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高门(琐矣) 第8章

作者:琐矣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励志人生 甜文 古代言情

  沈誉似没听见,目光仍锁在棋盘上。

  他低着头,眉头收紧,云朵只能看见他半张侧脸,和阁楼上的公子重叠在一起。

  半晌,凝神的男人似乎动了,云朵急忙收回视线,认真看着手中的燕窝粥,端起来尝了一口,不知想到什么,原先有些苍白的脸色渐渐红润起来。

  沈誉落下一子,说:“那船太破,连龙骨也松了。”

  “这样...那奴婢去找人重新弄一只。”

  “不必。”男人语气淡淡的,“到时候我再看别的。”

  莲香点头,又笑起来,说:“今日二爷倒是有空,竟呆了这么久。”

  “兄长回来了,晚些时候得找我呢。”沈誉头也没抬,专注地再下一子,“今夜不用备我的晚饭。”

  “哦...”莲香小声嘟囔,“奴婢还以为二爷是因为...”

  男人取了杯茶放在鼻尖,浅浅闻着茶香,忽然想到什么,蓦地抬头,将屋子里偷看的视线逮个正着。

  云朵脸上红潮瞬间涨到了脖子根,只听得啪嗒一声,手中筷子倏地落到了桌上。

  她想收回视线,可外头那双深邃的眼睛里似伸出了无形的手,牢牢将她目光攫住。

  沈誉没饮茶,只看着她笑,说:“上回买了你的糖水,还没喝却被人撞翻了...”

  他说得意有所指,云朵脸上火辣辣的,支支吾吾道:“二爷若想喝,云朵一会儿就去弄。”

  男人放下杯子,说:“不急,你昨夜没睡好,先去歇会儿,来日方长,待有空了再做也不迟。”

  云朵心中默念着来日方长这几个字,谁知道来日有多长,又想起男人昨夜对他说的那些话,顿觉心底有些堵。

  莲香站在一旁听着,一头雾水道:“二爷和姨娘在说什么?什么糖水?不如奴婢去做。”

  沈誉失笑道:“你先侍候姨娘去,她吃完了。”

  “嗯?”莲香有些困惑地看向里间桌面,“姨娘不是没吃多少?”

  “是么?”男人将棋子轻轻抛起,清风吹乱他的头发,遮挡了大半看过来的目光。

  棋子落回手心,发出很轻的一声。

  “那就再给她拿双筷子,我见她将筷子撂了,还以为吃好了。”

  “……”

  云朵脸上红潮迅速蔓延到脖子根儿,慌乱中只顾得上拿袖子掩住脸,再也不敢抬头。

  ·

  云朵睡了一觉,起来已是下午了,想起沈誉说要喝糖水,忙去厨房看。

  莲香早给她准备好了材料,皆是些品相好的,比她往日卖的珍贵了不知多少。

  她小心翼翼地弄好,才想起沈誉说今夜不备他的晚饭,不由得问莲香:“二爷可有说何时回来?”

  莲香回道:“姨娘睡下没多久,世子便传人来唤二爷,具体何时回来,二爷也没说。”

  云朵又问:“那往昔二爷去世子那儿都几时回来的?”

  “这也不好说,有时傍晚就回来,有时深夜还在谈话。”

  “......”

  云朵哑然看向盅里弄好的糖水,不知如何是好,只骂自己太笨。

  莲香看她一脸失落,急忙道:“姨娘不如放着,等二爷回来我再端给他,说不定一会儿就回来了。”

  “这是我的新配方,得喝热的...”云朵垂着眼,“不如给你罢。”

  说完便走了。

  如今不像以前得需出门营生,一下子倒清闲起来。午后出了太阳,晒得大地有些闷热,云朵百无聊赖,沿着荷塘漫不经心地走着。

  荷叶又大又圆,大片大片地铺在池塘里,垒得层层叠叠,竞相向着碧空而去。风一拂过,翻起浅绿的浪花,哗哗作响。

  云朵想起早上莲香说的话,目光不禁在密集的荷叶中来回逡巡,不多时,果然竟在一向阳处看见只花骨朵。才一指大小,通体碧绿,顶部尖尖的,却露出一丝粉红。

  她坐在池塘边的石头上不由看呆了。

  小时候家里也有一片荷塘。夏日风景大好,娘亲时常会摘一些开得好的回来,晴朗的夜晚做些点心,配着花朵赏月,偶尔兴致高了还会作些诗句。每每这时她就开心不已...

  可后来那不大的塘子也被人占了去,娘亲是个不擅与人争执的,也没去和人理论。

  云朵也有胆大的时候,时常趁着天快黑时去偷偷摘一些荷花回来,拿花瓶插了放在房中。娘亲看见,只叮嘱她不要再去,被人看见惹些麻烦。

  可云朵知道,娘亲是高兴的...

  也不知道娘亲现在如何了。

第10章

  噗通——

  云朵正暗自伤怀,忽然水面一只鱼蹦了起来,个头不大,通体红色,轻松跃出水面,又迅速落下,将水花溅在荷叶上穿成一串串透明珠子,最终汇成一滴水珠。

  莲香从院中找过来,停在她身边小声道:“姨娘身子才好,风吹得久了当心着凉。”

  “不碍事。”云朵朝她笑了笑,“我正嫌太阳晒才坐在这阴凉处呢。”

  莲香也不多劝,看着随风摆动的荷叶笑说:“以前二爷只一个人划着小船赏花,想来今年不必再一个人罢。”

  云朵也听见主仆二人先前说的话,不由得好奇:“这池塘也不算大,怎么二爷偏要划船?”

