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琐矣
许久没这样?仔细看过这张脸,瘦了,也憔悴了,全不见以?前单纯的懵懂水灵。
也不知沈誉对她仅存的这点旧情还能?持续多久。
她盯着看了会儿,觉得?眼前有些模糊,正要收回目光,又?被面?前的提盒吸引。
很熟悉的款式,连雕花的颜色都仿佛在哪里见过。
心中还犹豫着,手?却不由自主地摸到提盒侧边的暗扣,轻车熟路地拨下机关...
想起来了。
是之前那回,沈誉带着她去?买胭脂。她只?试了一种颜色,沈誉却将那掌柜手?中所有的货都买了回来。
如今提盒里那些流光溢彩的琉璃碗都不见,装的都是些珠钗耳环。
云朵取出一只?戒指,通体清透,手?感润泽。
她看了会儿,又?放回去?,将提盒关上,回到床上睡了。
第51章
陌生的床睡得总不太安稳,前一夜虽说睡得晚,云朵也未懒床,天边才擦亮便醒了过来。
若在平时,这会子已准备好了一天要卖的东西?,今日在别处醒来,一时竟有些不习惯。
她坐在床头呆坐了半天,直到有侍女进来才回神。
侍女叫小梅,是个胖胖的姑娘,看着副稚气未脱的模样,做事倒很细心。
云朵看着小梅忙碌的模样,不知道想到什么,忽然道:“不必你费心,我自己来就?好?。”
小梅却似乎不敢依她所言,仍是抱着几件裙子?过来,问她:“小姐想穿哪一套?”
云朵便也不再?为难,目光落在那些漂亮衣裳上,只觉得有几分眼熟,待走近了,定睛一看,这?才认出来,都是她原来住在菡萏居时,沈誉送她的。
她从王宫离开时,除了自己来时那一两件行李,再?没拿走其他。
看来如今都被沈誉搬来了这?里?。
云朵忽地伸出手摸了摸,果然还是温热的,想来是刚烫了拿过来。
她盯着那几件衣裳默默看了会儿,随便选了一件,道:“就?这?件罢。”
小梅边给她穿衣裳,一边又问道:“早饭已备好?了,小姐口味是偏甜的还是咸的?”
云朵抿了抿唇,说:“我还不饿,待收拾好?便回去了。”
小梅手上动作顿了下,又劝道:“小姐简单吃几口也好?,回去得有段路呢,若是路上饿了不好?受。”
云朵仍是拒绝,“路上饿了我就?在路边随便吃点应付应付就?好?。”
她实?在不想和沈誉一起吃早饭,一想到昨晚那些事,她就?不知该怎么面对男人。
小梅不好?再?说什么,“那奴婢给小姐备些点心和热水,以备路上所需。”
话?已至此,云朵也不好?再?推辞,只好?点头。又想起沈誉,犹豫了下,道:“二爷可起来了?我正好?去和他告别。”
小梅摇了摇头,“大王才刚睡下,只怕一时半会儿不会醒。”
云朵看了眼外面更亮的天。
“才睡下?”
“是。”小梅答道,“大王半夜便起了烧,一直到天亮才勉强退下来,炙了好?几针才昏昏睡去。”
云朵哦了声,一时没有说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没忍住开口问:“怎么会突然起烧?”
昨夜走前明明还好?好?的。
小梅正在收拾包裹,声音大了些,道:“大夫说是连日操劳,再?加上昨晚吹了冷风,这?才病倒了。”
云朵忽然想起昨晚沈誉和裴小姐站在古月轩楼下的光景,嘴唇抿成一条线。转而又想起他给自己披斗篷的模样,连眉毛也拧起来,紧紧咬着唇不说话?了。
小梅像是又想起什么,手上动作停下来,转身对着她说:“自从入秋以来,大王便一直忙个不停。先是洪水、再?是秋收的事儿,连觉也没时候睡。眼见着入了冬以为会闲一些,近日却突然连王宫也不回了,想来又是有什么事耽误了。”
有什么东西?突然从砸在心底,压得云朵连呼吸也弱了几分。
她不是没瞧见男人早不似从前那般强健,只是没想到...
小梅轻轻叹了声,接着道:“太后娘娘为大王这?般消瘦已心疼得不行,暗暗抹了不知多少?泪,昨儿回宫去请大夫的事儿今早必定也会被她老人家得知,到时候又不知要?如何难过了。”
云朵低着头,声音听起来闷闷的。“我又没让他...”
小梅不明白?她这?半句话?是什么意?思,也不好?多问,只是将手里?包裹麻利系好?,问道:“东西?都收拾好?了,车也已经备好?,小姐可是要?现在走?”
云朵张了张唇,竟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她指尖收紧,将身上柔软的料子?捏了捏,僵硬问道:“我、我能?去看看他么?”
小梅眼底亮起来,立即放下包裹冲到她面前领着她往外走,“奴婢这?就?给小姐带路。”
“...”
