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闻银似梨
陆书予起身前,解释一二,“原盈引之,我随学即用罢了。”她起身时,便开始撵人,“这小院闻晴看的紧,今儿日头正好,你还是去院中午憩罢。”
这堂屋过于小,坐榻南珵即便躺着也得曲蜷着身子,何必自讨苦吃,倒不如直接躺在院中凉亭里的美人面上。
陆绮凝大发善心,打算给南珵两床衾被,不料南珵双手背着,不接她给的衾被,随口道:“那你请便。”
反正她是不会把床让出来的,这小院本就是学生留给她的,怪只怪南珵高矣。
陆绮凝刚给自己掖好衾被,须臾南珵便上了床,伸手从陆绮凝里侧拽了被这姑娘刚抱在怀中的另一床薄衾,搭在自己身上。
“这可是阿予主动的,为夫拒绝不了。”
陆绮凝刚合上的眸子,瞬间清醒,坐起身子错愕不已,她手脚并用的去推南珵下床,“我何时说过。”
二人都习武,上次南珵被踢下床是他睡着,一点防备都没有,这次陆绮凝见推不下去,她转而想去打男子皆会防备之地,果不其然,南珵紧张一瞬,
抓住她的手,“刚阿予还说呢,让为夫请自便。”
今日这床他绝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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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阿予:好意莫辜负。
南珵:坏心昭彰
第17章 碎琼乱玉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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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她肯定是不会放弃这床的,要是俩人就这么僵着,今儿午憩都别想了,陆绮凝粗略扫了眼这床,想到了巧妙之法,继而道:“横着睡。”
这是她的底线,屋内的床本就不大,只春景堂内梨木床一半大,竖着睡,俩人挨太近绝对不行,横着睡俩人一人一边,中间空地还够遮俩人的。
只横着睡俩人要么曲蜷身子,要么腿空在床外,反正怎么不舒服怎么来。
南珵旋即道:“好,横着睡就睡。”
堂屋外头,碧海青天,凉亭里那把古琴上落了两只鸟儿扣弦,嘈杂入耳,闻晴和羽青小跑过来,驱赶这两只鸟儿。
两只鸟儿却一直盘旋在凉亭内,不肯离去,偶尔跳落琴弦响两声。
闻晴和羽青又不敢上手去古琴上抓,怕琴音过大,影响各自主子休息。
未时一刻,那两只鸟儿彻底被赶走,堂屋内的二人也离开四方小院。
*
湖心书院未时一刻过半,空无一人,陆绮凝领着学子来了这湖心亭,顾名思义耳濡目染之,好巧不巧一场“大戏”酣畅淋漓。
她的婢女笑竹给仵房内的吏房费林大人查尸,竟查到‘繁花似锦’,两味被朝廷明令禁止的毒,居然都在此又被查着。
此毒和‘杜鹃春迎’不一,此毒猛烈,有人服用之,眼前呈眼花缭乱,色彩缤纷之态,让人像个疯子不受控似的,去够那些摸不着的花,摸不到便开始自残,是以自杀极有可能。
但尸身上却没有任何伤痕,毒假不了,尸身跑不了,问题便出在这几位官员身上。
四位官员跪落在地上,书院的学子将他们围了三面,露了一面给陆绮凝和南珵。