  分明绕着走一圈也花不了多长时间。

  “说是赏花,不过是载了一船的酒菜在荷花丛中酣睡罢了。”

  莲香说着又想起什么,笑意更深了几分,“去年仲夏,有天半夜了二爷还没回来,奴婢便找了人去寻,才发现早已醉得不省人事,半边身子都泡在水中,身上都浸透了。”

  云朵也不禁有些好笑,笑完又想到什么,说:“二爷似乎很爱吃酒?”

  “这...”

  莲香有些犹豫起来,思忖了会儿,才说:“旁人都说二爷爱酒,二爷也的确常常一身酒气,可奴婢却鲜少见他烂醉...”

  云朵眉间收紧,道:“二爷海量。”

  “奴婢倒不觉得。”莲香想了想,小声说,“奴婢原先是伺候二爷的,他的衣裳每回换下来都一身的酒气,外袍就算了,连里衣也如此,还有些半干,就像...就像是拿酒泡过一般。”

  云朵也有些纳罕,却不好说别的,便没再开口。

  莲香以为她同外人一样觉得二爷是个酒鬼,不由得替沈誉说起好话来。直道:“姨娘不必犯愁,二爷平日里虽说是个孟浪的,外边的人也总说二爷诸般不好,奴婢却不以为然。

  奴婢也伺候二爷好几年了,别说他从未对我们这些下人为难,就是脸也没怎么黑过,逢年过节还时常给放我们回家探亲呢。姨娘才刚进门不晓得这些,来日方长,总会慢慢了解的...说起来,奴婢已许久未见他回来待这么久,二爷待姨娘也甚好呢,姨娘不妨以后有空多劝劝他。”

  云朵哑然,她只是个偏房,说难听些也算半个奴婢,哪里能劝得了主子,那是正妻才能做的。

  想到正妻...

  “那位裴小姐...”

  云朵突然想起不该问,可话却不受控制地脱出,又急忙收声,“我...我随便问问。”

  莲香倒没多想,道:“裴小姐是裴将军的长女,自幼就和二爷一起上学,吃住也是在一处的,后来裴夫人去了,裴小姐也生了大病,听说受人指点拜入道门做了俗家弟子,这才好起来。王后还说呢,二爷就是自那以后学的人酗酒,还让裴小姐劝一劝他,偏裴小姐苦心修行,哪里得空去管,二人一来二去便有些生疏起来。”

  云朵沉吟出声。“难怪...”

  莲香没听清:“姨娘说什么?”

  “没什么。”云朵摇头,站起身来,“日头大了,我们回去罢。”

  莲香跟在她身后,见她兴致缺缺,又说:“王宫的确乏味,莲香今日得做些白龙曜,不知姨娘可有兴致,打发些时间也是好的。”

  云朵没听过这个,只说:“那是什么?”

  “不过是粥罢了,不算难,二爷倒是爱吃呢。”

  云朵想了想,答应了。

  ·

  沈誉过了亥时才回来,莲香跟在后头想问他话,就见沈誉比了个噤声的动作,便压低声音问他要不要洗漱。

  话说完又看沈誉一身清爽,里外衣裳和出门时都不一样,明显是换洗过的,连半点酒味也闻不着。

  既已收拾妥帖了,何不在自己房中歇下,偏来了这处。

  莲香心中疑惑,不禁将眼神挪到榻上睡着的人身上。

  她掩着半张脸笑了笑,把温了半天的粥端上来,小声道:“姨娘今天下午做了许久,手腕都捣酸了,就等二爷回来呢。”

  说罢便替二人把门关上退下了。

  沈誉看着桌上品相一般的粥,端起来尝了口,肉质软烂,却有些咸了。

  他坐了下来,又吃了大半碗才放停下,一只手撑着脸,静静地看向熟睡的人。

  睡得这样香,看来果然是累着了。

  那人头发放下来都垂着,遮住大半张脸,看不见嫣红的唇,连鼻头也只露出一点小小的尖,双眼紧闭着,被烛影照得摇曳。

  他想起那双眼噙着泪的模样,眼中满是委屈不甘。

  “唉...”想到此处,沈誉又不禁暗叹一声,收起心思,思索起来今夜要睡哪。

  他目光不自觉看了眼不远处空着的床铺,想了想,还是站起身朝着睡在外间榻上的云朵走去。

  离近了,能看见她雪白的肌肤,脸颊仍没什么血色,上面未施粉黛,只有几根细微的绒毛,看起来十分柔软,和她这个人一样。

  她趴在一本书上,手指紧紧攥着,将页角揪得皱成一团,沈誉看着露出来不多的字,仍是昨晚读的那本。

  这样怕,还要拿来看,难怪要缩成一团。

  男人轻轻地从她手中把书抽出来。

  先前牵她手的时候沈誉就在想,这只手也忒小了些,只怕比简儿的没大多少,究竟是怎么长的,云府又是怎么把人养得这样清瘦的。

  沈誉呆呆地蹲在榻前,直到脚有些麻了才回过神来,竟是连嘴角都有些发酸。

  他不禁失笑,暗自啐了自己一声,将脑中旖旎心思抛开,屏住呼吸小心谨慎地把人抱起来往床边走。

  太轻了。

  男人忍不住看着怀中睡着的容颜,只见她紧闭的睫羽像把小刷子,整齐地覆在眼下,有些不安地翕动起来,一副要醒的势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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