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凌风起
山上鹿、獐、雉、兔不胜其数,众人狩猎兴致正盛。
有魏熙帝身边伺候的太监留在帐篷附近,远远瞧见马背上面?色沉如水的俊美少年?,眼神一亮,立刻上前道:“哟,世子,您怎么来了?……圣上先前还说呢,世子箭无虚发?,可惜没能一同跟着来春狩,眼下?您既来了?,他知?道了?必定高兴。”
说罢叫人拿来一张长弓和一个箭壶,恭敬地?递了?上去:“世子前来狩猎,怎么竟没带弓箭?”
薛钰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
两月前他离京时?,魏熙帝明明重病不起,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照他那时?的情形,按太医所言,不调理个一年?半载不会有起色,怎么如今短短两月,便可骑马狩猎了??
薛钰眉心一皱,莫非,是他不听劝诫,服下?了?那枚红丸?
薛钰眼皮跳了?跳,只是如今实在无心理会这些,喉结微动,伸手?接过了?弓箭,只问道:“太子呢?”
——
日头西斜,金光洒在山路上,树影斑驳。
薛钰一路西行,按照内侍的指引,去了?太子所在的那片小树林。
林中幽静,间或传来几声?鸟鸣,薛钰勒了?缰绳,缓缓向前。
忽然听见一声?女子的娇呼:“啊,殿下?,您送我的小兔子跑了?……”
男子温和地?笑了?笑:“无妨,孤等会再给你捉一只。”
“算啦,我怕您不小心伤到它们,我刚才跟它玩了?一会儿已经够啦,就让它回家?吧。”
“孤为了?活捉那只小兔子,可花了?不少心思,宁宁说放就放了?……该怎么补偿孤?”
“我……殿下?想要什么样的补偿呢……”
……
之后便不再有响动,薛钰眼神阴鸷,猛地?转过了?身,远远便瞧见慕容景正捧着赵嘉宁的脸,缓缓地?吻上了?她的额头。
脑中的那根弦猝然崩裂,薛钰下?颌线倏地?收紧,脸色阴沉到极点。
嫉恨、愤怒……种种激烈的情绪将他疯狂席卷。
戾气千倍百倍地?翻涌上来。
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杀了?他,杀了?他,无论是谁,敢碰他的女人,敢碰赵嘉宁,就都?该死!
几乎是同一瞬间,薛钰倏地?执起长弓,将那支羽箭搭上弓弦。
一手?挽弓,另一只手?扣住弓弦,缓缓弯弓至极处。
琥珀色的瞳仁在日光下?折射出细碎浅芒,漂亮澄透得不像话,漆黑长睫下?,眼神却是一派肃然杀意。
冷酷到了?十分,透着一种诡异的平静,底下?却是波涛汹涌。
像是笼中的困兽,发?出阵阵嘶吼,已然按捺不住,即将破笼而出。
他将箭矢缓缓对准了?慕容景。
眼神透着一种决绝的冷漠,偏执的疯狂。
诚如那名内侍所说,他箭无虚发?。
一旦离弦,必定见血。
第83章
少年长指如?玉琢, 搭在弦上,弓弯到极处,隐隐发出鸣颤之声。
他整个人都笼罩在阴霾中, 眉目阴鸷,浑身?上下散发着戾气。
理智显然已经被滔天的妒火焚烧殆尽。
发丝被风卷起,刮在脸上, 竟生出一种凛冽之感。
空气中凝结着一股肃杀的?气息。
箭矢早已对准了慕容景, 薛钰最后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 指节微动?, 正要松弦,一只手?却忽然牢牢扣住了他的?肩:“仕钰,你疯了!”
薛钰皱眉,眼中戾气横生,猛地转身?,将箭矢对准了来?人。
慕容桀愣了一下,喉结微动?:“……仕钰?”
