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世界 第71章

作者:大姑娘 标签: 先婚后爱 古代言情

  福觉方丈怒不言,魏公公道:“不过我看陈娘子,从商不多时,显见得愚蠢无知,心思浮浅,日后可任我等拿捏,也非坏事。”

  福觉方丈想想有道理,不再执着,低言道:“公主命你我今日昏时进府,共商大计。”

  魏公公称知道了,临惜住持置办一桌素斋,请他二人入席,魏公公看不过青菜豆腐面筋蘑菇之类,酒也是水酒,难下咽,囫囵吃了点,不再细话。

  且说林婵,出了禅房,途经琉璃塔,朝上仰望,说道:“人赞此塔,昼如金轮破云顶,夜似银河耀月明,少时与母亲同游,今日想再登一次。”语毕即入门登塔,小眉,齐映,陈珀随在后,内里和尚不多,林婵上到九层已是气喘吁吁,忽觉风大,呼呼灌满袖笼,吹得裙袂偏飞,寒意逼人,但见天色阴沉,乌云游移,远望城郭如豆,河流似带,人行像蚁,紫雾青烟掩抹掉万古春秋,乌车白马载不动流光岁月,点点滴滴沁凉拂面,陈珀道:“奶奶回罢,下雨了。”

  林婵说再等会儿,忽觉头上罩下阴影,一抬眼,魏寅打着大伞,站她身侧。

  林婵行个万福,微笑问:“魏千户还没走呀?”

  魏寅道:“这琉璃塔,每月灯油耗费上万银两,我不得来看看,层层上来,也不过如此。”

  林婵道:“万花乱入眼,各人所见不同。佛见、别有天地非人间,香客见、散作人间引迷灯,奸佞见、尽照钱帛入权门,忠良见、只流清气满乾坤。”

  魏寅问:“陈娘子所见呢?”

  林婵道:“登高不胜寒,只想回家抱火炉。”魏寅听得笑了。

  林婵道:“今日谢魏大人为我解围,你自顾赏罢,我先行一步。”转身要走,魏寅道:“我有话交待。”

  林婵问:“甚么话?”

  魏寅道:“萧云彰还要躲到何时?你转告他,若想见我,遣随从捎信至怡花院乔云云处,我定会来。”

  林婵没吭声儿,迳自下塔,出了寺门,乘马车回陈宅,一路风雨渐大,刚进院门,就见萧云彰立在廊下,不晓多久了,拥她进房,坐火盆前取暖,小眉拿了水来,她洗漱更衣后,照旧坐到萧云彰身边。

  他温了酒,备下五碟小菜,一碗鸡汤面条,林婵腹中饥饿,埋头吃了半碗,方缓过气来,萧云彰慢慢吃酒,这才问她与魏公公等相见情形。林婵一五一十说了。

  萧云彰听后笑道:“魏寅确实机敏,我不过让陈珀随口一说,他倒心领神会,真个往白塔寺去了。”

  林婵道:“是九叔自己泄漏天机,魏寅更信你还活着。”

  萧云彰问:“他可有邀我见面?”

  林婵点头道:“他说,九叔若想见他,请帖送往怡花院乔云云处即可。”萧云彰吃口酒。

  林婵道:“你说给他们四分利,却义正言辞骂了我一顿。”

  萧云彰问:“怎么骂你?”

  林婵道:“福觉骂我给他佛身染尘,魏公公骂我贿赂,决不重蹈覆辙。你说为何哩。”

  萧云彰道:“四分利根本看不上眼,他们想要全部。”

  林婵不解问:“九叔既然早知,为何还要我说?”

  萧云彰笑道:“你不说,他们怎知你竟如此蠢笨。”

  林婵哼一声道:“我才不蠢笨。”

  萧云彰仍笑:“蠢笨好,能让他们放松警惕,你也得一时安全。”

  林婵挟了块风肉吃,滋味甚足,越嚼越香,问道:“这是哪来的?”

