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闻银似梨
早在二人跟姚钦上山时,陆绮凝有意无意地告诉姚钦,沈翎就是那日在月川亭那位带发修行和尚。
只扬言报仇,连仇家都不知是谁,岂非说不过去,该当面询问一二。
不然当年沈家在席策双亲去世后,莫名失踪的缘由永远不见天日。
昭兰寺住着和尚之地,简朴清雅,那从远处寺庙迎风缠绵飘来的香味,在此地竟让人沉静不少。
二人跟在席策几米开外,这席策是不习武的,听不得二人脚步,甚至心中询问心切,顾不得身后有无人跟着。
席策进到和尚休憩之地门外,被拦住,陆绮凝跟南珵脚步停在几米外的一颗上年纪的槐树下躲着。
地窄人俩,二人紧紧挨着,不敢大声喘气。
“沈翎会出来吗?”陆绮凝声音小的几乎不能被人听到。
南珵俯了下身子,将此话听得明白,“不知。”
沈翎若听到席策名讳,应当不会出来的,殊不知二人心中之话竟应了验,那守门和尚进去将席策名讳告知沈翎,却被没由头的下了逐客令。
陆绮凝稍稍侧下身子,那门口和尚跟席策背影落在眸中,背影纤瘦却不弱小,落落大方到了谢,然后离开。
“果然,沈翎未见她。”陆绮凝喃喃自语道,那道落在她心坎的侥幸荡然无存,本先她心中还有一丝遐想,当年席策沈翎都年龄上小,是否当年之事另有隐情也说不准。
席策之是因死去的是她双亲,沈翎双亲若有意隐藏,沈翎是不会知晓的,但沈翎却拒绝见席策,可见沈家子对当年事,是了解的,并认定自己双亲就是谋杀席策双亲的杀人凶手。
席策离去,陆绮凝和南珵还未离开,二人还在原地,南珵倚着槐树,抱臂而立,陆绮凝则双手托着他肩头,头朝一旁看着入迷。
南珵视线之下,这姑娘长睫微阖,手拍了拍他的肩头,道:“杨献携夫人也来和尚住的地方。”
他顺着陆绮凝目光挪去,视线里两道身影在僧房门口屹立,似是在焦急等待什么,距离尚远,二人听不见什么,只得静静看着。
南珵轻声道:“看来昨晚所担忧之事没错。”
昨晚,二人指导会后半夜才将将阖眼,那时二人还在言谈,沈翎父母当年去席策家铺子里,会不会就是受杨献夫人在背后指使。
奈何无一点线索指向杨献夫人身上,太过古怪,让人不得不将二者联想到一起思忖。
杨献夫人早在多年前,便在城中街开铺子,她的铺子离席策家铺子并不远,甚至席策家铺子生意红火那两年,杨献夫人的铺子排之第二。
以陆绮凝所思忖之法,便是杨献夫人并不甘于落人后,让旁的铺子顶了她第一的位子,想法子将其处之后快。
“但没证据,依旧没辙,你我甚至听不见杨献夫人究竟要找哪位和尚。”陆绮凝和南珵视线里,杨献和其夫人也被拒之门外,灰溜溜离开。
陆绮凝和南珵俩人却在杨献带夫人离去后,也往僧房那边走,不过这次与众不同的是,二人并未走正道,而是绕到僧房后,直直夺窗而进。
俩人身着便服,是不愿庙中僧人一见二人就施礼。
沈翎正坐在窗对面的榻前看书,被进来的二人吓之一颤,随后起身相迎。
陆绮凝双手背在身后,四下打量一番这目光寸寸所栖之地,眼之所及四四方方,干净利落,屋虽小,人却雅。
未等俩人率先言之,沈翎施常礼,礼貌道:“不知太子太子妃前来,有失远迎。”
沈翎心中无底气,他自日在月川亭见过二人外,再没见过,更不知二人前来何干,他心中有一点成算,但不多。
“好奇,为何‘一和尚’会选择带发修行,而并非剃度?”
