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世界 第6章

作者:大姑娘 标签: 先婚后爱 古代言情

  李氏摁住他,微笑道:“不急这一时半刻,先吃过燕窝粥再去。”

  萧肃康道:“林小姐自幼与你订下婚约,如今她带了嫁妆进府,在客院住下,你有何想法?”

  萧旻道:“既有婚约,便要守信,儿子自然要娶她。”

  萧肃康面色一沉。

  李氏使眼色道:“想好再答,莫要张口就来。”

  萧旻道:“我未曾张口就来,我说了,我要娶她。”

  萧肃康叱道:“混账东西,你可有想过自己的前程?你与林小姐订下婚约时,她父亲林光道,职任詹事府詹事,正三品,与我们还算门当户对,但他牵扯进贪墨大案,被贬任浙江知府同知,芝麻小官,与我们早已云泥之别,更况他有罪案在册,一生污迹,延续后代子孙,旁人避之不及,你倒好,还想与他结为姻亲,蠢才,蠢才!” 萧旻听着,左耳进右耳出。

  李氏频频点头:“你父亲说的在理!可不能意气用事。”

  兰香端来燕窝粥,萧旻接过,一勺勺吃进嘴里,赞道:“美味,给林小姐端一碗去。”

  李氏忙道:“就这一碗,不多不少。”

  萧旻啧啧道:“母亲何时这么小气了。” 李氏咬牙,暗暗掐他腿肉。

  萧肃康没好声道:“我还有一桩事,要同你说。”

  萧旻道:“父亲请说。”

  萧肃康道:前些日,徐阁老请我在文华殿吃茶,顺便提及你,有几分欣赏之意,言谈间谈起他的女儿,正及笄之年,欲在朝中寻一位青年才俊,许予婚配,日后他的仕途前程,自然比旁人看得更重些,你做何感想?”

  萧旻道:“我祝徐阁老早日觅得佳婿,徐小姐姻缘美满!”

第9章 池鱼

  萧旻话音未落,萧肃康抓起茶碗掷来,他偏身一躲,兰香避闪不及,砸中腰腹,豁朗一声落地,碎成几瓣。

  萧肃康骂道:“烂泥扶不上墙,朽木不可雕的孽障。”

  萧旻道:“哪有这般贬损自家儿子的。” 撩袍跪下,李氏在旁不敢言。

  萧肃康愈发火大:“我苦口婆心,将你好言规劝,你充耳不闻,在那装傻充愣,气煞我!”

  萧旻道:“春秋管夷吾曰,诚信者,天下之结也;戴圣礼记中曰,不宝金玉,而忠信以为宝;孔圣人曰,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刘安曰,马先驯而后求良,人先信而后求能。李白诗作,海岳尚可倾,口诺终不移。无论圣人、先师,亦大家文豪,甚祖父祖母、父亲母亲,皆自幼教我,忠、孝、仁、义、礼、智、信,怎今日却要儿子,做那不仁不义、不礼不信之人哩?”

  萧肃康一时语塞,想想才道:“夫识时务者为俊杰,通机变者为英豪,若说不仁不义,不礼不信,倒是林光道犯错在先,自毁前程,我们只不过顺应其变,明哲保身,说来也在情理之中。”

  萧旻道:“林小姐何错之有?我与她成亲,又不是与她父亲成亲。”

  李氏批道:“越说越不像话了。”

  萧肃康欲要训斥,廊上脚足声响,但听长随薛京,隔帘禀报:“老爷,出了大事。”

  萧肃康没好气问:“什么大事?”

  薛京道:“五爷和九爷,在朱雀门的怡花院打了起来。”

  萧肃康吃惊问:“可知所为何事?”

  薛京道:“为个妓子。”

  萧肃康听了,五脏气冲天,六腑翻江倒,大怒问:“可有人看见?”

  薛京道:“除怡花院的人,还有不少买春客,皆亲眼所见。”

  萧肃康一拍桌子:“他二人现在何处?”