一时间有些莫名的感觉涌上心头,云朵只觉怪怪的,却又说不上来,没多作犹豫便跟了上去。
沈誉原来就?住在隔壁院子?里?。
云朵还记得,这?房间以前是云霆的住所。
才进院门,就?看见几个大夫簇拥着往外走,个个脸上都是严肃的模样,直看得云朵心头一紧。
她忍不住朝里?面望了望,只能?看见门口垂着厚厚的挡风帘。
小梅已到了门口,抬手才打?起帘子?,就?闻见股浓浓药味儿扑鼻而来。
云朵心底压着的东西?更沉,脚下竟有些急迫起来。
待终于见到那张沉睡的脸才恍然找回自己的呼吸。
男人正躺在床上,身上盖着厚厚的被。他额头潮湿一片,连着两侧鬓角都能?看见晶亮水光,将乌黑青丝濡湿成一绺一绺。
云朵盯着着他脸上退烧后还未散去的残余红色,眉心拧成一团。
才一晚没见,怎么就?这?样了。
小梅屏退两侧服侍的丫鬟,将床头的纱帐挂好?,又换了张柔软的椅子?放在床边,没过多久便退下了。
屋子?里?安静下来,能?隐约听见男人的呼吸,像只沁了水的潮湿风箱,粗重又缓慢。
男人薄薄的双唇干得起了皮,云朵找来放在一边的水,用勺子?抹湿,轻轻擦在他唇上。
睡着的人无?意?识地张开唇,露出一点舌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
云朵见状,收回手又沾了些水给他。
如此重复了十几遍,男人干得发裂的嘴唇总算好?看了些。
云朵将碗放下,取出随身携带的帕子?,将他嘴角流下的水渍一点点拭去。
正要?收回手时,手腕却忽然被捉住。
滚烫的温度从腕骨处传来,迅速将脸染红。
那双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开,男人一贯平静如水的眸子?难得有些迷蒙。
明明进来时还睡着,忽然就?醒了。
“你、你怎么醒了?”
云朵动了动手指,望着那双眼。许是生病的原因,里?面竟沾着层隐约水汽。
灼热的鼻息喷洒在指尖,沈誉有些气短,声音也哑得厉害,却是含着笑意?的。“你的手总是很凉。”
他边说着边抓着那只手往自己脸上贴,疲倦的眸子?轻轻合上,一副享受的模样。
云朵忽然想起隔壁驿站的那只猫儿,路过时总能?看见在草垛上蜷成一团,微眯着眼睛晒太阳。
她指尖僵了僵,终究没有收回来,视线闪烁着看向一边摆着的花瓶,里?面插着截干树枝。她盯着那树枝看了半晌,才想起来说:“我一会儿就?回去了。”
男人浅浅睁开眼,眼神不再?似以前那般凌厉,虚弱地望着她削尖的下巴,两片干得起皮的唇动了动,道:“我送你。”
他说着就?松开手,作势要?坐起来。
云朵心底一惊,忙伸出手去将他按住,“你病着该好?好?休养才是...”
沈誉歪过脸,目光落在她撑在自己胸口的手,说:“既是我将你带出来的,自然也该我送你回去。”
云朵看着他额头还未干的汗,眉心微蹙,连声音也不自觉地提高几分,道:“我自己能?走。”
沈誉对上她的目光,勉强笑笑:“不过是染了点风寒,他们将排场弄得大了些,并不碍——”
他话?没说完,却突然咳起来。越咳越凶,一时竟是止不住,连胸口剧烈起伏。
云朵忙端过一边备着的水过来。
男人却已背过身去,将被子?拉起来遮住大半张脸。虽极力想忍着,可身体还是因为咳嗽而不停耸动。
云朵将水随手放到一边,没犹豫多久,倾身拍了拍床上的人,“先喝点水罢。”
沈誉脖子?根已然红透,仍背着身不肯转过来,好?一会儿才总算顺了几口气,气喘道:“看来今日实?在不便,我这?就?让人安排好?送你回去。”
一股莫名的气倏地窜上胸口,云朵咬了咬唇,手上用了些力,拉下被子?,将男人一把扶起来坐着。
她头回这?样强硬,又或许是因着生病没力气,沈誉竟没怎么抵抗,任由她叠好?枕头垫在背后,又端了水过来,试了试温度适宜方递到嘴边。
沈誉喉咙干痛得似火在烧,低头饮了大半碗才停下。
云朵收回碗,拿手绢给他拭掉唇边水渍,又抬手去擦额角刚沁出的汗。
手下的皮肤似乎比刚才更烫了,她动作慢下来,拿手指贴在男人额头,果然不是错觉,沈誉又起了烧。
她心底一惊,给男人掖了掖被角就?打?算去请人进来。
却被一把抓住。
沈誉刚止了咳,力气也没恢复几分,眼底有些急切,“你要?走?”
男人胸口因起身的动作半敞开着,露出凹凸起伏的锁骨,随着胸口起伏,上面还残留着未干的汗珠也闪闪发光。他鬓角的头发也濡湿,紧贴在颊边,脸上是刚才因咳嗽涌起的红潮,瞳仁漆黑如夜,期期艾艾地望着面前的人,眼底潋滟一片。
他手心早已被汗浸润,握得云朵手背也潮湿一片,匆忙垂下视线,看着纠缠在一起的指尖舔了舔唇道:“你又发烧了,我去请大夫过来。”
沈誉松了口气,却没松手,反倒晃了晃说:“你能?不能?陪陪我,我会好?得快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