“正好今儿下午,你们就试着找找这吏房大人究竟是被谁害的。”陆绮凝坐在仵房外的檐廊下,面平心不平,纹思未把跪着几人互咬的声音听进去半点。
南珵与她同坐,附和:“檀夫子都发话了,大家随心。”
众多学子中声音接连起伏。
“夫子,主簿大人浑身打颤,想必一定是他。”
“夫子,学生以为是礼房大人,吏房大人死后,礼房取而代之,在官衙里除了太子殿下以外,地位最高。”
……
金乌西坠,湖心亭被披上一层五彩斑斓的霞衣,照着每一位侃侃而谈的学子,一时间学子有了分歧。
有意思的不是学子分庭抗礼,凶手是礼房大人还是主簿,而是跪着的四位大人相互咬着彼此,都想为彼此开脱。
陆绮凝瞧戏瞧累了,她想回去坐在秋千上悠哉一会儿,她指着地上跪着的四个人,“朝廷做事不偏不倚,既然几位大人皆不认账,那今晚都去官衙大牢过一晚,明日我和太子必找出凶手,还以清者自清。”
估摸着待会儿就有结果,南珵早在她的婢女查出毒是‘繁花似锦’时,就已派侍卫先行一步,去这四位大人家中偷偷查探一二。
这样的毒不会被日日携身,往往最危险便最安全。
南珵的侍卫只剩一个,自不能押着四个人去官衙,派着些学子跟着,这些学子各个巾帼不让须眉,每位都一同前去。
太子别院门前,有一妇人,一对约莫三岁的金童玉女,和一对花甲夫妻驻足,还有不少花街巷百姓进自家门前匆匆一瞥,淡然置之。
花街巷里十里街繁远,每日挑买四季繁花的百姓鲜少经过此地,不知晓这几位是谁。
站在别院外的妇人身两侧孩童,指着刚拐进花街巷的一辆马车,拍着手奶声奶气道:“阿娘,祖母、祖父,马车过来了,爹爹要回来了。”
这妇人就是官衙吏房大人费林夫人,柳萧,见马车拐进来,摁着自家两个孩童下跪,一旁的花甲夫妻也缓慢跪下。
那辆马车前室的两个人见状,快赶了些。
冬月天黑得早些,前厅莹莹灯火,那盏琉璃灯五光十色的光如数倾泻在地面,圈圈点点。
两位孩童一进厅内,便跺脚踩着这些圆点,玩得不亦乐乎。
跪在地面的三人不肯起身,这三人一下午都在门外守着,守门侍卫喊不进来,扶不起来。
陆绮凝本想让闻晴将这两个孩童带去春景堂玩耍,柳萧却不肯,说什么也要两个幼童听着。
柳萧娘家设有书院,这些天刚陆陆续续来了学子,她父母年迈,身子难以再教学子,书院便由她接手了。
她习得字,分辨得出人好人坏,她跪着叩首,思绪清晰,语气温柔却坚定道:“两位殿下,我郎君费林三年前回江南上任吏房大人不久,便被卫大人拉拢下贪百姓,上瞒庙堂,诱惑无止,此为一罪。”
“百姓有罄难诉,官衙视若无睹,郎君他无加以规劝,任由发展,实为二罪。”
“民女柳萧携公婆,两个孩子前来,就想为郎君言辩一二,三年前,公婆双双病倒,柳家开设书院,招的都是些无法交上适当银两却又想学之人,贫穷难援,夫家为救治银两几乎不剩。”
“去岁,郎君想拨乱反正,恰徐知府下任江南,想把实情告知,却被卫大人那公婆孩子姓名要挟。”
柳萧言毕,恭恭敬敬给上座二人叩首。
郎君他无可奈何,父母病痛折磨,焉有不救之理。
民女是百姓,不得张口为自己郎君开脱;即便身为人妻,她也只能倒是实情。
后两句话柳萧在叩首时,心中默默道,她来太子别院,不是来替郎君开拓罪责的,是想陈情,怕郎君他在九泉之下不至于罪大恶极。
挪眼屋外,桂花纷飞,夜色凉薄如霜,寒风刺骨。
晴云胳膊上挂着陆绮凝一件斗篷,从春景堂出来,嘴里嚷着,“昼如夏日,夜如冬雪,真就奇怪了。”
柳萧一家离去时,南珵吩咐侍卫用马车送回,以保人安全,也派了人暗中保护这一家五口。