  薛京道:“正乘轿回府哩,此时应进了二门。”

  萧肃康站起道:“命他俩到书房来见我。”气冲冲大步走了。

  萧旻急着看热闹,站起身,也要走,李氏拉住他问:“你又要去哪里?陪我说说话。”

  萧旻道:“我去见祖母。”

  李氏道:“燕窝粥吃完再去。”

  萧旻挣脱道:“回来再吃。”李氏还要强留,人已掀帘出去,一溜烟不见影子。

  林婵一觉睡醒,洗漱吃茶,窗外雪停,天光仍亮,在房里待的烦闷,她披了斗篷,只带小眉,小眉捧了白色琉璃六方花瓶,一道往园子里采梅枝。园子盛大,花开无数,林婵环顾四望,西墙角新开一树黄梅,甚是娇艳,独自往那方向去,才走近树干,看见一个丫头、一个婆子,站五六步远,背对着说话,她退也不及,只得静悄悄站了,不发声音。

  听那丫头哭道:“你放我家去两日,我腹痛得厉害,得请个郎中瞧瞧。”

  婆子道:“一个茶碗儿,至于么!”

  听她回道:“大老爷从前练过骑射,一脚踢死过猫儿,他力气忒大。”

  婆子道:“我准你回去,你也得告诉我,你们在房里说些什么。”

  又听回道:“我要说了,嬷嬷传出去,夫人更要打死我了。”

  婆子道:“我杜嬷嬷可是这样的人。”

  微顿须臾,听回道:“还不是为旻少爷和林小姐的婚事。”

  婆子问:“老爷夫人允了不成?”

  又听答道:“要允了,我何至受这苦楚。老爷夫人要悔亲,去攀当朝首辅家的小姐,旻少爷不肯,老爷发怒,砸了茶碗,有句话说,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我遭了大罪。”

  婆子道:“还有呢?”

  又听说道:“五爷和九爷,为个妓子,在怡花院大打出手,场面没法看,里三层外三层围着。”

  婆子道:“哎吆,府里有得乱了。”

  又听说道:“我只告诉你一人,起个咒,你要传出去,就被大老爷踢死。”

  婆子道:“我准你假就是,快走,有人往这边来。”

  林婵回头,小眉捧了一瓶红梅走近,再往前看,哪还有什么人。她随便剪了两枝子,也没心思多待,此处暂且不表。

  再说书房内,萧肃康端坐桌前,萧任游、萧云彰靠左侧椅子坐了,薛京斟来茶水。

  萧肃康先问:“五弟你来说。”

  萧任游道:“打也打了,还有甚话说!”

  萧肃康道:“云彰,你把始末详情,讲于我听。”

  萧云彰起身,作揖道:“今日是我的错。”

  萧肃康冷笑问:“哦,你何错之有?”

  萧云彰道:“我听那妓子唱曲,多贪了几杯,哪想那酒甚烈性,和五哥话赶话,一时头昏脑热,难已自控。”又给萧任游作揖表歉。

  萧任游仰颈,鼻孔出气,哼哧两声。

  萧肃康道:“既然不肯讲,我不问你们,薛京,把随两位爷往去的小厮叫来。再让薛忠、薛诚、薛全也来。”薛京应承退下,不过片刻,萧乾、萧贵、萧生进来,看这阵仗,后又见薛忠、薛诚、薛全手持棍棒,守在门边,唬得魂消魄散,两腿发软跪下了。

  萧肃康看他三个,未曾想萧贵也在其中,他先拷萧生:“你如实说给我听。”

  萧生乃萧任游长随,他道:“我在怡花院后院、喂马粮草喝水,不曾离开过,不晓内间发生的事。” 萧任游说:“倒是没错。”

  萧肃康打量萧贵:“你的耳朵怎伤了?”