南珵未跟沈翎客套,找了两把椅子过来,他和陆书予一人一把。
陆绮凝眸中柔和,看似视线被沈翎身后支摘窗外的即将开花的树吸引,实则是将这人表情一览无余,这人目光闪过意外,更多的是畏惧。
只见沈翎道:“草民被收留时,未打算剃度,住持很好,未做要求。”
陆绮凝匪夷所思道:“那‘一和尚’几岁被收留。”目前她对沈翎是否真的为杀人凶手之子不得知,但一个不到十岁的孩童,被寺庙收留,自己主张不剃度,而未有敬畏心,言之凿凿,或多或少古怪非常。
常人若未到十岁,被寺庙收留,是会拼了命的将寺庙作为收难所的,何况沈翎还有一双可能杀害人的双亲,如此更应隐藏好自己,选择剃度才是。
但沈翎却没有。
沈翎并未被问住,而是平稳道:“八岁,家中无父母,逢难被收留。”
说这话时,沈翎眸中失落万分,悉数被陆绮凝瞧了去。
“天灾人祸的,江南城以往霍乱不断,‘一和尚’节哀才是。”南珵似拉家常那般回道,这时最不该有的便是同情,不然功亏一篑。
不知不觉中沈翎找了道,寺庙住持待他很好,一直护着他,外人想来找他,都会被回拒,他更没怎跟寺庙外的人说过几句话,倒是太子跟太子妃,亲切无比,很容易令他信任。
沈翎本意不大愿将当年事提起,可住持一直隐隐帮他,当年他的双亲也是被追杀死去的,住持一直想替他双亲翻案,直到去年十一月,太子同太子妃大婚,二人双双下江南来,住持便心中有了数。
“他们是被追杀的,他们是被追杀的。”沈翎双膝跪地,直直道。
陆绮凝跟南珵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心,被追杀就豁然开朗了,沈翎双亲在害掉席策双亲后,被追杀,那么派人追杀是否是杨献夫人主意呢。
陆绮凝语气温温的,她和南珵不是来审犯人,虽心中自然而然地不高见沈翎,却依旧要秉持温良,并非犀利询问,“为什么你父母会被追杀?”
南珵手中把玩着他从陆书予身上拽下来的玉佩,玉在他手中已经有了润意,忽而沈翎言了句:“草民不知。”他目光差异掠过地上跪着的人。
这人面上恳切,确实不像所言假话,那岂非只席策一人活在仇恨里,而纵火者的孩子却心安理得活了十来年之久。
一旁的陆绮凝面上一丝波澜,是为心疼席策,她心中难免觉可笑,一度哽咽,“听闻你还有个小青梅,她人呢。”
沈翎一时怔住,他的青梅竹马刚被他拒之门外,十年前他双亲匆匆回来,未带家中物什,直直带着他一直跑一直跑,后头追赶的蒙面人一路叫嚣,势必要把他们除掉,最终他父母将他藏在一个相对隐蔽之地,他隔着荒野生长的杂草,亲眼看着双亲丧命,血溅当场。
他从未听住持言语过城中事,就连寺庙内的和尚也不搅舌根子,他那时因住持下了铁令不让他下山,自此到前几天是头一次下山。
今日席策来找他,他不愿以这副面貌见人,甚至他的双亲去世,一直无果,该恨谁也不得而知,何能与青梅再续前缘,不如不见。
沈翎摇摇头,“我未见她,我双亲被害,未有定论,不能耽误人家,烦请太子太子妃帮草民将这桩‘指腹为婚’的亲事给退了罢。”
沈翎一番话,听着陆绮凝跟南珵云里雾里的,言来言去的,快将二人也给绕进去了。
“你不知席策家中发生何事,更不知你双亲因何被追杀,是吗?”陆绮凝问道,沈翎点头。
席策被仇恨困扰,沈翎却能一直不知其事,何叹命运捉人,一人一命。
陆绮凝抬眸瞧着那挨着榻的支摘窗外树上的花苞,雀跃地金线将欲张未张的花苞沐浴着,金光闪闪的,这树她未见过,但女子长达数十年的仇恨,何能忘怀,世人看着美景,年老时回首往事都难以被忘怀,何况杀父母之仇呢。
她跟南珵一五一十地跟沈翎讲清楚,事情来龙去脉。
沈翎不知案子,才最难办,连案子都不知,更不知追杀他双亲的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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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余霞成绮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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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翎听完俩人陈述,他跪在地上久久未起身,
陆绮凝跟南珵言完也未多逗留,二人十指相扣一阶一阶下山。
夕阳渐落,点点金光没落在西山尽头,太子别院炊烟袅袅,色彩鲜活。
俩人归来的路上,看到一间绸缎铺子,软烟罗织满堂,晚霞影空照。
陆绮凝闲暇时,就喜欢坐在秋千上晃悠,风里烟雾有了香气,欣赏之人在画她。
席沈两家的案子是要由她跟南珵去查询不假,但席策跟沈翎二人之间的事,只能自行解决,无人知晓其中之事,今日收获颇多,最起码知晓了杨献夫人大概也参与其中。
而且杨夫人心中铁定知晓那是沈翎,不然莫名其妙地去僧房,岂不怪哉。
不过嘛,杨夫人得等她自己狐狸尾巴裸露才行,坏人做坏事,若留下痕迹,便不叫坏人,但话又说回来,杨夫人知晓昭兰寺住着沈翎,势必会再有一番动作的,至于何番动作不得而知。
是以她和南珵这会儿十分闲暇,她眸光微漾,注视着不远处偶尔抬起清眸与她相视一笑,正在作画的南珵。
陆绮凝心中难免好奇,她俏声道:“过那么久来看我,能记得我眼下的模样嘛?”
