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云卿 第61章

作者:松松挽就 标签: 古代言情

  思来想去,仍旧咽不下敬亭颐给的那口气。

  遂侧身,朝敬亭颐问:“你为甚不行?”

  气冲冲地质问,连“敬先生”这个名讳都不愿再叫。

  敬亭颐搁下筷著,说道:“我上晌也有事。”

  只这一句,便把浮云卿噎得够呛。

  什么意思?给她摆谱甩脸?

  她不唤他“敬先生”,他也不自称“臣”。

  不动脑筋的臭男人,难道看不出她要他哄么?

  敬亭颐自顾自地说:“笔用废几杆,没有存货,要去相国寺置买一批。”

  今日相国寺朝外开放,卖各种物件的摊子都有,自然也有卖好笔的摊。

  浮云卿故作不在意地噢一声。

  去相国寺也好。她三哥在相国寺,倘若三哥与他的妹婿碰头,怎么不得替她这个妹妹数落妹婿一通?

  仨人也算是做了一番交谈,可交谈效果甚微。

  浮云卿躲下晌的课,原本是要给敬亭颐台阶下,让他求她:公主,没你不行,快来上臣的课罢!

  若是这样,她就勉为其难地点点头,这事就算掀过了篇。

  偏偏卓旸这厮提出要换课,这下好了,两位先生都出门办事。她想要的结果,半个没达成。

  起初说要去二姐府上,也是随口乱说罢了。眼下闹得下不来台,只得硬着头皮登门拜访。

  这厢浮子暇正与后院一众面首狎戏,听及驸马何狄来报,浮云卿及至前堂,忙推开衣衫不整的面首,整理好衣襟,跟着驸马直冲前堂。

  “哎唷,大忙人竟然舍得来瞧我了?”

  浮子暇顶着满身红痕,踅进前堂,先将浮云卿抱起旋转一圈,又爱不释手地捏捏她的脸,在她脸颊右侧落下一枚香吻。

  浮云卿嫌弃地擦擦脸,“二姐,我都多大了,你还把我当小孩子耍呢!”

  浮子暇说哪里有,一面遣驸马去烧茶。

  浮云卿趴在她身上嗅了嗅,意料中地闻到一股独特的情.爱腥味。

  “白日宣霪,宣了还不止一两次。”浮云卿劝道,“当心后院着火。姐夫待你一片真心,你呢,半点不珍惜人家。守着年轻俊俏的驸马不管,非得去宠.幸那一群花里胡哨的面首。我看,那一群人还不抵姐夫半分神采呢。”

  话音甫落,何狄便端着茶盘走近。

  他给两位姊妹各自沏一盏茶,随即走远。

  在走远前,朝浮云卿投递了个感激的眼神。

  既然小妹成了婚,那先前避讳的话头,这会儿都能敞开了说。浮子暇没大志向,霪心盛,一个两个男郎阗不了这颗心,需得寻来更多男郎,换着法儿伺候她。

  浮子暇刮着茶沫子,掩饰般地翘起二郎腿,“还真别说,那处肿成一个合不上的蚌。嘶,看来又得抹药囖。”

  浮云卿竭力理解她话里的意思,认真想了想,却仍旧理解不了。

  浮子暇笑道:“难道新婚夜,你那处不肿不疼?要真如此,那驸马也太没用了!”

  提示到这里,浮云卿才慢慢反应过来。

  难怪见浮子暇一瘸一拐地走来,不甚自在地翘腿,原来还是在说男女亵裤里那些事!

  浮云卿无奈地回:“二姐,我和他还没有经历过那事。你想想,新婚夜我俩才认识两月,情意浅薄,怎么可能潦潦草草地做事。这件事美好纯洁,该是双方心意相通,爱得不可自拔才能水到渠成。”

  浮子暇笑着说:“真是小孩才会有的想法。罢了,反正你早晚都要经历一遭。说得不好听些,这事正如一沾荤腥,便再难以戒下。嗳,非得等自个儿品尝一回,方知其中奥妙。”

  见浮云卿耷拉着脸,她又问:“今日来看我,是不是与驸马之间闹了什么别扭?”

  浮云卿乖巧地点点头,“我索吻,他不给。问原因,只说不是时候。该死的‘不是时候’,他认为不是,我认为是。其实是件小事。我给他几次哄我的机会,他倒好,把我越推越远。我说要来拜访你,他说他也要出去一趟。没心眼的男人,就不知道厚脸皮地来哄哄我。”

  浮子暇像是听见什么隐秘事一般,憋着笑意,说道:“原来我是给你俩铺路的垫脚石。”

  浮云卿反驳说怎么会,“自然也有想你的成分在。”

  言讫,倏地被浮子暇拽起,不由分说地随她进了内院。

  “问两位殿下安。”

  内院整齐地问安声叫浮云卿惊得合不上嘴。

  红衣裳紫衣裳,老天,约莫全天下的色彩,都汇集在这一方院里。

  她大眼一望,人头挤着人头,这么多男人,换她来宠,真是无福享受。

  “他不来哄你,说明吃的醋还不够多。”浮子暇推着浮云卿往人堆里去,“我就不信,敬亭颐那厮瞧见你与旁人眉来眼去,还坐得住。”

  一张张笑脸在浮云卿眼前闪过,她回着话,“就算我与旁人眉来眼去,他又怎么能看见,不过白费功夫罢了。”

  浮子暇叹她不开窍,“你当他说去相国寺,当真就只去相国寺?”

