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琐矣
转过身,男人仍也跟着停在不?远处,干涩开口道:“夜里凉,莫在外面?久留。”
云朵咬了咬唇,没好气道:“大王跟着我作甚?”
沈誉又动起来,几步就到了云朵面?前,看了眼她发红的眼眶说:“你一个人在外面?走,我不?放心。”
距离有?些近,云朵下意识地?吸了吸鼻子,却没闻见夹着琥珀香的甘松,反倒有?股淡淡香气,若有?似无,不?仔细去?闻根本无法被察觉。
她不?禁想到那个被撞倒的姑娘,声音更客气了几分。
“此地?民?风淳朴,没什么不?放心的,不?敢劳烦大王挂念。”
“上次...”
“上次那是意外。”
男人垂眸,“上回是我的错,是我出手太晚,才将你置身危险之?中。若我早些察觉,你也不?会——”
“事情已经过去?,就不?必再提了。”
云朵不?愿他提起上回的事,她那时失态,情急之?处唤了许多声男人的名字,也不?知道被听了多少,可哪怕只听见一声,都让她抬不?起头。
沈誉却偏偏要提。
“我后来时常回想起来,只觉无尽后怕。若不?是我太愚笨放你走了,你也不?会遭此险境...”“
云朵只觉眼前再次模糊起来,低着头不?说话。
“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男人往前又走了半步,将她笼罩在自己的阴影里。
“那天回去?后我想了许多,若是当时不?放你走,我就能一直陪着你,你也不?会遇见危险。你轻声唤一句,我就能立即赶来,陪着你,不?让你害怕...尤其那天出了那种事情,你一不?在我眼前,我就会胡思乱想...我想时时都看到你。”
这是他头一回说这样深刻的话。
云朵以为自己该感动的,却只是勾了勾唇,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大王以为在我身边,我就不?会害怕么...我害怕的、能让我处于危险之?境的,大王以为都是从何而来?”
她回想起以前种种,只觉心头更酸,“以前我不?过是仰人鼻息的苟活着,日?日?盼着你能来,和我说说话,就算只坐着也很幸福...可我对你知之?甚少,连你好几天不?来,也得向?旁人打听才能知晓你在何处。我会忍不?住去?猜你正与什么人在一起,遇见什么有?趣的事,回来后会否还记得我...
即便后来你看起来的确对我也动了心,我却还是无法独占你...每回你对我好时,我又止不?住去?想将来你对别人是不?是也这样好,甚至比对我还要好...等你遇见了比我还要好看的女子,会不?会又将那份好转移给别人...我快恨死?以前的自己,那个因你一个动作、一个眼神都暗潮汹涌,也因没有?你的消息而彻夜难眠的自己...”
眼泪像断了线似地?直往下落,云朵抬起手背胡乱地?抹了下,继续哽咽道:“即便我还是忘不?了二爷...但我已经不?想再那样了...”
沈誉从未听过她说过这样长的句子,却说得泣不?成声。
有?什么刺进胸口,泛起密密麻麻的痛。他忍不?住伸出手,想将面?前的人揽进怀里。
云朵却往后退了一步,如同一年前那样决绝。
“大王日?理?万机,不?该在我这里虚耗光阴,明天起就请不?要再来了,小?店体量微弱,实在难以承接那些小?姐们。还有?那些官兵们,也烦请都撤去?,近来已有?许多流言,娘亲与星芙都不?堪其扰,只艰难应付着,若长此以往,民?女恐怕只能搬去?别处了...”
同样锥心的痛,曾在一年前出现在沈誉心中。时光荏苒,那抹痛划开尚未愈合的伤口,再次扎进血肉模糊的心脏。
不?过一载光阴,已经一载光阴...
一瞬间,他像是被抽干了力气,颓然地?往后踉跄半步,僵硬地?望着那个单薄的背影一点点融进夜色中。
第46章
上次把话说开后,沈誉果然没有再来。
之前值守的那些官兵也被撤走了。
沈誉果然是个守信用的人。
天越来越冷,呼吸间已有白?雾喷薄,被寒风一吹又很快消散。
入冬后生意越来越惨淡,一上午也没什么客人,云朵无聊地站在店外,看着隔壁建起来的木屋发?呆。
半个月前?,突然来了队人,将原本杂草丛生的隔壁挖掘出来,一问才?得知,原来是有人要在此建房子。
云朵有些纳闷,这条路平日来往行人并不多,若是要做生意,该去岔路口另一条南下的官道上建房屋才?对,怎么会来这种偏僻处。
难不成是和她一样钱不够?
