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世界 第54章

作者:大姑娘 标签: 先婚后爱 古代言情

  福安问:“带我来这里作甚?”

  陈珀忽然笑了,使劲推他一把,笑道:“还不快进房去?有人等你许久了!”

  福安愣住,忽然心热突突的跳,直冲喉管,言语不得,想问又胆怯,恐是自己臆想,正这时,房里有人掀帘出来,带笑叫了声:“福安。”

  他回身望去,这正是: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

第91章 百态

  接上回。大殓翌日,福安用过早饭,与林婵作别,回萧府去了。四七晌午,林婵在后房吃茶,萧乾到跟前禀:“锦衣卫千户魏大人来上祭。”

  她诧异,不及多想,忙到灵前接迎。齐映捧了香烛黄纸等候,魏寅先进来,后跟四五手下,抬了坛酒蜡烛及三牲祭品。他们只在腰间系白色大带,林婵收礼谢过。

  魏寅接香时,看了齐映几眼,不多在意,上香烧纸毕,林婵命陈珀领他们往棚内吃斋食,魏寅朝她道:“不忙,我有话问你。”

  林婵请他往后房坐,魏寅进了打量,很是简陋,桌椅半新不旧,古玩架覆有落尘,显见平日鲜有人住,地央黄铜大盆燃着火炭,他解下腰间大带,丢进火里,噼啪作响,窜起一股浓烟,林婵推开窗寮,惊飞松枝上的寒雀。

  她先道:“多谢大人那晚送我回陈家,有话请直说,我定当据实相告。”

  魏寅盯紧她,吃茶不言。

  林婵不自在道:“看我做甚?好生无礼?”

  魏寅笑问:“做戏也做的如此齐全,我小看萧娘子了。”

  林婵道:“这话怎讲哩?”

  魏寅道:“萧云彰真死了?舍得抛下美娇娘?”

  林婵皱眉道:“愈发无礼了,好走不送。”

  魏寅道:“我可不是那么好打发的?”

  林婵道:“这话说给谁听?”

  魏寅道:“说给想听的听。”丢下盏儿,起身大笑走了。

  第二日,京中商贾,有典当行掌柜沈苏群,工艺铺掌柜郭守银,焕金珠掌柜庄全安,万隆粮店掌柜白江等十余人,结伴来吊告,灵前上香,皆流泪嗟叹,沈苏群看见齐映,怔了怔问:“怎恁般眼熟?何曾见过?”

  齐映道:“小的长随奶奶身边,未与你见过。”

  沈苏群道:“我一时想不起,但一定哪儿见过。”

  齐映不睬他,去端水盆来伺候他们净手,净手毕,陈珀领他们往棚里吃茶,沈苏群仍在嘀咕,郭守银道:“这些年,不少矮奴自道州进京谋生,因身材量小,面容相似,而记忆深刻,所见皆以为是他。”

  沈苏群说:“算罢!”

  午后,来了两个官儿上祭,一个是刑部侍郎韩秋荣,一个是大理寺少卿谢京,林婵收了祭礼,过来道万福,韩秋荣劝慰几句,谢京站边上,自顾看铭文,不言语。林婵以为他未瞧见自己,特意至他面前道谢,谢京皱眉,仍不吭一声。

  林婵自讨没趣,走开了,想起当年谢京随他兄长,也曾到府里听父亲讲学,那会儿,她都不屑多瞧他一眼,真可谓:年光似鸟翩翩过,世事如棋局局新。

  她暗窥他,谢家小郎已成龙凤,身材颀长,面白透红,目如墨玉,高鼻薄唇,神情倨傲,净透世族勋贵子弟不易亲近的味儿。

  他一瞥眼儿,和林婵四目相对,她避开,他皱眉,冷哼一声。

  上香烧完毕,林婵谢过,陈珀请他们往后房吃茶,韩秋荣指还有事儿,陈珀便不留,一路送出大门,两人上马车驶离,韩秋荣才叹道:“云彰没福气,抛下娇妻巨财,撒手人寰去了。”

  谢京问:“他那娘子是何来历?”

  韩秋荣问:“你竟不知?”

  谢京反问:“我为何要知?”

  韩秋荣想想也是,京城多贵女将他钦慕,也未见他高看两眼。笑道:“她乃前詹事、现任浙江知府同知的林光道,林大人之女。”

  谢京想想问:“那个杭州抗疫有功的林光道?”韩秋荣颌首称是。

  谢京不以为然:“那又如何,我看这娘子,青春年少,有些姿色,但目光淫邪,举止轻佻,怕是守不住几时,便会另嫁。”

  韩秋荣笑不接话,只问:“长明灯灯油的佥商买办,可有定下了?”

  谢京厌恶道:“自皇上下旨后,有些个背靠大树好乘凉的京商,上窜下跳,各展手段,明面递帖请席,暗地送银拉拢,还怎指望日后买卖公道,不失良心,只走正途,只怕是行贿贪墨,见利忘义,重复当年灯油案的旧路。”

  韩秋荣问:“该如何是好?”

  谢京道:“经议,元宵节后,在奎元楼办一场商会,由他们各展才能,看谁能拔头筹,讨我等欢心,佥商买办就给谁。”

  韩秋荣问:“魏公公肯的?”