‘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几家夫妇同罗帐?几家飘散在他州?①’
陆绮凝从这四水归堂凝望夜空,一勾弯月,诉尽悲欢离合,蝴蝶落入沉底泥潭只会尸骨无存,何况飞蛾扑火,化为灰烬。
“南珵,你有痛苦之事吗?”她喃喃问着。
她偏头去看南珵,却发现人没抬头看夜空,这男子倚着檐廊廊柱,银白寒峭,终究被他那慵懒惬意的姿态和温意十足的目光逼仄在身外,只将他身子在身后拉长。
少年郎眼中饱含温情,清目中的姑娘,先是抬眸凝视残月夜,桂花顺着她秀长的睫眉滑落在地,她鸦羽轻阖,再睁开时眸中多了忧思;后来偏头过来的眼神多了个少年郎。
陆绮凝杏眸中的少年郎,敛了温润如玉道:
“生逢安乐世,百姓不安乐,痛定思痛。”
生逢安乐世,百姓不安乐,痛定思痛。
一句话,两道人影走不出来。
庙堂之高远,政不通民,实乃庙堂一担祸事。
直到一阵急踏踏地脚步回来禀报,方打破前院宁静。
“属下在礼房大人幼子房中发现了‘繁花似锦’,但此人幼子中毒身亡。”
陆绮凝轻嗤一笑,都说虎毒不食子,怕不是这幼子因好奇,错吃下的罢。
“把工、刑两房大人放出来,至于礼和主簿,我和太子妃连夜审审。”
南珵叮嘱一通,便和陆绮凝乘另一辆马车前往官衙。
案审早不审晚,拖审易横生变故。
*
官衙牢狱,阴暗潮湿,尸气肆溢,甚至甬道狭长,无任何亮光,只牵头侍卫手中拎着两盏宫灯。
囚犯曲蜷在铺满干草的牢房内,昏昏欲睡,有些听到脚步者,借着微弱亮光,瞥到陌生面孔,立马跪走到两个陌生人两侧,支支吾吾说着让人听不懂的话。
陆绮凝出门时,身上多了件月白披风,南珵揽着她肩膀穿过甬道。
有囚犯从牢中伸手拉住陆琪凝外披一角,二人停了脚步。
囚犯支支吾吾,不像是会说话的,南珵让前头侍卫给了他一盏宫灯,明晃晃地光在牢门附近一照,那些囚犯下意识抬手遮眼,躲避光亮。
很快二人便发现蹊跷,这里的囚犯一个、两个皆不会开口说话。
“是哑药吗?”南珵把宫灯放在身后,蹲下身子,把陆绮凝的外披从囚犯手中拉开,轻声问。
除了哑药,不存在无法言语之人皆在此聚着。
囚犯们这会儿倒是统一了言语,皆点头示意。
“你们两个去官衙里点几盏灯,带过来,把这里照的亮些。”陆绮凝吩咐已经退到她跟前的两个侍卫。
好彻底看清这些个江南官员如何虐待囚犯的,即便是死囚也该合规矩,把人毒哑算什么!
陆绮凝和南珵安抚一番,直直快步朝最里头的铁牢里走去。
铁牢结实,无法被劫狱,先前本来这里关着礼、刑、兵和主簿四位大人,不久前被放出去两位,只剩下两位。
无任何光源的铁牢密不透风,甬道与铁牢内仅仅依着凿开的小门传话、传食。
铁牢小门被南珵用钥匙打开,里头一下进入薄弱的光,礼和主簿都倚着潮湿的墙阖眼假寐,有人来也不正眼瞧。
刚出去的两位大人被无罪释放,那么剩下的就是被查着有罪的,二人倒无需恭维了。
南珵也不在乎里头二人如何,他和陆绮凝来,只传话,“王树,你藏在幼子房中的‘繁花似锦’,害死了你的孩子,你家人正在办丧事呢。”
越平静之言越如同把刀子,扎在人心口。
那倚着墙,蓬头垢面的礼房大人王树,双眼紧睁,卫大人同他修建这铁牢,为的是惩戒那些不听话的人,到头来他却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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