  萧云彰道:“风干的野鸡肉,是我手下从南边带来。”正说着,陈珀隔帘禀告:“冯十八来见。”

  林婵微怔,萧云彰道快进来,帘子簇簇作响,只见一胖乎乎男子走近,生得慈眉善目佛面,笑容满面的拱手作揖。

  萧云彰介绍道:“这是我娘子。这是常山县冯家镇冯十八油坊的掌柜,也叫冯十八。”

  林婵打心底佩服他,说道:“我听九叔提过你,在冯家镇十年,千亩茶园你一手重建,立下了汗马功劳,想来定诸多不易,你还成了常山县最大的油户,十分的了得。”

  冯十八笑道:“我不过听从爷的吩咐,让我朝东就往东,让我往南决不往北,有此收获,皆是爷睿智谋略所致。”

  林婵惊叹:“还这样会说话。”又道:“你别把功劳往九叔身上撇,是你的就是你的,我们旁人眼睛雪亮着呢。”

  冯十八有些不会了,挠头道:“承奶奶谬赞。”

  林婵请他坐,亲自斟酒递他道:“金华酒,你吃盏儿。”冯十八忙谢了,双手接过,一饮而尽。

  林婵又斟酒道:“吃酒吃双,冯掌柜再吃。”冯十八一饮而尽。

  林婵再斟酒道:“三人相见,饮满三盏,冯掌柜再吃。”冯十八仍旧一饮而尽。

  萧云彰见林婵还要斟酒,伸手阻道:"我们正事还未聊,你倒先把他灌醉了。"林婵这才算罢。

  萧云彰朝冯十八道:“我在京城假死,外面的事儿,皆交娘子抛头露面打理。”

  冯十八赞叹道:“奶奶不愧为女中豪杰,巾帼不让须眉。试问天下能如奶奶的,又能有几?”

  林婵听得心花怒放,赞道:“好会说话。”

  萧云彰忍不得笑了。

第120章 将计

  接上话。且说这日,萧肃康沐休,在书房与郭铭待了半日,郭铭走后,叫过福安近前吩咐,准备轿子,往西榆林巷去。

  福安领命,出房环顾四周,问洒扫的萧勤:“萧贵去哪哩?”

  萧勤道:“方才说肚饿,往厨房讨吃的去了。”

  福安略想想,搂住他颈子,悄悄道:“帮哥一个忙可行?”

  萧勤道:“哥尽管说, 平日受你恩惠颇多,正无以回报哩,且说上刀山,还是下火海?”

  福安耳语两句,萧勤拍胸脯道:“哥放心,这点小事,有何难的。”

  福安称谢,自去备轿。

  萧贵在厨房,指使婆子煮面条子吃,正等着,惠春、雪鸾、红玉、玉翠,嘻嘻哈哈也来了。惠春娘知道她们皆是主子身边得宠的姐儿,忙过来倒茶招呼,倒腾火盆,惠春问:“你们要吃甚么?”

  雪鸾道:“这三月的天儿,怎还和年时一般冷,先吃点酒,暖暖身子。”

  红玉道:“既然吃酒,鸡鸭鱼肉总得有一样。”

  玉翠道:“我倒想吃点素的。”

  惠春娘笑道:“我刚卤的猪头肉,还有半边烧鸡,玉翠姑娘要吃素,我有猪油煨萝卜,热热就可以吃,再蒸两样甜糕来。”

  惠春道:“可以了。”她去取酒。

  萧贵道:“我怎没如此好待遇?欺软怕硬了。”几人这才瞧向他,玉翠撇嘴笑道:“你如今是大爷的贴身答应,谁敢欺负你。”

  婆子端来面条,萧贵接过吃道:“我可没酒没肉。”

  雪鸾道:“你平日吃得还少了?我们难得吃一回,被你撞见,眼睛就要滴血了。”众人皆笑,惠春娘摆上卤肉烧鸡猪油煨萝卜。

  玉翠挟块萝卜吃,赞道:“煨得烂烂的,满嘴油香味儿,青樱最欢喜吃。”

  红玉低道:“过两日是她忌日,我打算去她坟前烧纸。”

  玉翠道:“我与你同去。”

  雪鸾道:“你们胆也太肥,被大夫人晓得了,全撵出去。”

  红玉道:“我前儿还见到青樱的娘老子,朝我哭哩。”

  玉翠愤愤道:“她哭甚么,拿大夫人二十两银子时,不喜滋滋的。”

  红玉道:“说青樱老托梦给她,死得冤枉。”

  雪鸾道:“生产死,一尸两命,只能怪她命苦。她娘老子想讹钱,才编出这种鬼话。”

  惠春取金华酒来,每人斟了吃,萧贵面条子吃得嘴里寡淡,来夺玉翠的盏,玉翠不给,躲闪间,手一滑,盏连酒落进火盆里,火轰得半尺高,差点燃了雪鸾的裙袂。皆唬一大跳,雪鸾骂道:“萧贵你这厮,就是个泼皮无赖,被卖去砖窑,逃回来也没见有个长进,你看看福安,怎样的品性,怎样会做人,你给他提鞋也不如。”其她几个附和,句句剜心。

  萧贵气得面条也不吃了,含羞忍辱回到书房,却见静悄悄的,透过窗寮窥觑,不见有人,找到明间吃红薯的萧勤,问道:“大爷哪去了?”