  谢京道:“那老贼有甚不肯的。”

  韩秋荣悄道:“听闻前日他去了公主府。”

  谢京睨他道:“你消息倒灵通!”韩秋荣哈哈一笑。

  闲言少叙,再说林婵。六七那日,萧家来人,萧旻及其母李氏,二房蒋氏、三房赵氏、五房曹氏,七房卢氏众女眷携丫环十数吊丧,带了各式纸扎葬品,童男女一对,金银二斗,金银二山,摇钱树,聚宝盆,引路菩萨及打道鬼,挽幛香烛灵花祭器,数不胜数抬进,谓为壮观。

  一众到灵前上香烧纸,李氏哭得泪涟涟,甚是动情,蒋氏等也用帕子擦眼角,萧旻面色冷淡,无悲无喜。林婵陪着哭了一场,方眼睛红红的,请她们往后房坐,已备下一桌斋席。叙礼按序坐了。

  李氏拉林婵手,说道:“不过些日不见,怎憔悴至此了。”

  林婵道:“我未曾经历这样大阵仗,事事操持,样样顾全,心力交瘁,岂能不憔悴!”

  李氏道:“你也是见外,让丫环来府里讲一声,我们还会坐视不管么?”

  林婵道:“正值年节,我身带白孝,怕冲撞了府中祥瑞,不便前往叨扰。”

  李氏道:“一家人谈何叨扰!老太太一早要来,我劝她天寒地冻,路滑难行,她身骨受不住,劝半天才止了念头。”

  林婵道:“老太太若有半点闪失,我们皆不要活了。”

  李氏道:“可不呢,还是你最明事理。”

  萧旻冷笑道:“假不假,满嘴的虚情假意。”

  李氏沉脸道:“你若不想听,可往花园里消食散心。”

  萧旻道:“我偏不走,听你们还能讲出甚么恶心的话。”

  李氏问林婵:“听闻前日大爷来吊丧,被挡在门外了?回去好一通脾气。”

  林婵惶恐道:“阴阳先生写的殃榜,属相有忌犯冲,我不过听令行事,惹恼了大爷,绝非本意。”

  李氏道:“那怪不得你!我回去和老太太说一声。”林婵称谢。

  蒋氏插话进来:“你出萧府往陈家,怎招呼不打就走了?大爷大嫂把小厮呼来喝去的,恨不得掘地三尺,好一通翻找。”

  李氏听出嘲讽之意,只道:“关心有何错处。”

  林婵道:“怪我年轻不经事,遇事就懵了慌了,顾头顾不了尾,只想早些来夫家置办丧仪,把旁得都忘了,还请大嫂回府为我多美言几句,莫再怨怪我。”

  萧旻讥道:“小婶愈发有小叔的风范了。”

  卢氏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倒不奇怪。”林婵用帕子抹泪。

  卢氏道:“你也不必太难过,小叔留下的金山银山,够你富足一生了,夫复何求。”

  曹氏看她不惯,撇嘴道:“这话说的,钱财有人重要么。”

  卢氏道:“我说的大实话,偏生没人爱听。”

  萧旻道:“我爱听,七婶可多说两句,撕破她们伪善的嘴脸。”卢氏噗嗤笑了。

  林婵问李氏:“旻哥儿婚期定得何时?”

  李氏道:“二月初十乃嫁娶吉日,他与徐家小姐当大婚。”

  林婵道:“我这带孝之身,不能前往,先恭贺旻哥儿了。”萧旻冷笑,起身走了。

  李氏问:“过了头七,你好回府了罢?”

  林婵推脱道:“先把九爷的身后事一切打点停当,再考虑日后何去何从,烦劳大嫂回府后,知会刘妈一声,让她立刻快来,莫要再躲那偷闲耍懒,否则我要生气了,以后没好日子过。”

  李氏含糊应了。

  用过斋饭,已过黄昏,萧书进来道:“少爷问何时走,天也黑了。”

  众人起身告辞,林婵和陈珀亲自送到大门首,看她们驾车离去,直到没影儿,方回走,绕照壁后,林婵要走老路,陈珀道:“还有另一条路,回前堂更近。”

  林婵道:“你带路。”

  经过松墙,陈珀道:“奶奶这几日辛苦。”

  林婵道:“哼!”

  陈珀道:“奶奶再心情不好,保重身骨要紧。”

  林婵道:“嗬!”

  陈珀道:“奶奶不妨到花园儿,散散心再回去。”

  林婵道:“不去。”

  陈珀道:“花园里的梅花,开的正盛哩,奶奶去罢!”

  林婵想会儿才道:“看看去。”

  陈珀暗松口气,到花园门前,他拉闩推开,等半晌,见林婵只站了不动,说道:“奶奶请进罢!”

  林婵想,怎地你们让我来我就来,让我进就进,我偏不如你们的意。她道:“我不进去,远观即可。”

  里面红压压一片,如云似雾,煞是好看,且见天边挂月,林婵不禁赞道:“寻常一样门前月,唯有梅花才不同。”

  陈珀道:“奶奶不如进去,我取火盆烧酒来,热热的赏梅,不更惬意。”

  林婵沉脸道:“你这厮,休得胡言,爷正丧祭之时,我悲痛不及,哪来的惬意,再听到这样疯话,我打你十棍子。”

  陈珀冷汗道:“我见奶奶烦恼,言语虽冒失,却是一片好心。”

  林婵道:“你这好心,从未用到点子上。”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92章 暗处

  接上话,日暮时分,魏寅骑马,迳往仁庆楼。仁庆楼乃京城最正店,雕梁画栋,飞檐逶栏,明暗相通。

  他在店首下马,早有人迎,领他穿廊过院,尘嚣远于身后,至一处房,甚幽静,珠帘绣幕,窗透灯火阑珊,门前侍卫把守,见他来,先通报,得允后方撩帘请进,魏寅入房,一男人站窗前,赏雪后之梅,他戴翼善冠,穿红色盘领窄袖袍,龙在两肩,束玉带。魏寅上前跪拜,那人道:“起来罢。”

  魏寅谢过直身。那人问:“萧云彰真死了?”

  魏寅禀道:“我派人潜在陈宅周围,暗察其家人行踪,并亲自灵前吊祭,观萧娘子言谈举止,并无破绽之处,显是已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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