薛钰掀起眼皮, 淡道, “赵王殿下, 你也来?了。”
他居然也出现在了猎场。
魏熙帝为何在这个当口将慕容桀召回了京,难道是他深知?他大限将至,所以特地召他回来?, 以期最后见他一面?可?如?今他却亲临春狩,并非缠绵病榻, 这又是何故?
他早觉得这里头有古怪。
若说?服用红丸,不过是能让人回光返照, 药效不会长久,魏熙帝在召他回京前?不曾服下红丸, 何以他入京了才堪堪服下?
便真有这么巧?他唯恐等?不到他,前?脚刚服下,他后脚就入京了?
诸般猜测,也只有见到魏熙帝时才能见分晓了。
慕容桀眼见他已看清来?人是他,却并没有将箭放下,慢慢皱起了眉,沉声道:“薛钰,你疯够了没有?难道你真要杀了太子,如?今被我撞见,是不是也要杀人灭口?”
“你不是与他一向交好吗?怎么,如?今居然要为了一个女人反目?”
“你一向任性妄为惯了,想要旁人的?命也就罢了,可?慕容景他是当朝储君,你是真疯了不成?”
薛钰眉梢微挑,此时日头西斜,残阳如?血,落在他新雪似得的?脸上,显得格外?刺目。
他却偏是笑了,眼中闪过一道狠戾,天人的?样貌,修罗的?神情,使他整个人看上去愈发诡谲难测,令人心惊:“是,我是疯了,那也是被他逼疯的?。”
“他明知?道赵嘉宁于我而言,便如?性命一般……他要什么,我都可?以让给他,可?为什么偏偏是她?!”
“他也答应过我,绝不会碰她,可?如?今呢?他夺友妻在前?,背信弃义在后,既然他丝毫不看重往日情谊,我又还念旧情做什么?”
他慢慢垂下了眼睑,眼底神色晦暗不清:“他这样的?人,难道不该死么。”
慕容桀道:“杀了他倒是解气,你可?有想过后果?么?”
“没有。”薛钰嗤道:“赵嘉宁都让慕容景亲她了,你觉得我除了让慕容景死之外?,还能想什么?”
“他死了让我陪葬也不是不行,”他竟是一副破罐子破摔、漫不在乎的?姿态:“反正赵嘉宁都让慕容景亲她了,我活着也没意思了。”
慕容桀闻言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似乎是觉得十?分可?笑:“我以为以你的?心计,既然起了胆子敢做这样大逆不道的?事,那必定?是想好了退路,再不济,也总该有些头绪,可?原来?你的?脑子里就只有赵嘉宁让慕容景亲这一件事么?”
“你话倒是说?得轻巧,你不想活了,可?你想过你父亲么?他可?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你若是没了,你叫他如?何自处?”
“况且我想你也应该看出来?了,父皇对他已日渐不满,如?今外?患已平,说?句不中听的?,他也没了用武之地,父皇之所以迟迟不对他发作,多少也是看在你的?情面上,你若是不在了,你信不信,即便你父亲战功赫赫,即便这件事根本与他毫无关系,这株连之罪,他也决计逃不了。”
“这么跟你说?吧,以我对父皇的?了解,你若是杀了太子,父皇会不会舍得杀你尚未可?知?,但你父亲却是必死无疑——他若是不舍得杀你,那就要推人出来?顶罪,替太子偿命,你一向听你父亲的?话,说?是你父亲教唆你行刺太子,你过于愚孝,不敢违背父命,这也不是不可?能。他若是舍得杀你,那就如?我方才所说?,你父亲必遭株连。”
薛钰闻言神色微动?,眉眼间萦绕的?戾气渐渐消散,眼底也逐渐恢复清明。
正当慕容桀松了一口气,却见薛钰猛地转过了身?,紧扣着弓弦的?手?突然松开,那一支羽箭便以破空之势骤然射出!
慕容桀瞳孔骤缩。
他没想到薛钰会这么冥顽不化!
在他跟他陈清利害后居然还是这样不计后果?地朝慕容桀射箭,他难道不清楚这一箭的?后果?么!
