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世界 第58章

作者:大姑娘 标签: 先婚后爱 古代言情

  陈胜道:“只要爷活着,我便是死也甘愿。”

  林婵脱了斗篷,听这话道:“甚么死不死的,大过年也不晓忌讳。”火盆儿在床沿,她坐到床上,陈胜道:“奶奶说的是。”

  萧云彰摇头笑。陈珀搬条长凳过来,与陈胜并肩坐了,萧云彰上床坐。一个年长的仆子进来,端了桌子,放火盆上,摆几样小菜,酒温好了,林婵瞧那仆子从未见过,但观陈珀陈胜表情,显然熟识许久了。

  陈珀斟酒,陈胜擎盏在手,敬道:“晓爷还活着,我实在高兴,请九爷奶奶满饮。”

  萧云彰林婵举盏饮了。陈珀斟满,陈胜说道:“今儿奶奶在诸管事面前,昭显大才,好事成双,请九爷奶奶再饮。”两人无二话,饮尽了。

  陈胜说道:“好事连三,请九爷奶奶再饮。”两人依旧饮尽。

  林婵打个酒嗝儿,萧云彰瞟她两腮白里透赤,眼生涟漪,挡住陈胜,笑道:“慢慢吃罢,不必再敬。”

  林婵好奇问:“你随五爷经营柴市 ,如何了?”

  陈胜愤懑叹气,说道:“当初爷将柴市交萧任游时,正当兴旺时,负责整个京城、连同宫内惜薪司的柴炭供应。哪成想萧任游来后,重用亲信,驱撵旧人,他不思经营,终日只知勒索帐上银两,供其吃喝嫖赌,不过半年,败相已显,其他柴炭铺面,如雨后春笋,抢占商机。尤以一家名为南山柴的,来势汹汹,日益扩大,铺里出走数人,皆投靠他处。”

  陈珀笑道:“你猜猜,那南山柴的铺子,是谁开的?”萧云彰笑而不语。

  陈胜看他们,顿时恍然:“原来是爷。”

  林婵捏萧云彰的脸问:“你何时布局的?”

  萧云彰道:“去年娶你时。”

  林婵道:“你这老狐狸,太坏了。”陈珀闷笑。

  陈胜道:“奶奶这话,有些不敬。”

  林婵抽手,用指头戳萧云彰胸前,连声问:“你自己说,你是不是坏。你瞒天瞒地瞒大海,你瞒妻瞒友瞒死敌,让亲者痛,仇者快,这还不坏,简直坏透了。”

  萧云彰顺势攥住她的手指,问陈珀:“她在奎元楼吃酒了?”

  陈珀还未答,林婵道:“小酌了两杯,我没醉。你说你坏不坏?”

  萧云彰无奈道:“坏,坏透了。”

  林婵看向陈胜,得意道:“爷承认了。他令福安和你,那样伤心大哭,我都没眼看,定要让他给你俩道歉。”

  陈胜唬得连连摆手:“奶奶折煞我了,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只要能还陈家公道,一切不过微尘。”

  林婵道:“你们都是好人,可惜跟了一只老狐狸。还是跟我罢,我决计不令你们受这委屈。”

  萧云彰弹她额面,笑道:“当着我的面,挑拨离间,蛊惑人心,挖人墙角,该当何罪。”

  林婵听了,怔怔地,再嘻嘻笑,萧云彰叹息道:“没酒量还要饮。”问陈胜:“十日后,魏公公在奎元楼办商会,争灯油采买佥商名额。萧任游可有消息?”

  陈胜回道:“听他同亲信隐约提过,定去参加,大有胜券再握之势。猜度萧家大爷萧肃康在暗处使力,他原就和魏公公交好,还有徐首铺,与萧府是姻亲。爷有何打算?”

  萧云彰不待答,林婵道:“大好机会岂容错过。我必当竭尽全力争一争。”

  萧云彰睨她问:“怎地,又清醒了?”

  林婵道:“我没醉。”

  萧云彰道:“西城南有个油坊胡同,里边有十数家,都是开油坊营生的,其中有家叫‘百门’的油铺,是我八年前开的,只卖灯油,为掩人耳目,经营的不死不活。如今将派上用场,阿婵以百门油铺掌柜身份,前去参加奎元楼商会,势必拿下灯油佥商一缺。”

  陈胜道:“能竞争者,唯萧任游不可小觑,终究大树底下好乘凉。”

  萧云彰道:“我已有法子,让他在商会上不体面。”林婵倚他肩膀上,要睡不睡,嘀咕道:“真是坏。”

  萧云彰忍俊不禁,陈珀陈胜也笑了。

  萧云彰低声道:“官商勾结,以‘利’字为重,我之法不过为横生枝节,是否能撼动大树,我实难拿稳。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还需气运。”这番一说,陈珀陈胜心中也没了底,面色凝重,不言语,火盆里燃炭赤红,烘得桌腿暖呼呼。

  萧云彰怕林婵受凉,拿过大氅将她裹住,抱在怀里,问他俩:“阿婵今日与众主事相见,表现如何?”