人的表情无限,当下面容捕风捉影的,哪有惊鸿一瞥就能落笔全部呢。
但她心中却在窃喜,她比较好奇在南珵心中的她,她起身后那秋千在风中还接着晃悠。
陆绮凝抱着双臂,轻轻几步来到南珵身侧,欣赏之人所做欣赏之画,就在她眼前。
细眉弯弯似柳点缀,长睫全落杏眸阖着,那飘落在一旁的桂花好似携着风的清香,悠悠拂动画卷上那坐在秋千上正在阖眼假寐的少女。
陆绮凝微微吃惊,画中她到了晚间略微松快的发髻中那朵并蒂花依旧盛开,她回想许久,才道:“那个时候有颗种子埋在我心里,在秋日里慢慢发酵。”
婚前她确实并不喜欢南珵,只是因着命劫不得不嫁而已,但婚后嘛,她好像拒绝不了炙热的人,慢慢地还在这人身上发现不少与她共鸣之处,倒是难得的美事一桩。
她言说时,脚步是轻快的,身子是离南珵越来越远的,她在院子里慢慢走着,温声软语诉说着她的平常。
南珵抱臂而立,后退几步,侧倾倚在那棵已发芽的柿子树下,跟拴着绳的羊驼站在一处,他眉眼含笑,好似这一刻便是他所向往的,明明二人距离几米,他却依旧感觉这姑娘在他身侧。
未过多久,二人用晚膳时,那桂花酿肆意飘香,南珵抬眸,眉眼皆是银霜,他望着那轮弯月,后将视线转向陆书予,“月下与汝小酌,不枉此生。”
陆绮凝有一瞬会感莫名其妙,但很快便被另一种情绪渲染,那便是月下饮酒,人常在。
人生难得趣味相投,烟消云散乐开怀。
***
次日,杨献再请假,以借口自家夫人身子不舒服,一同前往昭兰寺的消息被陆绮凝听到,她便确认了,这杨献夫人跟那桩案子脱不了干系。
但会是她心中思忖的那种干系吗?尚不得而知,不过很快也便能知晓了。
杨献请好假从湖心亭出来时,正好碰到陆绮凝,便朝人施了礼,临走时,却被叫住。
陆绮凝好言相劝:“杨大人,杨夫人身子不好,寺庙最是灵验,可好一求必应才是。”她笑言,温声声地,没一点威胁意。
那杨献连忙道谢,提步离开。
陆绮凝今儿并不是来学堂晚,而是这会儿那授学的正是柳萧,她便在湖心亭这边坐了会儿,倒是碰巧了。
她回坐在湖心那座凉亭里,朝湖中鱼儿喂食,笑竹被她安在柳萧身侧,每每柳萧来,便由笑竹随行,她身侧也有她其他三个婢女轮换,闻晴将鱼食一点点递给她。
陆绮凝头都没抬,不知不觉中她身侧的人就被换成了南珵,当她再从闻晴手中接鱼食时,才猛地回头,“你怎么过来了。”
她竟出神到连南珵脚步都没听出来地步,给她自己吓了一大跳。
南珵嘴角漾笑,那股子俏劲儿还是老样子,惹人瞩目,“偷来闲暇时。”
陆绮凝记得这些时日,衙门内还有桩案子,这案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她那次还看过卷宗来着,是江南正在准备今年秋闱的学生,死在书院,家中一致认为是书院故意的,怕这学生考上挡了旁人的名额。
殊不知那日尸首被送来时,笑竹给人验尸,这人老早就有哮喘,只家中穷一直不医治,久病无医,哪来活命。
这学生家人喋喋不休在书院里吵,临了来了湖心亭衙门纠缠,就为让书院道歉赔些银两,贴补家用。
今日未听那家人来吵闹,约摸着是还没来呢。
陆绮凝手指着湖中鱼儿,她另只手刚把一点鱼食扔进湖中,她喂的并不多,是一点点去喂,“你看这湖中鱼,瞄到鱼食,一个赛一个上前,头尾堆砌,足以说明这诱惑大。”
南珵从石凳上起身,挨着陆绮凝面对面坐在美人椅上,目光垂落湖面,碧云晴空应接不暇,鱼起涟漪春光粼,那鱼儿一拥而上,都看不清是头是尾。
那患哮喘救治不及时的学生家人,家中贫寒,任由孩子病症折磨,难以理解也好理解,但千不该万不该利用孩子之死,污蔑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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