可又请了这么多工人。
寻常人家建房造屋,不过四五个人足矣,而建这间木屋的,至少有十来个。
工人们速度极快,不过短短半个月房子就快竣工,虽还未添置家具,可已经能看出其样貌。
工匠们累了坐在一旁歇息,云朵热心?地提了壶清茶过来招待,顺便想?拜访拜访将来的邻居。
只可惜屋子的主人并未到场,自开工以来,都没有见过其人。
云朵忍不住问起坐在门边的一个大叔。
大叔谢了她的茶,慢悠悠道:“俺也不知道主人家是谁,只是有人给了俺们钱,让俺们尽快把房子盖好。”
云朵点头笑?了笑?,又往里探头粗略看了一眼,拢共两?间卧房,一大一小左右并齐,不像是用来做生意的样子。
她想?不明白?,不做生意怎么把房子建在这处,明明后面的村落位置好,更适宜人居住。
没打探出消息,云朵只好悻悻而归。
房东先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了,正坐在一边等着江星芙给他算账。
房东先生是个年轻的生意人,总一副乐呵呵的笑?脸模样,云朵却?始终觉得他那笑?脸另有深意,若有不慎就会被撕开来,露出一张血盆大口。
大冷天的,江星芙的额角却?是已沁出汗,紧张地边拔算盘边记录。
云朵十分纳闷,以前?只道江星芙是个大家小姐,不会做粗活是自然,可没想?到连读书写字也不太?会。
她无奈地笑?了笑?,上前?询问有没有要帮忙的。
房东先生看着她,笑?道:“本来前?两?天就要来,可突然有事耽搁了,正巧今日过来验收隔壁的屋子。”
“隔...”云朵咋舌,“隔壁新建成的,是李老板的屋子?”
李老板却?摇头,“我原是有打算将隔壁整理一番将来建房子的,可前?不久有人出了大价钱将那块地买了下来,还让我来验收,这不,今日就顺便来了...”
云朵不禁更奇怪了,“是什么样的人?”
“这我就不清楚了,我只管拿了钱就给人办好事。”李老板说着又看向算账的人,“江小姐还请快些,我还得去别处。”
江星芙嗔道:“李老板明知我是个肚里没墨水的,就别再催我了...哎,我刚才?算到哪里了...啧,你看看你,我算得好好的你打什么岔,害我又得重来!”
云朵夺过笔杆,“还是我来罢...”
“你来就你来...”
江星鞭乐得清闲,立即让出位置。
李老板失笑?,“不急,云掌柜慢慢算。”
“李老板说话好生怪,我算账时你就催个不停...”江星芙斜睨着对面的人,“怎么到她这儿就不急,慢慢算了?”
李老板但笑?不语。
江星芙眼珠转了转,“你笑?什么?瞧你这不怀好意的样子,又在算计什么歪主意。”
“我又在算计什么歪主意?”李老板挑了挑眉,“江小姐不妨猜一猜?”
“我可猜不着...”
“江小姐聪明伶俐,怎会猜不着...”
两?人一言一语地在一边闲聊着,云朵在一边却?拧紧了眉毛,“江星芙,你这账到底是怎么算的,好歹将字写对了,我一个也看不明白?...”
江星芙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我早说了我不是做账房的料,你若嫌弃,以后你自己来,换我去擦桌扫地如?何?”
云朵白?她一眼,“只怕到时候店里的锅碗瓢盆全都得被你打烂了。”
李老板道:“若不介意,在下倒是...”
他话还未说完,就被江星芙打断。
“咱们这店小利薄,请不起账房先生,李老板好意我们心?领了...”
“想?哪里去。”
李老板轻轻笑?了下,轻飘飘地看着江星芙,“在下的算术还不错,若江姑娘不介意,在下愿倾囊相授。”
江星芙面不改色道:“算了,那种费脑子的事,可不适合我...”
云朵握笔的手顿住,眼神在二人脸上来回?逡巡一番,忽然觉出有些不对劲来。
这两?人言语之间颇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她迟迟未能想?通。
李老板就站起身,“我先去隔壁看看,一会儿再过来,有劳云掌柜了。”
云朵只得将精力落回?账本上,和江星芙一直忙活了大半天才?勉强将账缕清。
下午竟出了太?阳,将灰蒙蒙的天空染成浅浅的粉色。近来下直下雨,难得有这样晴朗的时候,店对面的路边有棵老树,入冬后就迅速掉光了叶子,正好晒太?阳。
陈芳兰干脆关?了店,准备些点心?,再烧了炉碳,将桌子搬到树下摆着。
四人围在碳火边三言两?语地闲聊。
李老板是个很健谈的人,许是久经商场的缘故,将话题控制得轻松愉快,言语幽默风趣,就连云朵也忍不住偶尔露出一两?个笑?容。
壶中茶水很快就见底,趁着陈芳兰去换水的间隙,李老板忽然问起了云朵的身世?。
云朵有些纳罕,“李老板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李老板斟酌道:“一年前?城中有处富贵人家筵席,李某有幸受邀,席上见过一位夫人,与陈姨有七八分相似,后来再见陈姨时也只当是印象模糊记岔了...可后来与云掌柜和江姑娘来往间,愈发?觉三位非寻常人家,这才?忍不住好奇多问两?句。”
云朵远远望了眼在店里忙碌的娘亲,问他:“什么样的筵席?”
李老板将她神色收入眼底,说:“时年正如?日中天的云大人,其掌上明珠出阁,嫁的正是在下的表哥。”
一旁的江星芙忽地嗤笑?一声,“这不正巧,二位说不定还沾点亲呢。”
“哦?”李老板明知故问道,“此话怎讲?”
江星芙瞥了眼身边的人,笑?而不语。
云朵轻咳了声,说:“实不相瞒,正如?李老板所猜,那天见过的夫人兴许就是我娘。我娘她...”
她有些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