  陈珀陈胜皆赞不俗。陈珀道:“不愧是林詹事教养出的女儿,饱读诗书,讲话引经据典,侃侃而谈,态度更不卑不亢,唬得一帮爷们无话可驳。”

  陈胜道:“他们是吃了没念书的亏。”

  萧云彰饶有兴致问:“阿婵说了甚么?”

  陈珀故意道:“爷自问奶奶去,定比我们讲来精彩。”皆笑了。

  萧云彰道:“奎元楼商会,来的魏公公不谈,内阁首辅徐炳正,大理寺少卿谢京,萧肃康多数会到,这几人满腹学问,在朝堂纵横捭阖数年,各有各的阴谋算计。我不由忧心,恐阿婵难以应付。”这正是:打鱼人难躲狂风巨浪,打猎人难避虎豹豺狼。

  陈胜道:“能应付他们的,唯爷自己。但爷既下了这盘棋,选定了奶奶,理应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萧云彰拍桌道:“好个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他亲自为陈胜陈珀斟酒,三人饮过一盏,再叙聊许久,眼见天色昏沉,陈胜起身告辞。

  萧云彰道:“陈珀送陈胜出去,阿婵醉睡了,待她醒后,我送她回房。”

第98章 旧人

  接上话。待陈珀陈胜走后,林婵直起身,抬手理发鬓,说道:“我要走哩,免得小眉担心。”

  萧云彰道:“今是元宵节,我让陈珀领他们逛灯市去了,你酒饮的脸红,吃几盏浓茶,和我说会话儿,再走不迟。”

  林婵接过他递来的盏,一口一口抿着。萧云彰只觉可爱,揽她到怀里,她也趁势倚他肩膀,一时都没说话,房内静谧,隐隐听得外有鼓响,放烟火声。萧云彰看月光洒花窗,说道:“我陪你看灯去。”

  林婵道:“我才不去,年年皆一样,猜灯谜,跳百索,放烟火,击太平鼓,听戏文,走百病。人烟凑集,车马轰雷,无甚大意趣。”

  萧云彰心知是她体量,俯首亲她额面道:“等这事儿过后,我特为你办一街灯市。”林婵听得眼睛一亮,喜笑颜开。

  萧云彰问:“讲讲今儿在奎元楼,你如何应付他们的?”

  林婵放下茶盏,一梭溜下床,站那道:“我学给你看。”她先学李青,拈髯粗声道:“奶奶乃官家之女,你来行商,恐辱没了身份。”她学自己道:“我立志嫁九爷,便认下商妇身份,并不以为耻,何谈辱没。”萧云彰看她分扮角儿,凝神细听,笑而不语。

  听她说至“周公不嫌于居慑,孔子不嫌于见南子,居嫌而不苟免,其惟至明乎。”点头赞道:“说的甚是。”

  听她说至:“我以师相待,以友交往,事发为盟,钱分若亲,有福共享,有难同当。”赞道:“阿婵德足以怀远,主事者定心悦诚服地归顺。”

  听她说至自己:“识时务,晓进退,志诚守信,疾恶如仇。”更为赞道:“道德仁义礼皆全了。”

  待至最后,听她道:“各管事们撩袍而跪,齐声表心意,誓与奶奶同生死、共进退。”

  萧云彰喜不自胜,拉她坐腿上,揽住颈子,用力亲了个嘴,夸道:“乖肉,我没看错你,果然能耐。”

  林婵冷哼一声:“我不稀得说你。”

  萧云彰笑容满面,抱她上床,压至身下,含口茶水,喂她嘴里,喂得兴起,扯开衣襟,唇舌顺颈而下,停至河山锦绣处,林婵嗯呀不绝,哥哥乱唤,主动褪裤,露出白莹莹腿儿,萧云彰看得销魂蚀骨,大掌箍住腰肢,足儿搭上肩头,一时管不了许多,恨不得死她身上。

  林婵青春年少,欲念旺盛,承得住他的狠戾,面红耳赤,粉汗滚淌,身骨摇摆不歇,萧云彰听她叫声甚高,恐被院外仆子路过听去,抓来肚兜覆她面上,一个眼前无所见更彷徨,一个得新趣愈发肆意张狂,纠缠难分的影儿,婆娑窗寮纸上,无个休止,不在话下。

  话分两头,且说萧府,元宵节次日,福安和萧逸薛诚几个,坐在府门前大长凳上晒日阳,盯着新来的仆役扫洒。忽见远远过来一个乞丐,衣裳褴褛,乱发沾满污垢,至他几个面前,也不说话,只是哭泣。

  福安闻着恶臭,自袖中取出一个银角儿,丢给他道:“你赶紧走罢。”

  乞丐扑簇簇流泪道:“我能去哪儿,这便是我待的地方。”

  薛诚骂道:“臭叫花子,讨打不是,可不好乱认祖宗。”

  乞丐道:“薛诚你个小厮,如今长本事了,敢朝我吠。”

  薛诚唬一跳道:“他竟知爷爷我姓名。”

  福安打量他道:“你撩起头发。”

  乞丐撩发露出全脸,福安跳起道:“萧贵,怎落到这般田地?”

