,幼女崔苓十岁。
崔邺和五书招手嘱咐他回去取东西。
崔冕和一群子侄都打了照面,等到崔邺,他盯着崔邺看了半晌,最后才淡淡说:“柬之,都这么大了。”
崔邺很怀疑老太太说的,这位最疼他的说法。
他微微笑起来:“四叔,没有从前……”,他说到一半,低头嗐了声,继续说:“不说了,今晚咱们叔侄几个好好喝一杯。”
崔冕这才看着他,说:“怪不得你父亲说你颇有长进。”
崔邺笑着扭头看着窗外,并没有答话。
五书回来得很快,抱着匣子,进来递给崔邺,崔邺打开了匣子,里面有给几个弟弟妹妹备好的礼物,崔邺将一块黄龙玉送给崔瑜道:“这可雕私章。”
崔瑜看起来很喜欢,握在手里来回的摸。
他将一方端砚送给崔珏,最后将匣子递给崔苓:“这匣子里的礼物都归你了,五哥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都是些女儿喜欢的东西。”
半匣子的珍珠首饰。
四婶看见了,忙拒绝:“她还小,哪能这样糟蹋东西。”
崔老太太笑说:“你问问在座的谁没收过他的礼?咱们家就出了这么一个散财童子。收着吧。”
崔晚赈灾崔邺身后低声说:“姐姐,五个好东西可多了,改日我带你去看。”
惹得卢氏笑着拉过她。
一家子都笑起来。
崔冕一家对崔邺的印象不错。之后其他人出来,卢氏要张罗晚上的祭祀和晚饭,谢氏跟着给她帮忙,崔敏几个人领着几个弟弟妹妹出去玩儿,崔邺疲倦的一手掐着额头,一边走一边听五书和他说崇仁坊那边客栈的安排。
他只是时不时的问一句,五书最后问:“那明天给谢娘子送年礼吗?”
崔邺听的笑起来:“不用,过几日我去给她带着就行了。”
五书又说:“凉州的信好像到了,但是还没送来。”
崔邺嘱咐:“家里的事,你盯着些。我这几日要休息休息。”
五书吓得问:“身体不舒服吗?”
崔邺摆摆手:“过了今晚再说。”
崔家这一家子在他眼里,一点都不简单。
凉州城里各族人混杂,城里一派热闹,阿骨勒还没出发,正在打点行礼,他要去一趟贺赖部,下面的人跟着问:“现在的马场最多能守得住一千马。”
阿骨勒的刀疤脸冷冽的看了眼几个管事,吩咐:“只管建你们的,若是都督府的人找我,就说我去贺赖部了。”
其中一个管事也是胡人,问阿骨勒:“前几日让我盯着,我倒是没看出什么异样来,只是听说都督操练兵马,明日都不歇息,确实悍勇强劲。”
阿骨勒才不管这些,他只认崔邺的话。
凉州马场已经修了一部分,一万多的马在贺赖部,确实有些吃不消,虽然崔程派去了马官帮忙,但是崔邺的意思是,马场的事,由他盯着。
至于崔家父子有什么事,他也一概不认。
之前因为选址的事他和崔程的人已经起了冲突,被召进都督府问过话。
崔程确实当得起这十几万兵马的元帅。
当时崔程问:“这是崔邺的话,还是你的?”
他当时不卑不亢答:“郎君的话就是我话。”
崔程并不似从军的其他官将那样粗暴,倒也不在意他的话,只温声说:“你对你们郎君倒是忠心耿耿。”
说完后又问:“和我说说吧,你是怎么到他手里做事的?”
他当时犹豫了片刻,最后老实讲了当年伊州兵乱,突厥人袭杀,在四散逃离的时刻崔邺险中求生,并在突厥兵手里救了他们一众老弱病残,和他背上挨的那一刀。
崔程记住了,崔邺那年十七岁。
良久后崔程才说:“这么说来,他是你们一家救命恩人?”
他觉得这话轻飘飘的,并不中听。他说这事也不过是想说郎君才能不在其他人之下。
“我阿骨勒曾割脸起誓,一生效忠郎君。可惜郎君并不收奴,只准我跟着他做事。”
崔程最后问:“他在这河西道上来过几趟?”
他答:“起先几年,郎君一直跟着商队压货,一整年大半时间都在河西道上,最近两年才不怎么来了。”
崔程再没问。
最后竟然对马场的事,也只字未提,就那么让他回去了。他对崔程有惧意,但更多的是为崔邺委屈。
他堂堂都督家的三公子。跟着他们一帮粗人,什么苦没吃过,什么罪没受过?
贺赖部的马场他说给,也就给了。
郎君微言大义,轻巧的几句觉得马场就送人了,也不吃亏。可他觉得不值当。
看郎君的意思,凉州马场还没有开始建,他就退走长安,不再理会了。由着都督府的人来督办。
这凉州马场,可是他用命换来的,偏偏他就舍得拱手送人。
他是真的舍不得郎君的心血。
第73章 七十三 过年
崔冕回家, 让崔家的新年彻底热闹的,崔邺回院子里躺了会儿,听见院子里一帮孩子嬉闹, 他也懒得起来问, 等他睡起来, 一帮孩子在他的书房里打牌。
见他进来, 崔晚高呼:“五哥来了,他最厉害, 打牌你们都赢不了他的。”
几个弟弟都笑起来。
崔邺看了眼牌局, 笑说:“你们玩儿吧,等会儿早点去祖母那里, 可别让他们等你们, 要不然有你们的好果子吃。”
崔逸的儿子调皮说:“有五哥掩护咱们。”
崔邺笑说:“今日不行,你没看你四伯盯着我吗?你问问你七哥, 他父亲严不严厉?”
崔珏叹了声:“父亲的严苛是出了名的。我从前在父亲那里听到的五哥,仿佛和父亲是一样的人,哪知道五哥这样好说话。”
崔敏笑说:“五哥算是这个家里最好说话的人了, 不信你随意去问。”
崔邺听的失笑:“行了, 你们玩你们的, 我先过去,迟了也给你们兜着。不枉你们这样吹捧我。”
等他进了老太太的院子, 几个叔伯都在,崔邺行完礼,崔老太太笑问:“那帮猴子在你院子里?”
“他们才相熟,正在一起玩闹,由着他们闹吧,等开饭了我差人去叫他们。”
崔逸笑说:“你那里新鲜玩意儿多, 他们都爱黏着你。”
崔冕问:“柬之这几年都在做什么?”
没等崔邺说话,崔浩说:“他呀,这几年一直南来北往商道上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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