要想报夺妻之恨,有的?是别的?法子,何苦非得搭上自己?
他之前?是盼着他与太子反目,只因他向来?不喜太子,而薛钰于他有救命之恩,他也存了几?分亲近之意,可?他从没想过让他们以这样惨烈的?方式反目 !
慕容景是死是活自然不干他的?事,他只是怕他死之后,事情不好收场,到时候薛钰会有麻烦。
他正在想待会儿怎么为他开脱作证,一抬头,却见薛钰的?那支羽箭穿透密林,箭簇却没入了一只玉面狸的?下腹。
而远处的?慕容景,此刻正拥着受了惊吓的?赵嘉宁,站在已经断气的?玉面狸旁。
他皱眉远远地望向薛钰所在的?方向,他站得远,又有树影遮挡,他并不能看得真切,只能隐隐看到他在风中猎猎飞舞的?衣袍下摆,白玉无瑕,不染纤尘,上面似乎绣有银纹,在日光下隐隐有异光浮动?。
他见到那人缓缓放下了弓。
慕容景抿唇,神色晦暗不明。
慕容桀见薛钰收了弓,想必是已经卸下杀心,这才终于放下了心:“你能想通就好。”
薛钰垂眸,伸手?抚弄弓上的?纹饰:“赵王殿下,你为什么要劝我?”
他抬头忽然朝他一笑,含着别样的?深意:“慕容景死了不好么?他死了,你就是圣上唯一的?儿子了。”
慕容桀眉心一跳,下一刻便见他上前?一步,笑看着他,幽幽地道——
“赵王殿下,你想坐上那至尊之位么?”
慕容景脸色微变:“仕钰,你这是何意?”
再回过神来?,却见薛钰只是轻笑了一声,云淡风轻地道:“殿下,我开玩笑的?。”
慕容桀眯起凤眸,神情莫测地打量了他一眼,片刻后扯了唇角道:“也就只有你,敢把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当作是玩笑。”
闹出这一番动?静后,远处的?慕容景和赵嘉宁再怎么都不可?能毫无察觉。
薛钰干脆现身?,与慕容桀一道走了出去。
赵嘉宁听到动?静抬起了头,等?看清来?人是谁后,一时竟有些恍惚。
他还是记忆中风姿俊逸的?样子,只不过此刻眉梢间却凝着一股凛人的?冷意。
明明才不见月余,再次见到,却恍惚有隔世之感。
慕容景原本正搂着赵嘉宁,被他淬冰的?眼神一扫,缓缓松开了手?。
薛钰面无表情地看了两人一眼,唇角一挑,嗤道:“太子殿下怎么连春狩也要带个女人,碍手?碍脚,也难怪什么猎物都没狩到。”
跟在薛钰身?后的?慕容桀抵拳咳嗽了声,心说?薛钰这一身?的?反骨,倒有一半在嘴上,这般嘴硬,太子就算什么猎物都没狩到,可?他美人在怀,这赵嘉宁,岂不是让薛钰最眼红的?猎物?
慕容景却并没有计较他的?阴阳怪气,只是深看了他一眼,喉结滚动?:“仕钰,你何时回来?的??”
薛钰掀了眼皮,淡道:“今日刚回京,也是刚入猎场不久,倒是不巧,一回来?就遇见殿下和……故人,冲撞了你们的?好事。”
慕容景闻言不语,转头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那只玉面狸:“这只玉面狸,是你射杀的??”
薛钰漫不经心道:“是啊,圣上最爱的?一道‘雪天牛尾狸’,不正是以玉面狸入菜么?薄切如?玉,其味绝佳,是顶级的?野味,亦是圣上的?最爱,我既看见了,又岂能轻易放过?”
“一时狩猎心切,没注意到殿下在此,若是因此冲撞了殿下,还请见谅。”
说?是请他见谅,可?眉眼间哪有半点谦卑恭顺的?样子。
眉尾上扬,倒是暗含了几?分挑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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