  萧逸问:“萧贵是何人?”

  薛诚细看,惊骇道:“果真是萧贵。皆说你拐了九爷的银子走了,可是真的?”

  萧贵道:“我的冤屈堪比窦娥,现不是说话的时候,领我进去洗个澡,换身干净衣裳。”

  萧逸薛诚皆看向福安,福安道:“看我做甚!薛诚领他去净房,我和萧逸仍在这守着,等大老爷的官轿。”

  薛诚领萧贵走了,萧逸问:“他是何来历?”

  福安道:“这萧贵,原是老爷的近身长随,后与我互换,他去了九爷身边,我来伺候老爷。九爷行商,遣他往南方松江雇布匠,带到苏州,九爷在那有布庄,结果这厮从此无影无踪,人间消失。九爷告了官,请求缉拿,天大地大,去哪缉拿,也就不了了之。”

  萧逸恍然道:“原来如此。他今儿跑来,看情形,大抵银子挥霍光了,活不下去,又腆脸回来找东家。”

  福安道:“等老爷回来,且看他怎么圆!”

  晌午时分,萧肃康乘官轿归府,吃酒醉了,由福安萧逸搀扶进书房,躺矮榻上昏昏睡了,至日落时方醒,梳洗毕,坐桌前,翻看邀帖,上写道:“二十日奎元楼起商会,内库总管太监魏泰,内阁首辅徐炳正,大理寺少卿谢京,共同择选皇寺太庙灯油佥商名目,敬请吏部尚书萧肃康前来旁观。”

  福安递热茶到他手边,萧肃康指帖问:“谁送来的?”

  福安答道:“魏公公手下小太监送来的,我与他一两银子。”

  萧肃康颌首,命他研磨,执笔写回帖,嫌字写不周整,废了两张纸,又嫌福安墨磨的不浓,踢了两脚,待写毕,墨迹晾干,萧肃康洗手,福安递巾时道:“还要禀爷一桩事儿。”

  萧肃康问:“何事?”

  福安察言观色道:“萧贵回来了。”

  萧肃康问:“哪个萧贵?”

  福安道:“老爷从前的近身,后遣到九爷身边,拿了九爷的银子,往南方办差,此后杳无音信,遍寻不着。”

  萧肃康这才忆起,问道:“现人在何处?”

  福安道:“在廊上等爷召见哩。”

  萧肃康吩咐:“让萧贵进来,你往魏公公府送回帖,命萧逸去请郭铭来。”

  福安应诺,接过帖退到廊下,告知萧贵:“爷要见你。”

  萧贵一身干净棉袍,面庞乌黑,沧桑许多,撩帘入房,福安待萧逸走了,躲进明间僻角,透过缝隙往里偷觑。但见萧贵,往萧肃康面前一跪,大哭不止。萧肃康先还劝慰,须臾不耐烦起来,皱眉道:“哭甚,好没出息的样子。”

  萧贵不敢再哭,只道:“见到老爷,一时喜极而泣,故而失态了。”

  萧肃康道:“你且说这一年余,去了何处,怎不回来,长话短说,误耽搁我正事。”

  萧贵道:“我前年十月中旬,拿了九爷五十两银,往南方办差,雇马车出城,至清平县,寻客栈住下,只待翌日往渡口,乘船南下,哪想那晚,我在小食店用过饭,回客栈途中,遭遇三个蒙面劫匪,将我击晕,捆绑手脚,塞入麻袋,劫了我的银子,把我卖给人牙,那人牙好不凶残,驱撵我至山东临清,卖入官窑砖厂,自此不见天日,终日碎土、澄泥、熟土、制坯、晾坯、验坯、装窑、焙烧,苦不堪言,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吃得猪食,动作慢了,非打即骂。一直至今年秋,我寻个时机逃出来,恐被抓回,佯扮乞丐,一路沿街乞讨,今日才到京城。”

第99章 交换

  接上话。萧肃康听萧贵一番哭诉,问道:“九爷使唤你往松江去,给了多少盘缠?”

  萧贵老实答:“整五十两。”

  萧肃康又问:“你可向谁透露了?”

  萧贵道:“未曾与谁说过。”

  萧肃康道:“奇怪来哉!如今九爷也死了,亦是死无对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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