  一面把浮云卿推到亭里坐下,又勾勾手,叫来一排笑容明媚的男郎。

  “喏,这一排都是我没碰过的。现在,他们全属于你囖。”

  浮云卿心底乍然升起一股奇异隐晦的背德感。

  脑里有两种声音在打架。一种劝她不要听信二姐的花招。一种劝,女人当如此,多采几朵花,才知道哪朵花最香。

  纠结半晌,最终其中一种,战胜了另一种。

第50章 五十:听话

  ◎不听话的坏孩子。◎

  在浮家, 女人多采几朵花的风气,是浮子暇开的头。

  浮家家风严,除却官家与太子, 旁的皇子皇女或宗室亲戚,大多都是一夫一妻地过日子。夫不找妾, 妻不越轨,夫妻越恩爱,教出来的子女越出众。

  偏偏浮子暇开了妻越轨的头。她是皇家公主,明目张胆地豢养面首, 自有一批胆大的贵女跟风宠幸小倌。

  有的贵女不走运, 找的都是得了花柳病的烂荠菜。有的比较走运,找的还算干净, 能供她们好好亵玩一通。

  但最走运的,还属开了霪风的浮子暇。

  这厢她偎着浮云卿的肩,不迭吹着耳旁风:“小六, 我的好妹妹。我长你四岁, 这四年攒了许多寻觅好花的方法。你信我,面前这一排八人,每个都有能让你享受的绝活儿。这些专门供贵女与内外命妇亵玩的男郎,都是打小培养的。吃什么,喝什么,有一套严苛的规矩。总之本钱好,活也好。”

  浮云卿听罢她这话,猛觉自己好似无意间推开了一道通往新领域的门。

  而那道门后摞着无数男郎, 瞪着渴求的眸, 争先往门缝里望她。

  她要气气敬亭颐, 选了与旁的男郎卿卿我我这条路子。可心里那道坎仍旧迈不过去。

  想了许久, 索性选了个折中的法子。

  “你,过来。”

  浮云卿指着那一排里,最出挑最俊俏的一位男郎。

  待他走近,不由得挑着眉,细细窥着。

  浓眉长眼,鼻梁高挺,薄唇微抿。这张脸不显半分阴柔,不像伺候人的小倌,倒像是沙场厮杀的将军。

  浮云卿伸手指着方桌上一盏瓷玉花瓶与几丛生花,“会插花吗?我要看你插花。”

  话语生硬直白,这哪里是狎戏,分明是强买强卖!

  浮子暇嘴角一抽,憋着笑劝道:“哎唷,男男女女之间该说什么话,看来你还得练上一练呐。”

  浮云卿挂上个无奈的笑,“敬先生当真会吃醋么。我下血本来做戏,他要是不来,那我岂不是得亏死?”

  “来不来,你都不亏。再说,我料断他会来,至于怎么来,何时来,那就不得知了。”浮子暇笑着回,“我呢,给你俩留些单独相处的机会。你要嫌一个不够,就唤女使往阁楼里多请几个。”

  言讫,漾了漾水波一般的缭绫袖,领着一帮看戏的男郎往阁楼里走。

  眼下亭里只剩浮云卿与那男郎两人,面面相觑。

  浮云卿揿紧剪刀,“咔嚓”一声,把一束水仙给剪断。

  “叫什么名字?”她问。

  男郎枯着眉,竭力媚着浮云卿,可心里到底有几分不服气。他拿手巾搽着花瓶,回:“小底无名。得了主家的宠幸,才能被赐名。”

  浮云卿噢了声,想必这便是二姐口中的那套规矩罢。可怜归可怜,叵奈她对这厮没什么绮丽心思,听及他可怜诉苦的话,心里毫无波澜。

  反正有没有名,她都会“你”来“你”去地称呼。

  插花这事,讲究花枝疏密聚散,内蕴天人合一。桌上的花顺应浮子暇的喜好,是几枝牡丹,芍药,月季。嫣红嫣紫,若插在素净的玉瓶内,高雅的意蕴就不复存在。

  浮云卿摇着扇,往圈椅里一欹,静静睐着面前跪坐在蒲垫上,修剪花枝的男郎。

  要让人吃醋,岂不得来点亲密接触?譬如靠着肩,扯着手,说些暧昧不明的话。

  坦白来说,这位男郎虽逊她府上两位先生几分。但落在外人眼里,倒也是个惊鸿一面的主儿。

  然而睐着他那张脸,心里终归不舒坦。

  常说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二姐把他拉出来,任她观看。

  这一看,难免做起了比较。

  哪哪都没敬亭颐合她心意。

  浮云卿眉梢一耷,想开口说些有的没的,又觉没这必要,唇瓣张张合合,最终噤了声,什么都没说。

  那把被男郎握在手里的剪刀,剪到硬枝,“哼哧哼哧”作响;剪到软条,“咔嚓咔嚓”作响。

  不多会儿,一瓶花便被推到浮云卿身前。

  “公主,您要的插花。”

  男郎倾身搁花瓶时,腿脚轻微地抖了抖。想是跪得久,腿脚发麻。

  腿麻抽筋这种猝不及防的痛事,浮云卿经过许多次。

  及笄前,夜里经历,她便拧着眉头哎唷几声,唤来宫婢,捶腿揉身。及笄后成婚前,婆子女使照顾她。而今成了婚,夜里时常猛地坐起,抱着腿肚一脸吃痛。

  敬亭颐睡得浅,甫听身边有动静,下刻便握着她的小腿肚,叫她把腿伸直,用圆木槌一下一下敲着。

  疼痛的滋味不好受,可一旦有人来关照,那便成了件温馨甜蜜的事。

  浮云卿刮着茶沫,大眼一瞥,哎唷,这厮插花的手艺倒真是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