  萧贵道:“五老爷揪的。”

  萧肃康叱道:“还不详细说来。”

  萧贵不敢隐瞒,把他随九爷进了怡花院,独自往前厅看妓儿,被五爷撞上,生了误会,进包间求证,见到妓女棠红,五爷不满被骗,掀了桌子,和九爷打起来。萧肃康再审萧乾,萧乾补了些细节。

  萧肃康指萧贵骂道:“狗奴才,一切事皆因你所起,不惩你心气难平。”

  令薛忠三人:“打三十棍。”

  萧贵唬得磕头求饶,萧肃康道:“正因你曾是我的随从,更不可恕,扒掉他裤子,狠狠地打。”

  薛忠等不敢违命,又恨萧贵素日为人嚣张,此刻正中下怀,拿出十分气力,打得白花花屁股,皮开肉绽,鲜血淋漓。三十棍后,萧肃康指了萧乾,喝令:“也打三十棍。”萧云彰阻道:“我就这两个可用的长随,总要留个我能使唤的。”萧肃康道:“打十棍。”萧云彰道:“裤子不用扒了。”萧乾打了十棍,磕头起来,一颠一颠站到旁边。

  萧肃康抬眼看见萧生,指着道:“这狗奴才,也打他十棍。”萧生哭爹喊娘,叫苦不迭。

  待打完,萧肃康道:“云彰你先走一步,五弟留下。萧贵我还有话审他。”

  萧云彰作揖告辞,带了萧乾离开,走出书房,瞟见萧旻躲在窗后偷看,佯装未曾发现,笑了笑,拾阶而下自去了。

第10章 热闹

  萧旻戳破窗寮纸,正往里听觑,忽觉肩膀被拍了一下,唬了一跳,回头看,却是薛京,薛京作揖道:“少爷可是来找老爷?我去通传一声。”

  萧旻摆手:“我路过而已,这就走了。”抚掉袍子蹭的泥雪,扬长而去。

  书房内,萧肃康先问萧贵:“云彰去怡花院作甚?”

  萧贵有气无力道:“见个人!”

  萧肃康追问:“见何人?”

  萧贵道:“他们在房里吃酒听曲,把我和萧乾拦在门外,是而不知何人!”

  萧任游想起道:“那人与我见礼,自报姓张,在苏州做甜酒生意。”萧肃康不语,萧贵流泪道:“我还是回来伺候老爷吧!”

  萧肃康道:“不可!先暂忍耐。我晓你委屈,后时寻个由头,把福安那奴才也打一顿,替你出气。”命薛京寻两仆子来,抬了担架,将萧贵抬出去。

  待房中无人,他责怪道:“五弟,怎如此沉不住气,果然难担大任!”

  萧任游不服:“何故这般埋汰我?”

  萧肃康道:“我和老二,在朝为官。你、四弟、七弟三人,科考数载,名落孙山,终日赋闲家中,无所进益,在外则聚赌嫖娼,沾染一身坏习气。”

  萧任游笑道:“我的快乐逍遥,你哪里懂!”

  萧肃康叱道:“我是不懂,但若被云彰那般羞辱,我不如找根柱子,一头撞死。”

  萧任游道:“我明日等他回来,令薛忠几人躲在暗处,趁其不备,塞进麻袋里,乱棍狠揍一顿,出我一口恶气。”

  萧肃康道:“这些年,你可有得逞过一次?”

  萧任游道:“明日断不失手。”

  萧肃康道:“就这点出息!”

  萧任游问:“那还能怎地?”

  萧肃康沉吟道:“如今府中,可用之才屈指可数,仆子随从增多,不乏中饱私囊之辈,尔等又奢侈无度,虽有我一力苦撑,但颓势渐露,尤是今年,全靠云彰这个外人相助,我等萧府子孙,颜面何存。再看云彰今朝,所经营商铺,把持了京城八成生意,煤柴布马,最值钱的行市,皆攥在他手中。更莫谈京外江湖。我常想,若这摊盘子、由我们接下,日后府中开销用度,再不用瞧他的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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