  萧勤道:“出府去了。”

  萧贵问:“大爷今儿沐休,也没收到请帖,会去哪里?”

  萧勤嘿嘿笑,萧贵问:“笑甚?怪模怪样的。”

  萧勤道:“我听福安哥跟轿夫说,去甚么西甚么林。”

  萧贵道:“西榆林巷的宅子。”

  萧勤道:“应该是。”

  萧贵因方才遭雪鸾她们数落,对福安恨得牙痒,自觉报仇机会来了,急问:“何时走的?”

  萧勤道:“走有一会哩。”

  萧贵转头就跑,萧勤后面喊:“哥去哪啊?”得意地笑。

  单表福安,跟轿到西榆林巷宅门首,萧肃康下轿,说道:“萧逸带轿回府去,若有人问,就说我去了徐家。”问阎婆可有备下鸡包翅,阎婆回道:“原想买的,无奈等的人恁多,恐误了大爷,匆匆买条鲜鱼回来蒸着吃。”

  萧肃康皱眉,又吩咐福安:“你去买了来。”

  福安应诺去了,走到巷口,巧遇乔云云的轿子,乔云云撩帘笑问:“你要往哪耍去?”

  福安道:“爷吩咐我买鸡包翅哩。”乔云云没再多问。

  福安出了巷,一溜烟儿地跑到油坊胡同,进了百门油铺,满头大汗问掌柜陈山:“奶奶可在?”

  陈山道:“在后房对帐哩,你急哄哄地,有甚么事?”

  福安道:“快领我去见奶奶。”想想道:“在遣个伙计,帮我买份鸡包翅。”陈山依言照做。

  两刻后,福安拎了一袋鸡包翅,赶回宅子,阎婆接过问:“你怎去这许久,爷催有两回了。”

  福安道:“等的人太多,我也无办法。”一时口干舌燥,坐下斟茶吃,阎婆去了,须臾回来道:“爷和妓儿正耍着,待后我再送进去。”

  福安道;:“我今日眼皮总跳,感觉要出事儿,你在这,我往院门盯着。”迳自走到门首,打发了乔云云的轿子,立一会儿,再坐槛儿上,果不久,但见一顶轿儿,轿夫扛着健步如飞而来,萧贵及五六仆子紧随。

  福安从内将门闩上,跑去告阎婆:“大夫人来了,万勿提及乔云云来过。”阎婆面如土色,只顾点头答应。

  福安奔至卧房门外,听得里面儿地动山摇,隔帘禀道:“爷不好哩,大夫人带人来了。”

  萧肃康喘问:“她怎会来?”一阵窸窣穿衣声。

  福安道:“小的哪里晓得,若被大夫人逮住,小的没命无妨,倒是爷被拿住短柄,日后难得正气了。”一歇功夫,萧肃康与乔云云穿戴毕,出得房来,萧肃康道:“此处应有后门,你带她先走一步,我来应付那不贤良的愚妇。”

  福安领着乔云云,到后门,拔闩打开,探头四望,未有堵守,催乔云云快走,再闩上门,依旧回卧房了。

  乔云云行不过数步,已见萧贵带人迎面奔来,她反向而逃,环顾周围,皆是高墙,竟无可避之地,渐闻身后脚步杂乱,越离越近,正慌乱之际,一顶轿子自身前经过,忽从内伸出一只手来,用力将她拉了进去。

  且说大夫人李氏,推开院门,福安蹲在踏垛前,给只猫儿梳毛,看她来,身后跟着阎婆,嘴脸青紫,肿得高高地。他忙起身作揖问:“夫人怎来了?”

  李氏不答话,狠狠扇他两耳刮子,走近卧房,推门而入,见萧肃康围火炉坐着,边看书,边吃酒,听得衣裙响,抬眼不悦问:“你来做甚?”

  李氏气汹汹道:“我还要问老爷来这里做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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